“我是邵沉檀。”少年從馬背上翻身躍下,這般介紹道。


    許玉鬆點點頭:“不知少族長來此有何見教?”


    邵沉檀搖搖頭:“可否在沒有外人的地方商討?”


    許玉鬆揮手讓弟子退下,卻拍了拍白玉京的肩膀,讓她跟著他們一同前去。


    白玉京有些詫異。她不會自作多情地覺得是許玉鬆離不開她。最好的理由是許玉鬆正在如一位大儒一般悉心教導她,讓她看看遇到這樣的事該如何處理,另外再讓她在邵家露個臉,也方便日後發展。


    說到底,兩人非親非故,這般近乎是不求回報的付出都源自於白玉京的父親救過許玉鬆一命。但也隻有這樣重恩重義的人才會如此盡心地報答恩人的後輩。


    聯想起凡塵界恩將仇報的一些糟心事,白玉京不免對許玉鬆肅然起敬。


    許玉鬆的洞府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商討地。


    三人相對而坐,中間玉幾上擺放著半塊玉璽。


    “這是傳國玉璽,也是曆代族長的標誌。因為旁支算計,我隻有這一半。”注意到白玉京在玉璽是停留的目光,邵沉檀一邊往內走一邊解釋道。解釋完後他便坐在了許玉鬆旁邊。


    “事情是這樣的。”剛坐下,邵沉檀便迫不及待地出聲了,“邵家雖然是婆羅界五大世家之一,但因為內有旁支虎視眈眈,引起派係內鬥,外有公孫家奇門遁甲威逼,又憑借販賣機關武械而攢下的人緣,多次排擠邵家。邵家地位本就不保,再加上老爺子被人算計病危,我又不擅長這些勾心鬥角的事,就隻能來找您了。”


    許玉鬆點點頭,一邊摩挲著拇指上戴著的玉扳指,一邊詢問:“你是壓不住場子?之前我的確告訴過邵陽巡如果有什麽事可以找我幫忙。但這種派係之間出謀劃策卻不是我的強項。”


    大概是所謂病急亂投醫,情急之下,邵沉檀竟然向正在沉思的白玉京提出問詢:“那麽這位姑娘有何高見呢?”


    “嗯?我嗎?”正陷入自己思緒的白玉京被他的話驚醒,在許玉鬆的目光的支持下思忖片刻問道,“邵家旁支與嫡支不和,那麽這次旁支想要奪位,嫡支應當是站在您這一邊的?”


    邵沉檀有些猶豫:“算是吧。”


    許玉鬆搖搖頭,顯然對這些醃臢事有些了解。


    “嫡支,尤其是長老們,並不想承認我的身份。”邵沉檀低聲解釋,“因為邵家原是皇朝衍生,重利重欲,道修殺伐。而我,卻是佛修。”


    佛修……?白玉京瞪圓了眼。


    在她心裏,佛修應當是無發燙疤,慈悲憫懷,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少七情,無六欲才對。怎麽看眼前這個一身紅衣囂張,眉眼英氣迫人的少年郎都不可能是佛修。如果說是劍修倒有幾分可能。


    見白玉京有些納悶的樣子,他苦笑著,第一次向旁人講述了高門世家不為人知的一麵。


    “人人說我桀驁不馴,那是因為他們隻看見了我的一麵。”


    “我原本是本家嫡長子,將要繼任族長。雖然那時我也是佛修,但因我得了佛子傳承,慧根深厚,再加上上一世功德庇體,早已修出金剛不壞之身,位列仙班隻是時間的問題,所以本家對此沒有太大的排斥。然而我卻沒有想到,旁支為了上位竟使出毒計,盜走了我的本命舍利。我有一個庶弟,叫做邵凝霧。他是一個真正的天才,一杆邵家長槍下難逢敵手。除了我,他鮮有敗績。因此我與他感情深厚,常常在一起切磋武藝。”


    “但我們都沒有想到,旁支為了名正言順地上位而對凝霜下了傀儡咒。這傀儡咒與其他咒法不同,能力強大到可以奴役靈魂。然後他們將凝霜殺死,逼迫其元魂附在我的舍利上。”


    “那時我太過天真,沒有半分防備就將舍利納入丹田。結果剛煉化舍利,凝霜的元魂就奪舍了我的身體。全靠我功德護魂才沒有魂飛魄散。但也因此,我的元魂與凝霜的元魂都被禁錮在了這具身體裏。而更糟糕的是,原本凝霜乃千年前護國大將轉世,戾氣煞氣皆重,冤魂纏繞,業障加身,再加上被下了傀儡咒,簡直快要瘋魔。這樣的元魂與佛家功德糾纏,雖然讓凝霜的業障減輕不少,受傀儡咒控製也大幅度降低,清醒時間更長,然而這具身體卻不再適合修佛。我的修為也連連倒退,甚至退到了金丹初期。”


    聽了這些解釋,白玉京差不多理清了這件事的脈絡。


    她對於這樣的事所持的態度惋惜居多。兩個一世無雙的天才本可以互相扶持達到後人仰止的位置,卻因為旁人的一己私欲幾乎是葬送了自己的一生。同時她也知道為什麽邵沉檀會帶給她這樣奇怪的感覺了。


    邵沉檀本身溫和慈悲,為佛;而邵凝霜卻是桀驁狠辣,為魔。神與魔糾糾纏纏,便是既有赤子丹心,又有無情反骨。


    不知道這樣的變化究竟是好是壞。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正這般想著,腦海中再次響起少年人傲慢的聲音。


    “是好是壞你管他作甚?這般猶猶豫豫瞻前顧後,當真不配做我所侍奉之人。先說那好,邵沉檀雖有佛子傳承,卻沒有經曆凡塵,太過高高在上,無法領略佛道渡蒼生見蒼生的精髓。如今他不是有人氣多了嗎?那邵凝霜同樣如此。被佛氣渡盡的苦厄殺孽可是做夢都夢不到的好處。就算是真有壞處,也該知足了。”


    再次聽見這聲音,白玉京倒沒有驚慌失措,反而有一瞬的猶豫。


    “我和沉檀還有事,你先回那山洞修習吧。”


    不料許玉鬆這樣說道。


    白玉京頷首,握著劍的手緊了緊,還是從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途經許玉鬆時,長袖掩映下,什麽東西被塞進了手心。


    而她身後,邵沉檀目露疑惑:“她是您的什麽人?可以讓您為她謀劃。不過,這謀劃也到不了一生……”


    許玉鬆沒有說話。


    誠如邵沉檀所言,他可以庇佑她一時,卻無法庇佑她一世。


    是他魔怔了。


    這般想著,他終是下定了決心。


    “你之前說的事,我同意了。”


    而在洞府外,白玉京試著禦風而起。這比以往速度快上不少。


    很快她就到達了山洞前。


    剛剛走進去,她就用鎖靈繩鎖住了似乎察覺到危險而開始晃動的長劍,並攤開手心,掃了一眼刻著小字的木塊。


    隨後她眉眼彎彎,有說不盡的溫柔嫻靜。


    “劍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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