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掛在空中,照得上巴河村燈燭輝煌。


    刺骨的寒風在屋外咆哮,文老爺子屋裏,零星的火點子,發出“滋、滋”的聲音,反複作響。


    炭火快燒完了。


    徐氏在屋裏時,擔心不通風怕悶著,特地給窗口留了一點縫隙。結果她出門出的急,忘了給炭盆加炭,也沒有關窗戶,風就一直往文老爺子屋裏灌。


    炭盆裏最後一點火光熄滅後,整個屋裏隻剩老爺子身上冒著熱氣了。


    一股寒氣吹進屋裏,凍得文老爺子打了個哆嗦。


    老爺子不知睡了多久,費勁的睜開眼,想看看是什麽時辰了。屋裏隻有一點微弱的燭光,朦朦朧朧看不清東西。


    文老爺子伸出手,想將被子攏上一些,卻因為手指僵硬,一不小心將被子撫得更靠下,隻穿著單衣的老爺子大半個肩膀都露在了外麵。


    “徐氏……老婆子……”


    老爺子想把徐氏叫過來,但他張張嘴,隻能發出“啊、啊”的聲音,根本沒法大聲說話。


    試了幾次,完全是徒勞。文老爺子終於放棄了這個想法,隻好縮著脖子,努力將脖子收在衣領裏,用衣領遮點風,讓脖子稍微暖和些。


    隔壁文櫟房裏突然傳出一陣嬉笑聲,仔細聽,好像是徐氏嚎著大嗓門在哈哈大笑。


    老爺子閉上雙眼,側耳聽隔壁的動靜,聽到文池含糊的聲音,好像在說俏皮話。


    老爺子想到文池圓圓的小臉,原來每年過年池哥兒都是這樣逗人開心,文老爺子也忍不住跟著嗬嗬笑起來。


    聲音沒持續多久,耳邊文池的音量就一點點變小了。笑著笑著,老爺子嘴邊的弧度一點點消失了。


    隔壁沒了動靜,老爺子的眼睛也越閉越緊。


    往年沒分家的時候,都是一家人圍在一起吃團年飯,閑話家常。不管平日裏有什麽矛盾,除夕夜裏都會收起來。坐在桌前,欣賞煙花爆竹,喜氣洋洋,還能和老大老二喝分歲酒……


    文老爺子沉浸在回憶裏,氣溫好像又降低了一些。


    若是沒有分家,今年也能像往常一樣吧?


    不知道老大恢複的怎麽樣了,一百杖,怕是狠受了些苦!這孩子,總是吃了虧也不說,又是個倔脾氣,唉,真是像極了他娘。


    鄭氏是個賢惠的,可惜她福薄走的早。徐氏潑辣,心思都放在老二身上,對老大不上心,本來娶了徐氏就對不起老大。老大受委屈了,應該對老大好些的……


    陰嗖嗖的夜靜悄悄的,老爺子的手腳好像失去了知覺。


    心裏悔恨個不停,滿是溝壑的臉上劃落兩行淚水,空氣仿佛凝結了起來。


    文池又唱又跳,逗著徐氏給他包了個大紅封。文池見了銀子,直拉著徐氏不讓她走,非要和徐氏說小話。直到文櫟打了嗬欠,徐氏才起身,說回去看看老爺子。


    老爺子屋裏,桌上的燭火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風熄滅了。


    “阿嚏——”


    老爺子屋裏涼颼颼的,弄得徐氏鼻子癢癢的,喉嚨也有些幹澀,她皺皺鼻子,一個噴嚏打出來,這才舒服許多。


    徐氏摸黑往老爺子方向走,不小心踢翻了炭盆,煩的她隻好又摸索著來點燃了蠟燭,這才到文老爺子床邊。


    隻見老爺子大半個身子露在外麵,用一種怪異的姿勢低著頭縮作一團。燭火照在老爺子臉上,微弱的火光下,老爺子眉頭緊鎖,雙目緊閉,看起來像是有些不舒服。


    徐氏將被子給老爺子拉起來掖好,叫了兩句,文老爺子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徐氏這才慌了神,摸了摸文老爺子的額頭。一股涼意鑽進徐氏心裏,老爺子身上早已沒了溫度。


    “老爺子!”


    徐氏大叫一聲,將手伸進被子,想摸了摸老爺子的腳。被子裏,老爺子腳趾已經僵硬,冰涼刺骨的溫度,凍得徐氏打了個寒噤。


    她失魂落魄的跑進文櫟房裏,連門都沒敲就衝進去道:“老二,你爹不好了!”


    文櫟正打算歇息,明天一早還要去縣裏和鎮上拜年。


    徐氏的話嚇得文櫟和小徐氏大驚失色。


    “娘!你別嚇我!”


    文櫟心急如焚,抓起一件衣服就往文老爺子房裏衝過去。


    邊跑嘴裏邊念著:“開春就要院試了,爹你可千萬別出事啊!你若出事我就得等三年,三年過後何縣令就調走了!”


    他擔憂的衝進屋,床上的文老爺子依然保持著怪異的姿勢,身體已經變得僵硬,昏暗的燈光下,臉色也有些發青。


    文櫟上前叫了兩句,叫老爺子毫無反應。仍不死心的摸了摸,直到手指尖的冰涼傳來,他才真正相信文老爺子走了。


    他跪坐在老爺子麵前,恨恨的咬著牙道:“爹,你為何不能多熬些日子!今年府試我若過了,就是秀才了!”


    小徐氏也跟著文櫟來到文老爺子屋裏,聽到文櫟的話,滿臉遺憾的道:“當家的,你說爹怎麽就突然走了呢!曹大夫不是說爹起碼能扛半年的嘛!”


    文櫟聽了小徐氏的話,也覺得有些奇怪。老爺子雖說中風之後有些糊塗,但一直沒什麽大病大痛,不應該走得這麽快。


    文櫟眯著眼睛,觀察了一遍屋裏的環境,發現窗戶開著,屋裏涼嗖嗖的,再看老爺子整個人蜷縮的模樣,心裏了然。


    文老爺子受了寒氣被活活凍死的!


    文櫟拉著徐氏走到一邊,凶狠的對她道:“娘,你糊塗了!你是不是故意將窗戶打開的?我知道你這段時間照顧爹累著了,但是你不該這麽快!你這是害了我啊!”


    徐氏確實是近段時間被文老爺子折磨得夠嗆,三五不時的打罵,她早就有些受不了了。可這事確實不是她有意的。


    徐氏見文櫟動怒,趕緊撇開自己,隻說:“老二你要相信娘,娘不會害你也不會害你爹!”


    “娘,我現在不管你有沒有想要害爹,你現在趕緊把爹掰過來,讓爹平躺著。不然別人一看就知道爹有蹊蹺!”文櫟見徐氏不僅不承認,還開始狡辯,直白開口道。


    接著文櫟又想到文柏,如果文柏看到爹縮成一團的這個樣子,沒被猜出來還好,若是被文柏知道,估計又是件大麻煩事。


    文櫟眯著眼睛,有些煩躁的對著文老爺子的方向,腦子飛快的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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