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琦琦總在假設,如果那天白珂打來視頻,先耐下性子聽聽他要說什麽,是不是結果就完全不同了?還是說他早就下定了決心呢,那麽她就會早一點聽到他對愛情的宣判?


    那天夜裏突然而至的白珂,恍如鬼魅,他跪在床邊,淚流滿麵。


    “琦琦,對不起……”


    “我隻求你不要再讓我找不到你了……”孟琦琦淒淒怨怨地看著他。


    可白珂卻一直重複著:“對不起……”


    孟琦琦討厭他這樣回避的態度,不由逼問,“你為什麽要突然不理我?你不接受我家裏的安排為什麽不直說?你覺得時間不合適我們可以再商量啊?”


    “琦琦!”白珂忽然提高了聲調,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又像是鬱積心中不吐不快,他語速極快卻又清晰地說:“琦琦,我們結束吧。”


    孟琦琦的大腦還在混亂和眩暈中,她像沒聽見似的依舊自言自語。


    “琦琦,我們分手吧。”白珂機械地慢慢地重複了一遍。


    孟琦琦的身體一下子鬆懈下來,跪坐在床上,一言不發,白珂嚇壞了,他晃著孟琦琦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喊著她的名字。過了好半天,孟琦琦嗤嗤地無聲地笑了,這聲音在白珂聽來格外的刺耳和慎人,他幹站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該做些什麽?


    就像失眠的人終於等到第二隻靴子落地,那一刻孟琦琦覺得好累好累,那場沒完沒了的馬拉鬆終於跑到了終點。連續兩天的哭泣、崩潰、困倦、勞累一窩蜂地向她襲來,她用異常平靜的語氣說:“我想先睡一會兒,有什麽話睡醒了再說吧。”說完她便軟在了床上,本以為淚幹了,可沒想到一倒下淚水還是傾泄而出。孟琦琦頭疼腦脹,她隻希望兩眼一黑一切隻是一場噩夢。


    坍圮的樓梯、殘破的露台、一片漆黑的夢境。迷失在淺表睡眠中的孟琦琦噩夢連連,她啜泣著掙紮著從混沌中醒來,眼睛腫脹得隻露出一道縫,依稀看到微弱的燈光下白珂正彎著腰收拾東西,就仿佛每一次他要遠行,總是輕聲輕腳開一點點台燈,生怕吵醒一旁甜睡的自己。


    孟琦琦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她心中隱隱還有期待,也許真的隻是一場夢呢……可是白珂整著整著就摟著衣服蹲了下來,他整個人縮成一團劇烈顫抖著,孟琦琦看得出來,他在無聲地嚎啕慟哭。孟琦琦的心髒像是被按在地上來回地拉扯著,她緩緩地望向天花板,看著晨光一點一點爬上來,外麵的世界蘇醒了,窗戶外麵車水馬龍。


    白珂不知道孟琦琦醒了,他哭了一會兒就跑到衛生間裏,用冷水讓自己清醒,長痛不如短痛,他漱了漱口,吐出一嘴血水,才發現剛才哭得太壓抑,舌頭都被咬破了。他狠狠地抹一下臉,讓那張臉上再看不到任何溫情。


    推開浴室門,孟琦琦就站在外麵,人憔悴得一碰就倒,卻硬是死撐著,兩人默默對視,直到孟琦琦眼裏僅剩的一點亮光慢慢熄滅。


    孟琦琦看著白珂的臉,那熟悉的眉眼,那曾經溫存的嘴唇,如今都變得冷冰冰的陌生,他的身上像是背負了一層看不見的硬殼,整個人散發著寒冷絕望的氣息,他變了。


    “為什麽?給我一個答案!”孟琦琦扯直了脖子絕望地嚎叫。


    “我配不上你。”白珂麵無表情地回答,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


    “怎麽忽然就配不上了?你以前不是一直很自信嗎?我不要這樣的爛理由!”孟琦琦的長發胡亂地粘著臉上,毫無血色的嘴唇不停地顫抖著。


    “我一直都配不上你,以前是我自欺欺人而已。”白珂低下頭,不敢再直視她的眼睛。


    “那這十年算什麽?”孟琦琦的眼睛火辣辣地要噴出火。


    “對不起……”白珂的聲音低不可聞。


    “對不起有用嗎?給我理由,給我解釋,我不要你覺得配不配!如果你不配,我不會無怨無悔地陪你十年!”孟琦琦就像一隻絕望的母獅,她知道無法挽回了,但是又有太多的心有不甘。


    “孟琦琦,我們彼此留一點體麵好嗎,不要再逼我了,我沒辦法給你幸福,我盡力了。”白珂聲音幹冷得沒有一絲情緒起伏,任孟琦琦怎樣咆哮,他都像一個行屍走肉,不留一絲絲的轉圜餘地。


    “鬼扯,都是鬼扯,你是不是外麵有人了?你是不是愛上別人了?我要答案,給我答案好嗎?”


    “隨便你怎麽想吧……”白珂側過身子從孟琦琦身邊繞過,回到臥室拎出行李箱,換了拖鞋就準備走,孟琦琦一把揪住白珂的衣服,白珂木頭一樣任她撕扯,直到她脫力。


    “為什麽這麽對我,為什麽這麽殘忍,白珂我恨你!我恨你!你必須把話說明白……”孟琦琦那嬌小的身體裏忽然又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她衝進臥室裏,一件東西一件東西地往外砸。


    “都拿走,把你用過的都拿走!從我的世界裏消失!”


    孟琦琦在毀滅一切的時候,隻聽到哐當一聲,門被關上了,門廳裏空空如也,隻有滿地狼籍。


    齊修遠這兩天忙著拍畢業照,和老師同學們聚餐,還要趕著去辦理留學的相關手續,她最後還是選擇了去香港,那邊給的補貼多,不需要家裏額外給錢,她還沒把這個消息告訴孟琦琦。自那天和她不歡而散,齊修遠雖然生氣,但也沒太放在心裏,至少白珂沒出啥意外,剩下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自己畢竟是外人。雖然這麽想卻還是有些擔心,一直想發個語音問問,卻被手頭雜七雜八的事兒給耽擱了。


    等回到宿舍碰見同寢室那個不經常回來的姑娘,說前幾天幫她收了份快遞,問她看見了沒有。齊修遠這才從書桌上的一堆雜物裏找出個小包裹,撕開快遞裏麵是一把鑰匙,齊修遠一頭霧水,再看快遞上的信息,寄信人是白珂,收信人是齊修遠,下麵小字寫著轉孟琦琦。齊修遠心裏嘎噔一下,完了,這倆人看來是真的散了。她抄起手機就給孟琦琦打電話,結果聽到一陣忙音。完了完了完了,現在離孟琦琦摔門而去已經三四天了,她一個失業又失戀的女青年獨身在北京,齊修遠都不敢往下想了,拎上包就往外跑。


    緊趕慢趕到了孟琦琦的家門口,齊修遠怕到要死,萬一進去看到的是孟琦琦的屍體怎麽辦,她怕是要負疚一輩子,天天噩夢纏身了。這都三四天了,氣溫也回升了,齊修遠腦海裏立馬出現了各種可怕的畫麵,會不會都臭了……齊修遠貼著門縫使勁兒嗅了嗅,隻聞到了防盜門的鐵鏽味。她哆哆嗦嗦伸手進包裏掏鑰匙,拿出鑰匙戳半天都沒捅進鎖孔裏,好不容易,嘎噠一聲開了門,她鼓足了好大的勇氣才推開,結果真把她嚇一大跳,孟琦琦披頭散發地坐在客廳的地板上,正滿眼放光地看向她。


    門廳裏的光線有點暗,等孟琦琦仔細分辨出進來的人不是白珂,眼裏的一絲活泛氣瞬間就湮滅了。她低下頭繼續擺弄著攤了一地板的雜物。


    齊修遠小心翼翼地喊:“琦琦?”好半天孟琦琦才回話說:“你隨便坐吧,家裏有點亂。”聲音有氣無力的,但是異常平靜。


    往沙發那邊走的時候,齊修遠才發現,地上有破碎的相框、花瓶、馬克杯。還有隻巴掌大的施華洛世奇的天鵝被認真地摔成稀爛,這個小天鵝齊修遠太熟悉了,大學的時候白珂到德國做交換生,專門給孟琦琦買的,那算是他倆的定情信物。天鵝代表忠貞,水晶象征純潔,現在碎成渣滓。還有好多兩人的照片,有很多都用吸鐵石貼在餐桌旁邊的牆上,每過一段時間孟琦琦就會選一些手機裏喜歡的照片洗出來,她說磁盤這些玩意兒時間久了,就把記憶埋葬了。如今這些照片被撕成了碎片。


    走到孟琦琦身邊,才發現她低著頭拿著把剪刀正擺弄著是幾張銀行卡和信用卡。又黑又長的頭發擋著她的臉,她低著頭嘁嘁嘁地冷笑著,齊修遠頓時感到頭皮發麻,這到底是孟琦琦嗎?還是她的陰魂兒?齊修悄悄朝臥室裏看了一眼,床上的被褥都被扯到了地上,沒有屍體。那孟琦琦有沒有可能已經精神不正常了呢?齊修遠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吾家有女三十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迦南子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迦南子詩並收藏吾家有女三十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