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援軍恐怕不隻是股票被套這麽簡單,呂一帆太了解有錢老板的騷操作了,貸款加杠杆,踩著點了,資產指數級增長,一腳踩空了,那就是萬劫不複。


    可這時候他隻能揣著明白裝糊塗,安慰顧援軍說:“這不是還沒過完年嗎?等一開工,沒準兒會放出點兒利好消息。”


    luna忽然插嘴,看向孟琦琦這邊,“要我說啊,還是買你那裏的保險靠譜,我雖然不懂看大盤,但你舅舅的臉跟著大盤走,一會兒紅一會兒綠的,我每天也跟著提心吊膽的。琦琦,你什麽時候上班啊?我還想給大寶小寶也買份教育金呢。”


    年前龍源股票猛漲的時候。顧援軍心情大好,隨手便甩給luna一張信用卡,可股票跌了之後,顧援軍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渾身上下陰氣沉沉的,luna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就把卡要回去。


    現在她也學聰明了,買再多名牌包包也折不成資產,唯有買保險才是名正言順地把錢劃入自己名下。


    琦琦剛想開口說話,呂一帆悄悄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她的腳,孟琦琦會意,笑著對luna說:“我最近在休假,這樣吧,我把同事微信給你,找她也是一樣的。”


    正說著話,恬姐隨身跟著的那個小保姆,輕手輕腳地走到汪老板身邊,衝他耳語了一番,不經意間還瞟了孟琦琦一眼。


    汪老板眼神裏閃過一絲警惕,但很快就點了點頭,起身走到孟琦琦身邊說了句什麽。孟琦琦站起來對大家說了句失陪,然後就跟著小保姆走了。


    恬姐住在別墅第三層的大套間內,起居室連著大大的露台,靠牆的一麵牆已經擺滿了她的畫作,每一幅都像是小孩子毫無章法的信手塗鴉。


    恬姐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牛仔襯衣,下身隨便配了條運動褲,看上去和別墅內華麗的裝修很不搭配,她微笑著迎過來,“聽說你要在這裏辦婚禮,祝賀你啊!”


    “謝謝!”孟琦琦很親熱地挽著她的手說,“定在了下個月的二十號,正好,借您的風水寶地,您可一定要賞光啊。”


    恬姐略有遺憾地笑笑說:“我真的很想看你穿婚紗的樣子,不過我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


    孟琦琦一直不好意思打聽她的私事,而且大過年的她還待在比利佛莊園和汪老板在一起,怎麽想都覺得古怪。所以她隻含糊地問:“這麽不巧嗎?”


    恬姐遺憾地搓搓手說:“機票早就定好了。你看我也是才知道你要結婚,也來不及送你什麽新婚禮物了,本想挑一幅畫兒,又覺得這些畫兒都太素淨了。”


    她邊說邊轉過身,從她那一堆畫具裏拿出一個長方形的木箱子,放在起居室的茶幾上。


    “我記得你說過你小時候也喜歡畫畫,這套顏料是從比利時買回來的,雖然我已經拆封了,但是基本上還沒怎麽用過,我想送給你,希望你可以從拾畫筆。”


    那個小木箱上有兩個做工精美的銅搭扣,雙手一按,隻聽哢吧一聲,箱子便彈開了,裏麵就像彩妝盒一樣分了三層,按著色度排列著一百多個色彩的顏料盒,看得孟琦琦內心極其舒適。


    “哇哦!我真的是太喜歡了!”


    恬姐一直把孟琦琦送到樓梯口,隔著十幾步遠看到她的家人正站在門廳那裏等她,就止了步,略有歉意地說:“今天穿得太隨意了,就不過去和你家人打招呼了。孟小姐,後會有期。”


    等孟琦琦一家四口上了車,顧子衿問:“琦琦,送你禮物的是什麽人啊?”


    “這個人還挺神秘的,搞不清楚是幹什麽的,說在這邊療養,不知道和這汪老板是什麽關係。”


    孟琦琦看了眼腳邊的木箱子,問正在開車的呂一帆,“你知道那個女人什麽來頭嗎?”


    呂一帆說:“沒聽汪老板提過,沒準兒是什麽親戚吧。我以為你和她混很熟了呢。”


    “我哪有那個本事啊,走哪裏都把人底摸一遍。其實每次還沒怎麽聊呢,那個保姆就杵在旁邊,好像要監聽我們說話一樣。我到現在連她叫什麽,哪裏人都還不知道呢。”


    顧子衿說:“那她幹嘛好好的要送你禮物啊?這箱子看上去就不便宜呢,這裏麵是什麽?”


    “是顏料,我們也是聊畫畫才聊到一塊兒去的。會館一進門的門廳裏掛的那幅畫就是她畫的。”


    “畫得什麽呀,亂糟糟的。我跟你說啊,一般這個搞畫畫的都神經兮兮的!”


    “媽媽!您這就是偏見!”


    呂一帆忍不住在前麵偷樂,卻發現這一路,嶽父孟升一直沒參與討論,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二天孟升和顧子衿就要趕最早一趟飛機回龍城了,晚上趁母女倆收拾行李的功夫,孟升叫呂一帆陪自己到陽台上抽根煙。


    煙沒有點燃,拿在鼻子下麵嗅了嗅便又插回到煙盒裏。


    孟升目光慈愛地看著呂一帆說:“你們這一代人都比較孤獨,離開父母,伴侶就是最親密的人。現在你倆有了孩子,遇到什麽難事兒要商量著來,琦琦是個心重的孩子,她有時候不說,但是什麽都看在眼裏。”


    “爸爸,您放心,我會照顧好琦琦的。辦完婚禮我就想讓她在家好好養著,什麽都不用操心。”


    孟升又說:“我倒是不擔心你們生活上有什麽問題,隻是一帆啊,你對未來有什麽打算?”


    這話問得呂一帆有點摸不著頭腦,他字斟句酌地說:“之前我是有自己出來創業的想法,不過這些也要看時機……”


    孟升一隻手玩著煙盒子,意味深長地說:“我倒不是要幹涉你們的生活,隻是我希望你離孫長斌那些人遠一點兒,包括琦琦小舅。最好不要跟他們有金錢上的往來。”


    “爸爸,你是擔心……”呂一帆後半句話沒有直接問出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孟升歎口氣,幽幽地說:“龍城的事情非常複雜,龍煤也好,風口浪尖上的龍源也好,牽扯了太多人的利益。股市我不懂,但這事兒肯定不是什麽簡單的市場行為。”說完他深深地看了呂一帆一眼。


    接觸越深,呂一帆越發覺孟升是個深藏不露的人,表麵上看他滿嘴拽酸文、鬱鬱不得誌,可實際上他洞察力驚人一點也不落伍。


    呂一帆能說什麽,告訴老丈人他操盤做空了龍源?當初徐濤拿著龍源ipo的材料找他和陸向榮的時候,他們太清楚是怎麽回事兒了,看破不說破,他們隻管推波助瀾然後拿錢走人。


    以前這樣的事情發生得還少嗎?非但不少,甚至既得利益者還形成了派係,在近十年的資本市場裏攪和得亂像叢生。


    相比之下,呂一帆他們做得低調多了,新聞熱搜上都找不到相關詞條。


    從08年開始就在叫嚷著資本泡沫,眼見著泡沫越吹越大,這擊鼓傳花的遊戲誰不想摻合一下再順利甩包?所以呂一帆做空的時候根本沒有心理負擔,這就是一場資本互利的交易。


    “爸爸,我隻是在證券市場上搞搞資產配置,龍源的資本運作跟我沒有半點關係,您放心好了。”


    孟升沒有看他,而是望著眼前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感慨地說:“我知道,你在外麵待了這麽多年,可能也會覺得有些地方爛透了,也許還會跟著外麵的聲音罵這是係統的問題。我年輕的時候也這麽認為,可是現在快退休了,我發現我錯了,再完善的係統也解決不了人性的問題。人性的本質是什麽?”


    呂一帆在心裏說可能是貪婪吧?


    孟升扭頭看著他笑笑,“人性的本質是趨利避害。”他把煙又從煙盒裏抽了出來,含在嘴裏,眼中像是激出一圈圈往事的漣漪。


    “你是學金融的,肯定了解九七年的亞洲金融風暴,也一定知道我們是怎樣賭上家底險象環生的。但你可能不知道,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的經濟大環境開始改變,急需一批幹將解決一係列的民生問題。


    龍煤就是在那個時候通過改製轉型成功的,所以你若覺得那一批人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利害關係,也沒有錯。在一個小地方一旦出現巨無霸的企業,一定是有利有弊的。一方麵體量大的確可以集約各種資源,解決大量就業的,集中力量辦大事,但是也形成了壟斷。至於弊端,這些東西你一定不陌生吧?”


    呂一帆笑笑,“是啊,香港不也是這樣嗎?”


    “巨無霸到最後難免會與民奪利,形成階級固化,這是係統問題,更是人性問題。”


    孟升眯眼看著遠處夜色中黑壓壓的雲層,聲音低沉地說:“龍城,這是要變天了。”


    “爸,其實我一直想問您,為什麽您就甘願待在文聯這個邊緣地帶呢?你曾經不是學院派的領軍人物嗎?”


    呂一帆似乎跟孟升更容易親近,類似的話題他是從不肯跟父親正麵交流的。


    孟升哈哈大笑道:“你聽誰說我是學院派的?”


    呂一帆不好意思地解釋:“小舅他們都這麽說……”


    “我哪個派都不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這都是封建社會黨同伐異的舊思想。實踐告訴我們,發展才是硬道理,管它黑貓白貓抓到耗子才是好貓。”


    “別抓耗子了,趕緊洗洗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顧子衿探出頭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孟升忙掏出打火機把煙點上,拍拍呂一帆肩膀說:“你先進去吧,我過口癮。”


    其實有句話孟升最終還是沒說出口,他想讓呂一帆和孟琦琦離那個汪老板也遠一點兒,這個人麵相不善、說話更是滴水不漏。


    還有孟琦琦口裏那個神秘的女人,雖然隻遠遠看了一眼,但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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