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樹高草深,枝丫自由伸張,隻不過更瘮人的是,這些植被皆被燒成黑炭模樣,單薄漆黑的枯幹猶如暗夜中的魔爪,稍不留神就會被其抓走,林子中迷霧籠罩,飄渺神秘,充滿了未知的恐懼。


    “這裏發生過火災嗎?怎麽燒成這個樣子?”霄愧雲折斷擋路的樹枝,埋怨道。


    藍水濱四下打量,慎重分析道:“之前所見鬼魅身上帶著一種特殊的邪氣,由此使得他們身有異火,周圍皆有被火燒過的痕跡,想必這裏也是鬼魅活動之地,大家小心!”


    “鬼魅來一個我打一個,來一群我打一群,大家不用怕,由我開路,定能鏟平他們!”霄愧雲走在隊首,豪氣說道,雖知他這是打氣的話,但冥冥之中眾人信心劇增。


    “哎,你們說這神女廟到底什麽樣子?你們真的相信那小子說的話?”霄愧雲環著胸停住腳步回首問道。


    “愧雲哥哥,難道你歧視一個癡傻的孩子嗎?”辛夷停下來仰脖叉著腰說道,似乎告訴他們,那可憐的孩子是她罩著的人。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霄愧雲慌亂地解釋道,像是個傻憨憨的大熊。


    藍水濱看著這二人鬥嘴,無奈擺頭,他瞟到位於隊末荊芥,見他一人從容自若,便問道:“望芨君,你怎麽看?”


    “癡傻之人未必說得是假話,清醒之人未必說得是真話。”


    霄愧雲一聽,臉上掛笑,“哦?望芨君,此話甚妙啊,不妨再仔細說說!”


    “那孩子出神女廟後便瘋癲癡傻,想必那裏一定有邪祟作怪,他口中大鳥未必是假,這鎮長雖麵麵俱到,事無破綻,但我總覺得他話未說盡,有事欺瞞!”


    “的確,我也覺得有些奇怪,以青柯鎮和廬陵的距離,如果黃老多日未得到回音必回再次派人傳信,可他卻不知我們沒收到消息,這明顯可疑。”霄愧雲說道。


    不知何時,在這三人聊天的時候,辛夷已經跑到前麵回頭衝著三人揮手大喊,“你們看!前麵就是神女廟了!”三人看去,在樹灌之後已經能看到神女廟的磚紅色房頂。


    四人推開過膝的雜草從中走出,神女廟映入眼簾,房屋整體威嚴雄偉,寬大高聳,表麵牆壁已被染成灰色,正麵的紅木門框都被燎燒成黑色,木皮脫落露出內部幸存的棕褐色。


    門前的枯草已多日未經修剪,石階上的磚塊坑坑窪窪的,裂開了密密麻麻的紋路,神女廟周圍縈繞著一股死氣。


    霄愧雲首先推開一扇木門,伴著古老的吱呀聲,一股濃烈的煙塵味撲麵而來,霄愧雲緊忙反身低腰一頓猛咳。


    “噗!這麽大灰塵!不是說這神女廟很神聖嗎?怎麽沒人來打掃?”霄愧雲怨道。


    “看來鬼魅出現之後,鎮上的人都沒出來過,也不敢再去神女廟了,日子久了,這裏也就變成如今這潦倒的模樣。”藍水濱從霄愧雲身旁徑直走過,邁步進了廟內。


    藍水濱率先進了屋,環視四周,正麵一個石塑神女像端正地擺在高台上,神女像呈盤腿臥坐的姿勢,一手自然垂於胸前,手中握著一掌的藥草,藥草葉莖雕刻細膩,瓣瓣呈蓮花狀,另一隻手壓著位於身側的一隻大鳥。


    好在提早知道藥女舍命打敗畢方鳥的故事,否則任誰也看不出這神女像下的動物究竟是什麽,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是隻公雞呢!這大鳥渾身上下被雕刻得粗糙隨意,勉強有個頭,兩隻爪子和一條半弧狀的生硬的水泥尾巴,不過這其中大鳥的眼睛卻圓滾凸出,顯得有些滑稽。


    神女像前供奉著瓜果已經潰爛,溢滿香爐的煙灰散落於外,足以看出若是沒有這場變故,這神女廟的香火是有多麽旺。


    四周的房梁上掛著破敗的紅布條,肆意地隨風搖擺,一番淒涼之景映入眼簾。


    “我看了一圈,這四周沒有閑置物品,也沒有發現異常之處,或許關鍵不在這神女廟內?”藍水濱停步沉思道。


    一番查找未果的霄愧雲坐在神女像前的黃色氈墊上,一腿壓平一腿彎起,泄著氣說道:“依我看,莫不是那小子說胡話,昏睡之中將這石像畢方鳥看錯了,這才嚇得自己癡傻!還害得我們白跑一趟!”


    涼風襲來,廟內的高處掛著的布條搖曳起來,辛夷不禁縮著脖子搓了搓手,隨著陰風一起到達的還有拂來的濃霧,厚厚的霧層遮天,一下子天色變暗,光影斑駁無影無蹤,廟內一片昏暗。


    霄愧雲見狀,從外砍斷一簇枯枝,抱在懷裏拾進廟內,很快架起了火堆。


    火光幽幽,照亮了昏暗的廟宇,也阻斷了從牆縫中竄進來的寒意。


    辛夷將背上的包裹取下攤開,裏麵露出幾塊充饑的大餅,並招呼道:“都走了這麽久的路了,大家都累了吧!好在黃老準備了一些吃食,快來吃些充饑禦寒吧!”


    “黃老準備得倒挺周全,還有吃的!”霄愧雲激動說道。


    四人吃著粗糧餅,倒影狹長模糊,搖搖晃晃。


    辛夷望著門外,傷感歎道:“這次走得匆忙,誰也沒有通知,不知道瓊歌現在怎麽樣了,想來這時候,她應該已經醒了!”


    “辛兒妹妹,別擔心,在我們廬陵,你的朋友就是客人,沒有人會怠慢她的。”


    “嗯。”


    “愧雲兄,霄氏是這四海為首的大宗族,待客之道自然不須懷疑。”藍水濱對霄愧雲說道,十分肯定他們霄氏的禮儀。


    “哥哥,你隻說了這四海,那是不是還有八荒啊?”


    “當然,我們所處的便是四海,這四海以廬陵霄氏為首,其次是當塗琴氏,雲夢藍氏,還有其餘旁支小族,而八荒主要是遊牧的蠻人,他們體型高大,凶悍善戰,那也浮氏為各分支部落之首。這些哥哥會慢慢告訴你的!”藍水濱答道。


    “辛兒妹妹,你該聽到了,有我這個最強後盾做兄長,這四海八荒任誰也不會欺負你!”霄愧雲拍著胸膛信誓旦旦說道。


    “嗯,有各位……哥哥在,我辛夷是最……幸福的人了!”辛夷挑眉微微點頭,開著玩笑輕快說道。


    餘光瞟到身側的荊芥,微黃的火光打在他的側臉上,看起來很安靜也很孤寂,辛夷心中發虛,鼓著腮幫子眯眼想著,難道荊芥哥哥是吃醋了?嗯,的確是冷落了他。


    於是微微靠近荊芥,伏在他身側仰頭輕問:“荊芥哥哥,你沒事吧?”


    荊芥回過神,尋聲側頭俯視,那緊貼手臂的小臉在火光的溫暖下紅潤可愛,荊芥心中一軟,眼神彎成一道逢,目光寵溺,半晌說道:“如果我說我現在很孤單,丫頭,你該怎麽辦呢?”


    辛夷本以為看透他的窘態,想要調戲他一番,不料他竟給自己出了個難題,辛夷水靈靈的大眼眨了眨,眼珠軲轆一圈,微低頭仰視著他,“你這叫為師不尊,身為老師就該有老師的樣子!”


    荊芥挑眉,笑道:“這是你哥哥說的?我何時在你麵前有老師的樣子了?或者,我何時把你僅僅當成一名學生了?”


    刷的辛夷的臉紅成一個紅蘋果,許是這火堆太烤人了,將自己的身體也烤得炙熱起來,辛夷是這樣想的,她緊忙起身,遠離荊芥,端正坐好。


    半晌又不覺得舒服,衝著火堆嘟囔著,“這火燒得太烈了,廟裏又不通氣,你們就不覺得悶嗎?”


    荊芥看著辛夷這樣無理取鬧的樣子,心中偷笑。


    霄愧雲一頭霧水,這火堆早沒了枯枝,自己還打算再去砍些回來呢!怎麽這樣小的火簇還熱嗎?但是妹妹有要求,他怎能不滿足,於是他起身走至門口,推開一扇門。


    從外麵竄進一陣風,吹走了辛夷的局促和慌亂。


    藍水濱麵色沉重,剛剛那一幕,他都看在眼裏,不與自己和愧雲兄對辛兒好一般,辛兒和望芨君之間的相處給人的感覺更為微妙。


    想著,他心頭一緊,眼眸垂下,隻希望自己多想了。


    涼風拂麵,讓霄愧雲頭腦清醒,想問題的思路更加清晰起來。廟外的叢林中漆黑一片,看不見暗處到底隱藏著什麽,暗紅色的空也變得模糊昏暗起來。


    他背部依在門框上,緩緩說道:“對了,水濱,這廟裏沒有線索,有沒有可能是躲在外麵,在這看不見看不清的黑暗之中正有一雙雙大眼盯著我們呢?”


    “愧雲兄的意思是……”


    “你說這天空也太怪了,自如青柯鎮以來,這天一直是紅色的,邪氣作祟,是非之地啊!”


    聽了霄愧雲的話,辛夷低頭沉思,手中揪著碎渣,機械式地放入口中,然後慢慢咀嚼,突然她停下牙齒咬磨事物,黛眉漸漸聚攏,快速地吞咽,抬頭說道:“哥哥,你們有沒有發現,這一路來順順利利,都沒有遇到鬼魅!”


    “的確。”


    “可是為什麽鎮長上的人閉不出戶,難道隻是躲避死靈嗎?還是說有其他東西讓他們更害怕,連活人獻祭都想的出來?”


    “辛兒所說有理,這樣看來的確有些古怪,或許哪些地方我們遺漏掉了。”


    “水濱,你跟我去外麵看看吧!我敢肯定那黑暗之中定有什麽東西!”


    “好。”藍水濱應了霄愧雲的請求,起身對辛夷囑咐道,“辛兒,你就待在廟內,我們去去就回。”


    “那好吧,哥哥,你們要小心啊!”辛夷拉著藍水濱的袖口,一臉擔憂。


    “望芨君,辛兒就拜托你照看了,有你在我也放心。”藍水濱麵朝荊芥說道,目光冷淡,極不情願。


    荊芥淡淡低眸,緩緩起身回道:“丫頭要給我放心,兩位一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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