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既如此,是你負我在先,那就別怪我無情了!姵姬微眯青眼。


    “應龍,你看看這是什麽!”姵姬高聲喊道。


    流昔駐足腳步,回頭望去,見姵姬手中高舉著一顆鮮紅色並撲通撲通跳的心髒,它被靈力包裹,無一滴血濺出,仍有生命力。


    什麽?好惡毒的女人,手裏拿的是什麽?


    “你既然不想想起過去,那我便同你說一說,當初,你為了證明自己的真心,曾將自己的心刨出來交由我保管,如今我手上的,便是那顆你為了證明自己愛我而親手刨拋出的心!現在你說你不是應龍,但這顆心,你還熟悉嗎?”姵姬目光炯炯盯著流昔,囂張大笑,略顯瘋狂,聲音顫抖。


    “什麽?你說的是真的嗎?”苾珺心生妒忌,放聲大喊,迫不及待地離開流昔的懷抱上前求證。


    姵姬低眉莞爾一笑,遂抬眼看向苾珺,悠哉說道:“是真是假,你難道沒發覺嗎?你為應龍醫治多日,難道就沒發現他沒有心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苾珺回顧過往,在為流昔把脈時,早就覺得異常,以至於自己也遲遲沒有給他解毒的方向,隻能做些普通藥物來緩解,她說的,是真的!流昔沒了心,他怎麽可能愛我?即便愛上了我,又如何能維持下去?越想心中越篤定,流昔的心必須取回來,那是屬於自己的!


    “那你快把流昔的心還回來!還拿在手中做什麽!他已經不愛你了!”苾珺焦急地喊著。


    姵姬一笑,說道:“哦?他交到我手上的,自然是我的,我為什麽要還?本就是我的我要還給誰?除非是他不守承諾親自向我要回!”然後滿眼期待地注視著流昔,瞳孔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渴求著他能記起來,他能記起我們之前的過往。


    姵姬目光深情而真摯,似在詢問:我眼中是你,心中是你,思念的也是你,輾轉反側讓我茶不思飯不想的也是你,如今,你能否給我個回應?到底......在你心中......是否還有我的位置?


    此刻,時間靜止,仿佛隻有姵姬與應龍二人,微風拂過,不帶半點聲音,一切情緒都在不言中。


    曾經歡愉,怎願曇花一現!曾經摯愛,怎能瀟灑離去!曾經過往,怎可說棄就棄!


    流昔看著姵姬的青眸,不知為何,心亂如麻,她那眼中有自己不想麵對的軟弱無力,她的情感太過於強烈以至於自己莫名的愧疚起來,麵對姵姬,自己總是束手無策,隻要轉身看向苾珺,溫柔地安慰她說道:“珺兒,沒有心,我現在也是正常生活,隻要你在我身邊,不要也無妨。”


    苾珺真摯地看向流昔,握著他的手提於胸前,搖著頭,勸說道:“阿昔,我知道你愛我,可是那是你的心,不能沒有啊!那本就是你的東西,屬於你的,我都會幫你奪回來的!”說完衝流昔一笑,轉而低頭磨齒打著算盤,眼神狠冽,心道,即便你不要那顆心,也不能給那個女人,它應該是屬於我的。


    於是苾珺轉頭衝姵姬喝道:“你還想怎麽樣?為什麽要苦苦糾纏流昔?那是屬於流昔的,快還回來!”


    “你說它是流昔的?可我分明記得這顆心是應龍的!難道,你承認了他就是我的應龍,為什麽不把他還給我?”姵姬怒目喊著,聲音蒼涼而絕望。


    突然,苾珺不顧他人阻攔,走上前,“噗通”一聲跪在地麵,大紅喜服擺落於地似是個楚楚可憐的牡丹花,苾珺麵朝姵姬,梨花帶雨哭道:“求求你了,過去的就過去了,現在流昔好好的,他可以擁有一個全新的生活,他也可以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我知道你是畢方神女,火之女兒,但我很愛他,他也愛我,求求你,就放過他吧!”


    “苾珺,你快起來!你求這個女人幹什麽?心我可以不要了,你不能這樣委屈自己啊!!”流昔急忙上前,抓住苾珺的胳膊,扶她起來。


    “珺兒啊!你這是做何啊?”


    “小姐,你快起來啊!”


    老寨主和一眾人都心疼起苾珺,哭嚷一片,催促著她快快起來。


    “姵姬,你到底為什麽要把我們逼到這個地步?這樣你就很滿意嗎?”看著苾珺可憐的模樣,流昔大怒,他對著姵姬大聲質問道。


    好你個白蓮花!我讓應龍來取回這心,你卻上前裝可憐搗亂,這後麵一眾人皆被你感染,頃刻之間所有人再站在你那邊,不過,我不需要別人的幫助,我隻在意應龍的想法。


    姵姬舉著心笑道:“我沒有逼任何人,我隻是想要和你談談,怎的突然哭聲一大片,竟把這好好的婚禮變成喪禮了,怎麽,這是你們想要的?”


    喪禮!苾珺皺著眉頭,心有不悅,這是她的婚禮,她期待已久,怎能被人說成是喪禮!她繼續哭訴,淚流滿麵,妝容也都哭花了,“姵姬姑娘,我隻想和流昔好好度過這一世,求求你把他的心還給他吧!他現在記不起你,你不要因此怨恨於他,就當過去的都不作數,他的心也請您歸還吧!”


    姵姬冷笑道:“歸還?他即負於我,那麽他的一切我都要毀掉,才好成全你們二位啊!”說完姵姬手指收縮,抓緊應龍的心髒,手指陷入心髒形成一個凹槽,似乎快要被抓破了。


    “不要!”苾珺驚恐萬分,大聲喊著起身跑向姵姬阻止她。


    苾珺不顧一切地來到姵姬身邊,隻見姵姬抬起陰森的眼眸,眉宇皺起,青色眼珠變為赤紅,似是食人血魄,她一手抓著心髒,一手扣住苾珺的脖頸,將她提到空中,腳浮於地麵之上。


    不好!流昔跟在苾珺身後,見她被姵姬抓頸,不容多想飛快衝向她,抬起手臂,朝姵姬擊去,姵姬側身一躲,鬆開苾珺,流昔一把接住苾珺將她抱在懷中。


    “珺兒,你怎麽樣?”流昔焦急地問。


    苾珺麵色青白,虛脫地躺在他懷裏,隨後猛烈地咳幾下,深吸口氣才緩過來。


    見苾珺安然無恙,流昔柔和的臉色瞬間變得暗黑,側眼瞥向姵姬,他緩緩放下苾珺讓她平躺,自個站起身來,對著姵姬怒目而視。


    姵姬瞧著流昔充滿敵意的眼神,整個人似被冰冷的水傾瀉而下,備感絕望,胸口作痛,寒氣侵身,在血液中骨骼中皮膚中遊走,隻有冷,好冷!當初的卿卿我我,現在的冷漠仇視,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此刻所做是多餘了呢?到底是對是錯?到底是就此放過?還是緊緊抓住?


    她平複情緒,瞳孔也恢複青色,強裝笑臉,眼睛盯著流昔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要為了她殺我嗎?”


    “傷害她的人都得死!”流昔凶狠地咬齒回答,因為憤怒,紅色的發冠滑落,傾瀉而出的墨發張狂的隨風飄搖。


    姵姬突然笑了,當初,他的這一頭墨發是最好看的,深如星空,柔滑飄長,如今又一次看見他散著頭發,卻是為了其她女人,她眼眶濕潤,透過朦朧的淚花直視流昔,哽咽著,“那……傷害我的人呢?”


    沒有得到回答,此刻流昔瞳孔發紅,臉上青筋爆起,周身被怒氣籠罩,狂風席卷,繞著他騰騰直上,衣衫被怒氣震得炸開,七零八碎地散落一地,露出裏麵的玄色內衫,整個人如地獄惡魔般恐怖,他手中幻化出一把金色長劍。


    苾珺看著身前的瘋狂的流昔,不禁驚愕地坐在原地。


    姵姬認得它,那是應龍的佩劍,猙,而如今他重新召喚出猙,這說明他的龍之力回來了。


    正當姵姬沉浸在此劍的回憶中,流昔一出手,無情地將劍插入姵姬體內。


    地上的苾珺看到此景,心頭的愁事也漸漸放下,嘴角溢著笑,無人發現。


    姵姬頓時口吐鮮血,溫熱的鮮血濺到流昔臉上,讓他瞳孔變回原色,情緒也鎮定下來,而手中的猙也隨著他的視線逐漸清明,漸漸消失了。


    流昔恢複神識,見到麵前命懸一線的姵姬,頓時大驚,有些驚慌與措手不及。


    姵姬受創嚴重,尋常之劍傷了她倒也無礙,可這是應龍的猙,其屬性為水,自己本命為火,兩性相衝,威力一不可小覷。


    她靈力流失,此劍傷及內丹,虛弱不堪,再也堅持不住身子,整個身體向前倒去。


    流昔站在她麵前,本能地扶住她的身子,抱著她落於地上,不知道說些什麽,也不知道剛才怎麽了,像是入魔一般,完全沒有印象,但看她的情況,應該是自己傷了她,即便自己本是無心。


    “……你到底還是傷了我!我……何曾傷害過你呢?”姵姬滿臉淚水,彎眼看向流昔哽咽著,不隻是哭還是笑,嘴角又咳出血來。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流昔內心自責,看著懷中姵姬的傷口血流不止,眉頭皺緊,神眼逃避,偏頭看向另一側深呼一口氣,悶著嗓子一字一句說道,“對不起。”


    姵姬眼中閃過一縷光,她看向流昔,莞爾一笑,溫柔地說道:“對不起?你還像之前一樣,犯了錯就乖乖接受我的懲罰。但,你不再是曾經的他了,你親手殺了我!這世間也隻有你能親手殺了我了!嗬嗬!”


    說著姵姬輕吸一口氣,淚水不自覺得溢出眼眶,苦澀壓著嗓間,嘴角血液紅豔至極,她笑著說道:“嗬嗬~天意弄人!……我怎麽會毀壞你的心呢!那對我如同至寶一般,甚至超過了我自己的生命,咳咳~咳咳,你再看一看,我手上拿著的……可是……我自己的……心啊!~”


    姵姬苦澀地閉上眼睛,一抹淚水劃過臉頰滴落到流昔手心,滾燙得令他心頭顫了顫,疼痛起來,似乎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麽,可這女人自己明明對她就沒有感情,沒有交集,怎麽會?


    “應龍,我早將你的心交給苾珺,希望你可以記起我來,但是,你還是負了我!你違背了我們之間的諾言,我恨你!我恨自己無時不刻腦海中都是你的模樣,我恨自己為什麽不能忘了你,我被這種恨糾纏著,我苦苦掙紮著,我好難受啊,但我更難受的是痛苦煎熬的從來都隻有我一人,隻有我一個人呐?……嗬嗬!就在剛剛……我想我終於知道解脫的辦法了。”


    “是什麽?”流昔不自主地問,話一出口,便覺得有些多餘。


    姵姬瞧著流昔閃躲的眼神,淡淡一笑,手掌縮緊,“嘭”的一聲,血染地麵,濺到姵姬青色的衣裙上,瞬間將其身染成了大紅色,和苾珺一身喜服相比,姵姬穿這一身血衣躺在流昔懷裏,倒更像是他的新娘。


    流昔聽聲一個激靈,血跡濺到臉上,他猛抬頭望去,隻見姵姬手中的心髒早已被她自己活生生地捏爆了,滿手的熱氣騰騰的鮮血,極為嚇人。


    姵姬口吐鮮血,眼角也溢出血痕,牙齒上粘著血,臉上是血,身上是血,心頭也是血……她側咧嘴角笑著,猶如種在地獄之中的彼岸花,紅豔耀人。


    流昔重重地低眼垂眉,不敢去看姵姬,心頭似被狠狠戳穿及其痛苦,嗓中堵著鉛塊,讓人窒息不能發聲,抱著姵姬的手臂也在不受控製地顫抖,故作冷漠地哽咽道:“你……不必如此的?”


    “你看著我啊?你為什麽不看我?是……不敢嗎?”對於姵姬的質問流昔的確無言以對,他真的怕了,一直將頭偏向別處不敢直視姵姬。


    姵姬看著流昔自責的表情很是滿意,半晌,她張狂大笑,“我要你記住,我要你生生世世的記住,我要你愧疚,我要你日日夜夜的愧疚,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然後她停住大笑,看著向躲在遠處的眾人,視線又回到流昔身上,紅唇輕啟,眼神決絕,聲音撕裂,“你欠我的,我不要你還了,你辜負我的,我也不稀罕了,你承諾過的,便就此隨風去吧!就當我……從不認識過你!南柯一夢情斷傷,相見相戀便是錯,你皆可以笑我低賤,我卻拿你……無可奈何!”


    隨後她視線上挑,擠去淚水,拋去軟弱佯裝堅強,盯著流昔偏頭笑著,那嘴角的鮮血紅豔至及,猶如浴血的彼岸花孤獨綻放,她森森笑道:“我要你眼睜睜看著,我是如何死的!我是因為誰而死的!我要你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忘不了我!嗬嗬嗬嗬!”


    流昔心頭一驚,似寒氣侵身,身體冰冷異常,全身戰栗僵硬,滿目驚愕。


    姵姬彎眼笑著,身體漸漸化作青煙,隨風飄散,飄到昊天之外去了。


    流昔一人呆呆地坐在地上,懷中的溫度不複存在,他緩緩放下手,眼睛無神,腦中一片空白,為什麽自己的胸口會這麽痛?


    一行淚從流昔眼角悄然滑落,不禁令感到奇怪,怎麽會流淚?為誰而流?隻因為辜負她而愧疚嗎?是因為她癡心空付而可憐嗎?還是因為一條生命死在自己手上而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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