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同鄭鋒的葬禮定在了周五的早上,澳洲本地將提前三小時準備,與大陸時間一致舉行。


    大雨過後的天空一碧如洗,空氣中散發著泥土新鮮的潮濕氣味,奕霜一大早便同淩瑞陽一道出了門,乘上付堰橋停在白家的車前往為鄭鋒選好的墓園,一起參加奠禮。


    爬過漫山小坡走至墓碑前時,四周早已站滿了前來祭拜的人。


    董大師的葬禮早於一月前被後輩安置在了其妻的身邊,阿九則被安凜執意留在了大洋彼岸的自己身邊,葬禮也便選擇了同時在當地舉行。眼前的墳墓裏隻安靜躺著因病去世的鄭鋒一人,墓碑上擺放著的諸多鮮花與蔬果,見證著墓主人年輕鮮活生命的抱憾而逝。


    直到生命走向終結,鄭鋒同阿九至死都不曾葬在一起。不知此刻躺在墓中的他,如今究竟魂歸何處;亦不知對於這份十多年來一直糾纏於心的深情厚誼,他們又該如何自處?


    生離死別,對於這樣一段令人唏噓的璧人而言,命運又何嚐真的公平過?


    輕輕走至墓前在眾人紛紛讓開道路的盡頭蹲了下來,撫了撫墓碑上因著雨水落下打濕的水珠,奕霜深深呼出一口氣,向著照片中的鄭鋒道:“鄭大哥...我來看你了,對不起要以這種方式回到帝宸,回到你的身邊;也很抱歉今日竟是在這裏,見到你的最後一麵。”


    “想來你在那邊已經見到阿九姐姐了吧?她被海水攪亂了身子,早已變得不複從前的樣子,希望你不要怨憎於她。今後有你在她的身邊,我便再也不用擔心她被人陷害汙蔑了。她這一生匆匆來過,短短三十年的光陰,卻是吃盡了人世間的苦頭與折磨。鄭大哥,願你在天有靈,請替我們好好地照顧著她。”


    “如此,我才是真的放下心了。”


    堰橋輕輕將她攙扶起身,見淩瑞陽站在身側細心地幫她擦掉了眼淚,方才沉聲開口道:


    “今日這種場合談工作委實不夠妥當,可大哥當日離世前的遺書上便已交代了諸多後事。奕霜,哦不,清茗!自今日開始你便要正式代替我的職務,來處理公司的重要事宜了。不管日後這家公司究竟由誰來擔任董事長之職,大哥都希望你可以恪盡職守,盡心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如此才算不辜負了他和阿九對你的良苦用心。”


    奕霜端詳著堰橋嚴肅認真的臉,凝重開口道:“我知道了。還請諸位放心,不管今後我是馮奕霜還是白清茗,對於帝宸,我終將盡心盡責,不讓阿九姐姐與鄭大哥二人失望!”


    堰橋輕輕點了點頭示意道:“既是如此,那便再好不過了。三天後公司會在碧水苑為你舉辦接風儀式,到時還望淩副董同奕霜一道賞臉光臨。奕霜,這不僅是對你的認可,也是兄弟們對你的肯定,相信你會明白我們的用意。”


    閑話不再多談,眾人匆匆話別後便各自離去。同在這樣一個來不及告別便天涯兩斷的江湖,生離死別這種事,委實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奕霜明白此刻自己身上所肩負著的重擔與希望,更明白此時並不是兒女情長你儂我儂的恩愛時機,待付堰橋帶領手下兄弟剛剛離開,自己便同淩瑞陽匆匆道了別,駕車緊緊跟隨在他們的身後,向著帝宸所在的方向疾馳而行。


    不再是豆蔻年華十三四歲的小兒年紀,二十五歲的奕霜此刻更加清晰地明白,關於自己與公司未來的定位。老人常言:“四十才為不惑之年”,可到底每個人生來經曆不同,並不能全然證明少年不懂老來事。此時的她早已在這樣青春正好的年紀裏,悄然褪去了年少輕狂的傲氣與焦躁。剩下的,便隻有一邊不斷勤勉工作,力求將公司的事宜做到最完美的程度;另一邊,卻是抱著關於母親、阿九與鄭鋒等人過往的無數回憶,將自己投擲在了心間的無垠荒島上。


    再次見到淩瑞陽時,時間早已度過數月之久。這段時間二人都在為公司的事宜忙得焦頭爛額,約會和共進晚餐這種小兒女的事,自然便成了為時不多的奢侈時光。


    淩瑞陽最近接手的案子很重要,一方麵既是為淩川藥業帶來了新一季度的巨大訂單;另一方麵則是為其即將打向國際市場,做著蓄勢待發且必不可少的準備。這批訂單來自某要塞部門,是為目前正在南非進行實地考察的醫療隊,連續輸送藥力支持與供給。對方來頭不小手筆很大,產品質量卻同樣要求精益求精。


    麵對這樣極為嚴苛且不容抗拒的要求,淩瑞陽和手下團隊的核心骨幹早已在公司熬了近兩周的時間,就連吃喝拉撒都選擇留在了公司。好在淩瑞陽本人並非冷血之輩,因此便也承諾了團隊中人在項目順利完成後,均可以拿到相當豐厚的獎金與物質獎勵。


    團隊中的成員聽聞他的決定,本身便對這次項目格外重視的眾人,此刻更是拚盡全力耗盡心血來完成相關部門的要求。終於在第一批物資成功運送至考察隊身畔,並針對相關病情進行有效醫治後,收到了來自南非大陸的最佳喜訊。


    淩瑞陽帶領的團隊拿下頭功風頭正盛,在淩川藥業上下炸開了鍋。淩朔裏不僅在物質條件上滿足了眾人,更是大筆一揮從容簽下了淩瑞陽團隊新辦公樓選址的提案,最終答應將這個由集團副董直接帶隊的中堅力量,一手捧上了公司最重要的位置。


    一時間,淩瑞陽及其團隊成員集團出現在了g省的報道上;期間更有國內知名周刊邀請他作客訪談,可謂聲名遠揚好評如潮。與之帶來的八卦周刊便在此時,轉頭盯準了奕霜這邊的情形。


    這段時間以來,奕霜不斷忙碌著公司的事宜,餘下的時間還要抽空跟隨付堰橋,再次進行公司管理實務的學習與深造。鄭鋒雖然故去,但留下的工作量之繁雜,可謂不勝其數。就連當初阿九離開公司時遺留下的項目跟進問題,此時也如糾纏在一起的雜亂線團,少不得要她花上更多的時間來打理。


    所謂“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從公司眾多項目不斷調整的款項與合同,到內部行政人事事宜的處理與跟進;公司規模越大,自身所需承擔的工作量和額度,便會愈發趨於飽和。


    奕霜本就不是高等學曆出身,此刻更是不同於這些早已熟練操作多年的老人。自己尚且算是初入高層管理的新人,甚至於隻能被稱作一個,徘徊於門內門外的菜鳥而已。對於未來究竟有何可期,想來隻有做到阿九那樣不遺餘力地將自己投進工作中,才會品味到其中的甘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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