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看著穗禾,有點不解。我本是不喜穗禾的,可也是她,前幾日還提醒著我,現在居然還在我的懷裏,還和彥佑說有事情和我商議,我覺得有點匪夷所思。一切都太突然,好似千萬年來她因為旭鳳而對我有的敵意消失了,有了一些善意。


    可如今又有什麽用呢?走到這一步,我還能怎麽樣呢。不再多想,轉身去了紫方雲宮。


    走到紫方雲宮大殿上,我才知曉剛剛彥佑為何急於把穗禾交給我,這抱著穗禾,委實尷尬。千萬年來誰人不知穗禾獨獨鍾意旭鳳,與他人並不親近。


    我頂著眾守衛侍女異樣的眼光走到偏殿,與兩旁的侍女道:“穗禾公主醉酒,我送她歇息。”


    “是。”侍女開門,我沉了沉氣,進入房間將穗禾放好。我看著穗禾的睡顏,這比白天出言嘲諷的樣子順眼多了,要和我商議嗎?好,我倒是要看看,彥佑去而又回,你態度忽轉的原因是什麽。


    ......


    翌日,我在房間看書,卻有點心神不寧,倏地看見門外一個身影跑了過去,不禁莞爾。


    “鯉兒?”我輕笑,“在做什麽?跑來跑去的。”


    “潤玉哥哥,”鯉兒扒著門冒出個頭來,“彥佑哥哥在偏殿還睡著呢,我想......”


    “你想什麽?”我偏頭看著他。


    “我想,在他臉上畫畫。”鯉兒有點不好意思,“潤玉哥哥你能不能先不要揭發我啊?”


    “啊?”我大笑,“好,必不揭發你。”


    於是當正午剛過,彥佑醒來的找我的時候,臉上頂了個王八。


    “噗,”我剛喝下去的水差點吐出來,趕緊咳了咳。


    “怎麽了?”彥佑一臉懵。“潤玉,穗禾來了嗎?”


    “沒有。”我低頭看書,有點不想直視他,“你還是關心一下自己吧。”


    “還沒來?她不會昨天喝斷片了全忘了吧。”彥佑撓撓頭,“我們去找她吧。哎?關心我自己?我怎麽了?”


    “你,把臉擦幹淨。”我忍不住道,“還有把你和穗禾的來龍去脈講於我,為何你又回來了?不打算疏遠我了嗎。”


    “這誰給我畫的烏龜王八啊?錦覓來過了?”彥佑對著鏡子一頓擦。


    “咳,不知。”我不再看他。


    “真是,太過分了。”彥佑擦完臉,扯了凳子坐在了我對麵,“我跟你講啊,這穗禾,變了不少,不再與那荼姚為伍了。”


    “嗯,我知曉。”


    “你知道?”彥佑有點驚訝地看著我。


    “嗯,”我放下書,“前些日子在九霄雲殿碰見了她,雖說談不上友善,但覺不出敵意,反而有提醒之意。“我回憶道。”怎麽?她與你說了什麽嗎?”


    彥佑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開始他的長篇大論,從碰見到商討局勢,聽到穗禾說哪有那麽多人可以真正做到兩袖清風時略有動容,我握緊了書卷,緩緩道:“所以,她願意幫助我策反,以撥亂反正之名正大光明地報仇,換得和我談條件的機會?”


    “是,就是這樣。”彥佑一邊喝水一遍點頭道。


    我站起身,走到生母的畫像前,默然不語。


    “潤玉,”彥佑也站了起來,“之前我覺得你謀略過重,有違初心,所以離開了。可我現在覺得穗禾說的對,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做對的事情,在這樣的時候我不應該選擇離開,而是和你一起麵對問題,把你從深淵中拽出來。報仇,就光明正大地報仇。”


    “......好。”我不知道要說什麽,我曾經以為,我和旭鳳的感情是堅不可摧的,無論他的母親如何,他待我甚好,我們一起成長,是最好的兄弟。後來我想要錦覓,她是我在萬千年來孤寂無波的生活的中的光,耀眼溫暖,我大概是從來沒有這般的感受的,她誠心待我,從不嫌棄我的不堪。再後來再荼姚殺害我生母我卻無能為力的時候,我想要權勢,我想要變強,讓所有人都臣服於我,將我所受的痛苦加倍地還回去。


    彥佑說的沒錯,我確實在深淵裏。我成了一個卑鄙的小人,謀算著權勢,算計著人心,將旭鳳、錦覓統統算計進去,像一隻陰冷的蛇盤踞在一處,等著給敵人致命一擊的時機,我知道以後若是被公之於眾必然遭萬千人唾棄,可我別無選擇。


    所有我所珍視的人,都離我而去,我以為我無論成敗都隻能站在這深淵煉獄之中了,再也再也不能是那個守著夜色,被錦覓叫著“小魚仙官兒”的人了。


    可如今,卻有人告訴我尚有轉機,而這個人,嫌棄了我千萬年,說話的語氣中都帶著嘲諷。她在所有人都離開我時,卻伸手抓住了我。


    穗禾,我能信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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