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緣是劫,是福是禍?”潤坐站在布星台,望著一望無際的星河夜幕,自嘲道,“一個有著萬年孤獨命理的人,想要擺脫命數,卻要拿心愛之人的命數冒險。”


    “何其無用。”


    潤玉指尖光華流轉,有條不紊地布星施法,心中卻是五味雜陳,穗兒,若是我負了你,選擇離開你,你會如何?


    他閉上眼睛,四周靜寂,這才是他該有的日子。若真的是劫難,人間一世,怕是隻能與她有這一世的緣份了,也終歸算是,圓了他的一個念想。


    彥佑聽完鬥姆元君的法會,和穗禾拌了幾句嘴,挨了打,便灰溜溜地跑去月老府和月下仙人逗趣去了。


    正喝著酒,聽著月下仙人說的人間的那些民間故事,不亦樂乎,轉身見到了緣機仙子。


    “緣機?”月下仙人高興道,“今日怎得得空來此?正好我與彥佑正嘮著凡間的佳話傳奇,來來來,一起喝酒聊天!”


    “快別提凡間了,”緣機愁眉苦臉道,“你還記得我和你講過百年前大殿交予我的差事吧?”


    “差事?”彥佑好奇地問道,看著月下仙人。


    月下仙人想了想,”啊,就那個幫穗禾推演其凡間父親的轉世的差事?你不是總跟我抱怨來著。”


    ”是啊,這哪是我一介小仙幹的活兒,我這百年來拚死拚活算出來了,穗禾公主便要下凡再續父女緣份。“


    “你找到了?”月下樂道,“那不挺好,交了差事。”


    “可夜神殿下說也要去。”緣機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猛地灌下,“又沒說什麽命數,穗禾公主當時說不願我刻意安排,殿下也點頭了,結果一轉身的氣勢就變了,冷得刺骨。這不,我向你討教討教。”


    ”害我這個侄兒,不想二娃那般心思純明,著實不好猜。”月下搖頭歎道,“可這天下威望,皆於他身上,弄得鳳娃這天帝也不甚好當,還有,”月下越想越來氣,“當時廉晁和鳳娃去求他放了太微荼姚,可就算鳳娃給他下跪了也沒能換來他一絲心軟。”


    “冷心冷清得很哪!”


    “哎呀,”彥佑不禁開解道,“潤玉好歹也是我義兄,你們排編他的時候能不能看看我還在呢,大殿並非那樣的人。“


    他看著緣機說道,”緣機仙子,你不必擔心,大殿一言九鼎,你照著他說的做便可,若有疑慮便去問他,再者,也可告訴於我,我代為轉達。”


    “他本身就是清冷的氣質,自然有些與人不熟,也可能是因著別的事而心情不好,但你放心,雖說大勢在握,他也還是照舊隻是布星值夜,有什麽事情也必不會牽連旁人。”


    “你竟然不幫著我說話!”月下有些氣,“白瞎老夫給你喝這麽好的酒了!”說著便把酒壺往邊上一移。


    “我也是講道理啊,”彥佑無奈道,“你們啊,就是對大殿有成見,旭鳳赤誠明朗固然好,可大殿深沉清冷又何辜?”


    “那太微荼姚之事你如何說?”


    “他大概,”彥佑歎了一口氣,道,“心中還是沒過那道坎兒吧。出生即是陰謀,加上弑母之仇,如何能說放下就放下?”


    緣機見狀,說道,“彥佑仙上說得極是,是小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罷了罷了,”月下也不再爭執,“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總歸沒個對錯之分。你說得沒錯,我確然是偏心與鳳娃,處處為其考慮較多。”


    “隻是這潤玉,”月下好奇道,“他與穗禾可是進展到哪一步了?”


    “哼,”彥佑一聽便也打趣道,“他倆,那叫一個如膠似漆,纏纏綿綿,我保證,到了凡間啊,不用你牽線搭橋,他倆也能成!”


    “對啊!”月下被彥佑一提醒,笑道,“這等下凡之事,怎能少了我月下仙人呢?我得把我的話本子拿來,好好研究一下。緣機,他們是何時下凡呀?”


    “二十天後,”緣機見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不禁翻白眼道,”大殿下凡,卻又沒通知你,你應該心裏有數必定不想讓你參與啊,怎麽這般討人嫌。“


    “怎麽會!”月下氣憤道,“掌管凡人姻緣是我的職責,我怎麽不能管了啊,潤玉他沒叫我,那是,那是,因著我總幫著鳳娃,上次因著太微荼姚一事,鬧得棲梧宮和璿璣宮頗為尷尬,這才沒叫我!他對穗禾那個勁兒,長眼睛的都看得出來,比他當年對錦覓可熱切多了,三天兩頭往翼渺洲跑,他能不期盼我給他牽紅線?“


    事實是,當三人一拍即合,在潤玉值夜回到璿璣宮看見三人熱切的目光時,隻想好好休息一小會兒,牽線什麽的他真的不想。


    “乖侄兒,”月下看著潤玉稍顯倦色,想起了彥佑說的話,心中也不免心疼,想著還好穗禾能相伴於他,否則還真是清冷孤寂了,“你要下凡怎得不和我說,說,想要什麽樣的奇緣佳話?”月下一連捧出來好幾個話本。


    “我給你看看啊,”月下打開一個話本,“這個好!才子佳人的故事,經久不衰啊!我讓緣機給你倆安排一個書生一個大小姐的命理,然後你想想,才高八鬥的才子碰上驚豔才絕的佳人,哎喲喲,你想想那畫麵......”


    “叔父!”潤玉見他一個勁兒把書往他臉上懟,不禁仰了仰頭,說道,“大可不必叔父如此費心,此番下凡僅是了卻穗禾的一樁心願,什麽命數皆是可以的。”


    “大殿,”緣機趕忙問道,“凡人人生苦短,當真不需要刻意安排一些較富裕的人家?可是需要什麽姻親的聯係?”


    “隻需將我與她的命數連到一起即可,兄妹,朋友或是其他能護她左右的身份皆可。”


    “兄妹?”月下趕緊想了想,“像當年穗禾和旭鳳那般的?我也有類似的話本子,你待老夫找找哈!”說著便變出一個大箱子,開始在其中翻找著,整個人都掛在了箱子上。


    潤玉搖搖頭,“叔父,侄兒...”


    “我馬上找啊,哎?你覺得大小姐和侍衛的怎麽樣?或是書生配土匪?哎呀,這個最近在凡間可是流行了......“


    “行了,別在這兒耽誤大殿休息了。”緣機看不下去,揪著月下便往門外走。


    “哎哎哎,我的話本!”月下無法,趕緊撿起來掉下的話本,把箱子一收,一邊走一邊對著潤玉擠眉弄眼道,“老夫定為你們找到一個頂好的話本!”


    “叔父慢走。”潤玉對著他作揖,隨即長籲一口氣,和彥佑相視一笑,便各自回到寢殿休息了。


    潤玉休息片刻,便叫了鄺露吩咐了些過幾日不在璿璣宮的事宜。


    “大殿,”鄺露見其麵色不佳,不見喜色,不禁問道,“穗禾公主找到凡間父親能夠再續緣份,乃是喜事,為何大殿愁眉不展?”


    潤玉一頓,“很明顯嗎?”


    “大殿自從與穗禾公主總在一起之後,總是麵色帶笑,溫和明朗,而如今,倒是讓我想起了當時從前穗禾公主不在的樣子,可是遇見了什麽問題,鄺露可否為大殿分憂一二?”


    潤玉沉吟片刻,“無事,你下去吧。”


    “是。”鄺露心中一酸,也不多言便退下了。


    正好彥佑打著哈欠看著了這一幕,不禁感慨道,“大殿你也真是忍心啊,鄺露一心為你分憂,你就這般冷心冷情。”


    “我對她過多言語,才是害她。”潤玉倒了杯茶,不看彥佑。


    “嘖嘖嘖,大殿果真是潔身自好啊,“彥佑打趣道,”當真是一顆心都撲騰出來了,為著穗禾守身如玉啊!“


    “是,”潤玉抬眼,“我自然不許任何人覬覦穗兒。”


    “不許就不許,”彥佑說道,“唉,我可是被穗禾傷過心的男子,正巧你也傷了鄺露,待會兒我就去找鄺露敘舊去!你的穗禾,脾氣又大又烈,還是你自己寵著吧。”說著彥佑也坐下來。


    潤玉想起穗禾神色一動,隨即麵色又暗了暗。


    “你與穗禾怎得了?”彥佑玩著茶杯,看著潤玉問道,”剛才就見你不對勁兒,那緣機仙子說你氣勢冷硬我還不信,現在我倒是信了,“吵架了?”


    “未曾,”潤玉眉頭緊皺,問道,“若是你心悅的人不與你相愛,可一生順遂安康,與你相愛便要麵臨非福便是禍的結局,你當如何?“


    “啊?”彥佑沒想到事情這般,不禁正色道,“我會希望她忘了我,順遂地過好此生。”


    “......我亦是。”潤玉望著窗外正好的陽光,不禁道,“我本以為,我見過了白日的熱鬧,便會死死抓住,再不想回到清冷的夜中了,可現在想想,若能護著心中的人安穩,即便永不相見,時時刻刻受著苦難,也是甘之如飴的。入骨相思,願其不知。”


    “怎,怎會如此。”彥佑也麵色悲戚,“不過你也說了,福禍未知,萬一是福緣呢?”


    “可我又如何知曉呢?總不能拿她的命數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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