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如同野獸般嘶嚎的叫聲從房間內傳出,隨之而來的還有瓷瓶碎裂以及女人啜泣的聲音。


    讓屋外侍立的四個青炎幫大漢眉頭微皺,心中不喜,卻不敢表露出來,因為內中之人使他們誓死也要保護的人。


    清掃出來的一條青石直道盡頭,款款走來一個女子,丫鬟打扮,手捧著一碗剛剛煎好的苦藥。


    鵝蛋臉,柳葉眉,櫻桃口,身材雖矮小,卻玲瓏有致,算的上精致美人。


    不過見到這個貌似丫鬟打扮的女人,四個青炎幫大漢卻是絲毫不敢怠慢,連忙行禮,更不敢將目光駐留在此女身上片刻。


    這是府內的大丫鬟蘭香,從小便服侍在江鴻寶的身邊,體貼有加,大方得體,十三歲便破了身子,是少幫主的屋內人,將來縱然不是主母,也是寵妾一流。


    更何況她是幫主江元容指定照顧江鴻寶的人,備受看重,江鴻寶可以對旁的女人玩過就甩,卻也擺脫不了這個女人。


    多年來更不是沒有貌美女子想要取代她的位置,不過結局都不是很美好。


    幾個毀了容,幾個發了瘋,幾個被賣到青樓,還有幾個連性命都保不住。


    當然,這些雖然在他們這些幫眾閑談之間流傳,卻萬萬不敢傳到這女人耳中。


    畢竟論心狠,他們這些大男人雖然敢操刀砍人,卻及不上這等心狠手辣的婦人惡毒。


    蘭香捧著藥碗走到屋外,便見到兩個水靈靈的小丫鬟從房間內跑出,和她迎麵相對。


    衣衫不整,淚眼婆娑,臉蛋紅腫,露出的雪白肌膚上滿是鞭痕和鮮血,那可憐的模樣叫人心疼,想來是剛剛遭人虐待。


    “什麽事?寶兒又打你們了?”


    蘭香麵色一沉,秀麗的雙眼冷冰冰,看得兩個小丫鬟心頭亂跳,連忙跪倒在地,抽泣著點頭,卻也不敢多嘴告狀。


    怎麽告?她們賣身給江家,別說隻是打上一頓,就是被人打死,那也是白死。


    “好了,你們先退下吧,告訴姐妹們,這幾天盡量別到寶兒身邊,我自會服侍他,不然你們免不了被打。


    回去後先擦藥,幾天內不要洗澡,哦,再到賬房上支二十兩銀子分了,不準亂說,知道嗎?”


    蘭香歎了口氣,一手端著藥碗,一手摸了摸兩個小丫鬟的頭,說道。


    兩個丫鬟連連點頭,起身後邁著小碎步相互攙扶著離開這個院子。


    蘭香則邁步走近屋子,卻見本來幹淨整潔的屋子已經淩亂一片,地上有打碎的花瓶,摔裂的硯台,還有幾縷女兒家的衣服碎片散在角落。


    一個臉色蒼白,略顯陰柔和凶戾的年輕人苦悶的躺在床榻上,雙目無神,帶著點點淚光,嘴裏喃喃念叨什麽,看得蘭香一陣心疼。


    “寶兒,該喝藥了,你現在的內傷已經好的差不多,再過幾天,便可以出門遊玩,想好去哪裏了嗎?”


    蘭香收拾好心情,露出一抹陽光甜美的笑容走近青年。


    將手裏的藥碗放到桌上,隨後纖弱白嫩的手掌撫上青年的眼角,幫他將眼淚擦幹,細膩而又溫柔。


    青年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一樣,一把將蘭香的手掌甩開,背過身體,冷冷道,


    “你還管我做什麽?我已經是一個廢人了,喝藥?喝藥有用嗎?


    如果你真的疼我,就該一劍殺了我,不要讓我像個笑話一樣活在這個世上。”


    話還未說完,青年便被一股大力扯起,同時臉上被打了一巴掌,力道極大。


    “你又在說什麽胡話?你怎麽不是男人?男子漢,大丈夫,雖不能行床底之歡,但可以立大誌,行大事,建立一番讓旁人隻能仰望的功業。


    今天你父親建立青炎幫,地觸三州,幫眾五千,麾下高手如雲,你就將三州擴張為三十州,雄霸一地,到時天下何人敢小覷於你?”


    蘭香的一巴掌打在青年的臉上,卻沒有引得他有多麽生氣,在聽到這一番鼓勵之語,也沒有多麽動容,隻是苦笑一聲,


    “哈哈,立大誌,行大事,蘭香,我從五歲時你便照顧我,到如今我是什麽樣的人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我不要什麽大業,不要什麽成就,我隻要再做回一個正常的男人,你懂不懂,懂不懂啊!”


    最後一句,青年已經完全是聲嘶力竭的喊出聲來,本來鬱結的低落與失落盡數爆發。


    蘭香是他的丫鬟,也是他的姐姐,還是他的女人,他在外人之間用虐待,暴力來掩飾自己的脆弱,但麵對這個女人,他隻能將真實的自己展露出來。


    是的,比起他父親江元容的雄才大略,赤手空拳打下偌大家業,他隻是一個毫無武功,毫無心機,倚仗父輩為非作歹的紈絝子弟。


    他生平之願,便是仰其父鼻息,活的自由快樂,沒事調戲調戲良家婦女,見到可心的女人,便強搶回來,當他的女人。


    但如今,他的這個想法,隻能永遠的成為過去。


    他甚至一度想過去死,但他不敢,更缺乏那股勇氣,隻希望他身前的這個女人能幫他一把,了結這種似乎永遠看不到頭的痛苦。


    女人不是男人,她們永遠不會體會到男人的這種痛苦。


    蘭香眼中也吧嗒吧嗒的掉下眼淚,摸著她的寶兒的臉龐,隻覺心如刀絞,恨不得將造成這一切的那個女人千刀萬剮。


    正在屋內之人兩相悲戚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同時一人稟報道,


    “啟稟少幫主,府外有個少年求見,說是有辦法治好您的隱疾,屬下不敢怠慢,不知您是否要接見?”


    一句話還沒說完,蘭香的臉色已經變化,升起警惕。


    江鴻寶一事在汲縣已經不是秘密,不過礙於青炎幫的勢力,沒人敢上門揭瘡疤,莫非這是一個不知死活的騙子?


    而江鴻寶則麵露狂喜之色,一個絕望當中的人,就像是人久處黑暗當中,當傳遞來一縷燦爛陽光,不論是真實還是虛幻,又不論要付出什麽代價,他都要緊緊抓住。


    “快,快將他帶進來,不許怠慢他。”


    蘭香還未說話,江鴻寶已經狂叫道,聲音都帶著些顫抖。


    原本麵龐當中的凶戾,陰鬱,盡數被濃濃的期待和希望所覆蓋。


    蘭香看在眼裏,知道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這個可能和機會。


    暗忖,就算是騙子,如果能哄得寶兒高興,給他些銀兩又如何?


    但她又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眼中閃過一抹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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