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毅臉色變化的原因並不是自己體內動蕩的髒腑和逆衝的氣血,這些在他護體真氣的庇護下,很快平複下來,並無大礙。


    隻是以他這種層次的修為,竟然被一道武者碰撞的餘勁衝擊至此,可見兩人武功之強悍,隻怕對上任意一個,他都要跪,當然,前提是剛剛這種層級的爆發。


    段毅沒有急著上前,而是仔細觀察著硬成為廢墟的閣樓的中心,以他目力隱約間可見到兩個人距離約兩丈遠位置對峙。


    剛剛那一擊,究竟誰勝誰負,或者說誰占據上風,段毅無從得知,自然不會貿然行動,免得被陰。


    姚家成咳咳一聲吐出鮮血,冰涼的雨水潤濕他的身體,火辣辣的傷痛被撫平不少,順手從廢墟當中抽出一根斷裂的圓木豎在身前,雙手交疊,掌心向下按著圓木,哢嚓一聲,入地一尺有餘,使得他能昂首挺胸,聳立於天地之間。


    又過了數息功夫,姚家成眼神幽幽,慨然歎道,


    “好刀法,若我沒猜錯的話,這便是失傳已久的神刀斬,無堅不摧,近乎神話,乃是北方魔教秘傳,果然是威力無窮。


    可惜,今天若是我通曉十八式降龍掌,凝練真龍掌勁,未必會敗給你。”


    段毅聽到這裏,心裏頓時放鬆不少,看來是玲玲贏了,旋即眉頭皺起,神刀斬,魔教十神功之首。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他和玲玲的第一麵,應該不是在漁陽縣,而是在孟州濟源縣外,那時的她,應該是和嚼鐵大法的傳人周秀芬一起要圍殺他。


    那時在濟源縣外,他以粗淺的武功直麵周秀芬,而楊無暇則擋住一個腰懸萬刀的白衣蒙麵女子,若不是他使出美男計,隻怕也活不到今日了。


    所以,聽楊無暇說,那女人用的應該就是神到站的武學。


    玲玲就是那個白衣蒙麵女,也是如意魔刀,或者說神刀斬的傳人?


    畢竟,這種層次的武功有兩個傳人的幾率實在太小了。


    段毅麵罩下的表情陰沉,望著玲玲也是半帶殺機,半帶審視。


    玲玲此時的氣息極為微弱,掌中短刀已經被無儔的力道崩碎,隻剩下光禿禿的刀柄留下,外套的雨衣被散亂的氣勁崩成無數碎片隨著破滅的閣樓飄落到四麵八方,露出一襲如雪般的白衣。


    縱然氣息如此微弱,掌中之刀也崩碎無用,但玲玲氣勢依然不減分毫,


    “贏就是贏,輸就是輸,若沒有我,你以為自己可以凝練真龍掌勁嗎?


    還有,我練的不是神刀斬,而是如意魔刀,何時能化繁為簡,化魔為神,才有資格稱為神刀斬。”


    說罷,玲玲纖瘦的身軀微顫,眼神變得黯淡,嘴角也緩緩流淌出鮮血,顯然她雖然勝了,但也隻是慘勝。


    畢竟姚家成在生命的最後關頭超越了自我,使得降龍掌威力升華,絕非輕易抵擋。


    她的對麵,姚家成沒有再回答,因為不知何時起,他已經沒有任何生人的氣息。


    心髒停止跳動,經脈被無數糾纏淩亂的刀氣崩碎,隻是沒有爆發出來。


    若是有人觸碰姚家成的屍體,頃刻間便會有萬千道刀氣逸出,將屍體屠戮斬絕之餘,再送給丐幫一份大禮。


    然而即便是死,姚家成依然沒有倒下,因為掌中圓木的支撐,依然頂天立地,這種雄烈的性格,也不得不令人佩服。


    玲玲心神一鬆,就要招呼段毅趕緊離去,猛然發現段毅看著她的目光滿是警惕與審視,甚至眼神深處,還有一絲她無比熟悉的殺機。


    “段毅要殺我?”


    玲玲又驚又怒,完全想不到為什麽之前還能傾心托付的戰友,此刻竟然要變成自己的敵人,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段毅,你要做什麽?這裏鬧出的動靜太大了,我們必須趕快離開這裏。”


    玲玲此刻倒是有些許的後悔,這一次她太托大了,不但錯誤估計姚家成的武功,還低估了段毅,更錯的則是她對段毅竟然缺乏防範之心。


    此時段毅要是真的對她出手,隻怕她真的要隕命在這裏了。


    段毅沒有聽從玲玲的建議,緩緩靠近她,眸鋒越發幽冷,森寒,仿若冰川。


    單單魔教之人,並不會讓他升起忌憚甚至殺心,一切隻因為他和周秀芬之間有著血仇。


    他殺了周雄,周秀芬本該殺他,卻因為情根深種於他,而放了他一馬,但可一不可二。


    下一次再見,隻怕周秀芬不會再念任何情分,必殺他無疑,這也是那女人說過的。


    而作為周秀芬的同夥,玲玲曾經見過他,甚至差點讓他送了命,卻在交往當中,毫無顯露,演技極高,這實在讓段毅有些放心不下。


    段毅從不以最壞最惡的想法揣測他人,這個玲玲或許是周秀芬請來對付他的也說不定,所以他在考慮,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將她解決。


    清冷的聲音在嘩啦啦的雨聲中格外響亮,


    “你認識周秀芬,你曾經和她聯合起來,要殺我,對嗎?


    為什麽要隱瞞這件事,是不是想要繼續幫周秀芬對付我?”


    玲玲心中一驚,不知道這件事段毅是從何而知。


    隻不過知道了段毅態度轉變的原因,讓她也卸去一塊大石,沒好氣道,


    “是這樣又如何?


    秀芬是我的好友,交情匪淺,你殺了她的哥哥,她邀請我對付你,難道我會拒絕不成?”


    繼而滿是鄙夷道,


    “當初你武功未成,修為薄弱,若非秀芬對你一往情深,甚至放下殺兄大仇,你以為你會活到今日?


    秀芬如此真心待你,想不到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還這般臆測她要害你,懲不是個東西。


    還有,我若是真要殺你,早在漁陽縣的時候,就能動手,何必等到今日?”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有什麽疑惑,等我們回去再說。”


    段毅本來也隻是懷疑,猜測,被玲玲這般狂噴,心中也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念及周秀芬和他的恩怨,有些愧疚,臉上也是一片紅,好在有麵罩蒙著,無人看得見。


    而且正如玲玲所言,當初在漁陽縣,她要真想對段毅不利,老早下手,哪裏會養虎為患,讓段毅武功精進到這般的程度?


    “罷了,先信她一回。”


    段毅想了想,收回鐵劍,見到玲玲還是站在原地搖搖欲墜,受傷不輕的樣子,走上前攙住她。


    玲玲隻覺胸口悶脹欲吐血,腦海一空,就要倒在地上,卻被一隻溫暖有力的大手攬住敏感的腰部,陣陣溫熱傳來,讓她臉紅如血,又驚又羞,一口氣沒緩過來,直接暈了過去,腦袋歪向段毅的胸膛。


    段毅也想不到這女人反應這麽大,雙耳顫動,聽到又有丐幫弟子匆匆趕來,數量比之前一波還要多,來不及清掃戰場,單手攬著玲玲縱飛出浮華苑,朝著一側外街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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