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轉星移,夜過得很快。


    沒有手機限定的睡眠,是最愜意的,嚴波很早就起床來到廂房門外。


    那時,太陽還沒有躍起,東方的天醞釀著紅暈,淡淡的霧氣間偶爾飄零著幾片帶著露珠的銀杏葉,清新之感伴著遠處微弱的隆隆聲,一派生機勃勃。


    一天之計在於晨,嚴波很少有這種微妙的感受了,那是一種源自生命勃發的狀態。


    在嚴波看來,這個世界有著特殊的魅力,因為它少了科技捆綁式的生活,賦予了更多自然最原始的色彩。


    譬如,清晨的第一抹陽光,或者是一顆飽滿晶瑩的露珠。


    “嗯…舒坦!”


    一把清水散去了最後的慵懶,嚴波精神煥發,隻是他沒注意到水缸的水已經見底了。


    “五師兄,你真奢侈。”


    妖小咪就住在嚴波的隔壁廂房,聽到門聲後第一時間走了出來,剛好看到嚴波在捧著水洗臉。


    古刹的水,是挑水工挑上來的,確切的都是妖小咪高價買回來的,能不心疼?


    往日其他子弟洗臉都是用臉巾擦一下了事,可如今嚴波的方式實屬有點揮金如土的感覺。


    “奢侈?”嚴波不以為然斜了一眼:“幾年都沒洗澡了,弄點水洗臉還奢侈?”


    “省著點吧,五師兄,”妖小咪並沒有埋怨的意思,語氣放平和了些:“這水可都是花錢買的,很貴的。”


    “哦?”嚴波詫異了下,可兀地又露出喜上眉梢之色,望了望炊煙升起之處,“走,去見見財神爺,順便練練功。”


    財神爺?練功?


    妖小咪一聽就短路了,因為她久居古刹並未聽過有叫“財神爺”的子弟,更不知道有哪個子弟特別有錢。


    另外,練功的事也令人非常費解,因為嚴波展現的本事隻有一次敲鍾的武裝之拳,可意誌文的生長是靠冥想或者特殊方式來促成的,她根本沒有聽過練功的。


    “五師兄,這是要去廚房嗎?最有錢的人不在那裏啊……”妖小咪跟在後麵,依舊很疑惑。


    “財神爺可不是最有錢的人,而是賜予我們發財機緣的人,肚大腰圓的,有一個是一個,見到之後咱們就狠狠要機緣,聽到沒?”嚴波信誓旦旦的叮囑著,隨後又看了一眼天空,意味深長道:“機不可失啊……”


    “啊?這是要打劫財神爺嗎……”起初妖小咪也是一愣,可忽然裂開了嘴:“正好,我手頭也緊了。”


    “不錯不錯,想成為富婆就得狠一點。”嚴波邊走邊狂點頭,很篤定,無意識地又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哦。”妖小咪似懂非懂的應了一聲,忽然又想到了什麽事,好奇地問道:“五師兄,你要練什麽功呢?在哪練?”


    “唇舌神術啊,你不是一直都好奇嗎?今天師兄就給你演示一下。”


    “唇舌神術?師兄你真的會……”


    嚴波鬼鬼的笑著,沒有回應,反而是下意識地抬頭又看了看天空。


    這是第三次看向天空了,妖小咪竟不自覺的也朝上看去,隻是除了幾朵雲之外,別無他物。


    隻是這時,剛好有個子弟路過。


    “要演示了,小咪要看好哦。”嚴波說完,徑直朝前走,在距離那子弟有幾步之遠的時候,又看向了天空,“雨要來了……”


    聲音的音量不大,剛好被那個子弟聽到,而且那種音色和語速讓人聽起來很舒服。


    嚴波沒有解釋什麽,一路帶著小咪途中每每遇到子弟都會如此這般,看向天空,說句:“雨要來了……”


    通向廚房的路是很長的,曲曲折折的,二人幾近繞了古刹一周,途徑的弟子無數,可同樣的姿勢,同樣的話語並不像是什麽神術,因為根本沒有神奇的事情發生。


    “雨要來了……”


    “五師兄,咱們還是別練功了,改日再給小咪演示如何?”妖小咪並不想打消嚴波的那種自我陶醉的狀態,雖然她自己也會傻傻望一下天空,可還是提醒了句:“前麵就是廚房了。”


    “好。那咱們就先會會財神爺。”


    走進廚房,淡淡的粥香令人饑腸轆轆,本就是該就餐的點,妖小咪卻跟在嚴波身後穿梭在飯堂裏。


    終於,在陣陣騰起的熱氣中,幾個身材極度符合“財神爺”特征的人出現了在朦朧的視野。


    “都是大廚吧,跟您幾位商量個事?”嚴波試探著問了句。


    被問的幾人忽然都愣住了,因為他們沒見過嚴波,這是他第一次來廚房。


    “五師兄,你怎麽知道他們是大廚?他們沒見過你,你也沒見過他們啊?”妖小咪有些疑惑。


    “腦袋大,脖子粗,肚大腰圓,不是大款就是夥夫。”嚴波交頭接耳,悄眯兮兮。


    “好吧,你猜對了。”妖小咪似懂非懂,又不解道:“可師兄咱們不是來找財神爺的嗎?”


    “想想我給你說過的話。”嚴波提示道。


    “哦~~~”妖小咪一‘哦’三波,終於比對上了財神爺的體型特征,臉上立馬露出些凶色,問道:“五師兄,要打嗎?”


    “……這是為了富婆不擇手段啊?”嚴波沒想到妖小咪還真是個狠角,錯愕了好一會,這才說道:“打什麽啊?說的是讓你狠狠要機緣,可沒說讓你打啊?”


    “機緣拿來!”妖小咪大喊一聲,凶色依舊。


    這一喊,不僅嚴波愣了,就連幾個大廚都懵了,可看著妖小咪的一臉凶色,緊忙問了句:“什麽機緣啊?小咪呐,我們這次可真沒偷吃肉啊,早餐都是粥……”


    “咳!咳!”嚴波清清嗓子,趕緊解釋道:“各位大廚,小咪的意思是今天正午借用下廚房所有的鍋碗瓢盆……”


    “對,所有的鍋碗瓢盆都給我拿出來!”妖小咪又吼了一聲,可忽然發現端倪,又驚又懵地看向嚴波:“五師兄你說的機緣是這些?”


    “你以為呢?不過,你也真夠狠的。”嚴波偷笑著。


    一語點破,鬧劇一場,嚴波吃了早餐,從廚房籌了數百件器皿,心頭樂開了花。


    “小咪,正午之前讓些子弟把這些器皿搬到院內沒有遮擋的地方,這下咱們可大發了,嘿嘿。”嚴波點著鍋碗數量,仿佛在數錢一樣,興致勃勃。


    “這麽多器皿,看來其他子弟都沒有來借呢。”妖小咪很擔心。


    “沒來借正好。”


    “啊?那他們都不認為會下雨啊,五師兄咱們可是處於劣勢了呢。”


    “劣勢?那小咪信嗎?”


    “我……”


    說到這兒,妖小咪不知如何開口了,骨子裏的信服其實已經被現實打敗,可她也不知在堅持什麽,始終未曾說出一句打擊嚴波的話。


    “好啦,信不信,你現在出門看看再告訴我。”嚴波詭笑著。


    妖小咪雖不知道嚴波讓他出門看什麽,可還是疑神疑鬼地走出了飯堂。


    ……


    “五師兄怕是傻了,一大早就對著天空神神叨叨的,九院都三年無雨了,怎麽可能有雨?”


    “戀佑師兄都占卜過了,哪有什麽雨?那五師兄根本就不會什麽占卜之術,還亂下賭局。”


    “今天雲朵是不少,下雨的事我還是不奢求了,等著買水。”


    “就是呐,還說洗澡?笑話,三個月的俸祿不夠一次洗澡水的。”


    “……”


    剛出飯堂,妖小咪就聽到了這些針對嚴波的碎語,一句比一句難聽,可當她隨眼望去的時候,竟然如同看到了神詭遺跡一般,瞪大了雙眼,大聲地喊了句:


    “五師兄!我信!”


    其實,並沒有什麽宏大的場麵發生,僅僅是在那些子弟碎言碎語後竟然如同著了魔一樣,一個一個同時看向了天空,隨之還輕聲附和著話語。


    “雨真的能來嗎?”


    “雨會來嗎?”


    “雨應該來了。”


    “雨要來了……”


    話語的重複度很高,雖然聲音有著各式各樣的語氣,可不難聽出那相同的字眼:雨要來了。


    一個子弟這般,妖小咪還能理解,畢竟自己也曾不自覺地看向天空說過同樣的話,可像這般如瘟疫一樣傳染在眾子弟的身上,她隻有一個結論:是言泊君的唇舌神術操控了一切。


    隻是她不曾知道,嚴波僅僅是運用了下簡單的催眠術。


    嚴波清楚眾子弟對自己的印象,統一為一點就是質疑,可他就是利用這點質疑的情緒,引導他們進入了一個關於雨的焦點。


    焦點自然而然成了他們心中極端的情緒,而這種情緒在同樣的姿勢,同樣的話語雙重影響下,就會形成一種催眠態的定向思維,嚴波稱其為“假定的錨”。


    在這場催眠中,催眠對象就是眾子弟,而且會互相渲染,假定的錨就是假設有雨,而“雨要來了”就成了催眠的觸發器。


    聽到妖小咪的喊聲,嚴波笑著也走了出來,然後用同樣令人舒適的口吻說了句:“雨,要來了。”


    一句話結束催眠,眾子弟這才回過神,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真信了?”嚴波藏著笑意。


    “太信了啊!五師兄。”妖小咪一臉的興致,話是滔滔不絕:“唇舌神術你都會,這下雨的事準了!什麽盆滿缽滿,富婆就得狠一點,要盆滿缽滿碗滿盤滿瓢滿鍋滿,大圓滿……”


    “……這……”嚴波聽的一愣一愣的。


    “不好意思,五師兄,小咪是太興奮了,畢竟手頭有點緊,一時間有點那個了……”妖小咪強忍著笑意。


    “你這不是有點緊啊,怎麽感覺都像空虛幾百年了?”


    “哼,還不是因為你。”妖小咪白了一眼,忽然又重露喜色:“算了,我去放器皿了,這回可真大發了。”


    嚴波尷尬中帶著些無奈,一人走去別處,隻是他手中拎著一個大包裹,看起來還沉甸甸的。


    露天最空曠地方,時不時傳來妖小咪輕快的哼歌聲,幾百個器皿都是她親自挑選的極佳位置,忙忙碌碌小半天,這才悠閑地坐在一旁的屋簷下,然後不自覺地看向了天空。


    時至晌午,天空的雲變的有些低了,白色也逐漸變成了灰色,這時所有人心中都說著同一句話:


    “雨,真的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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