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麽了?”


    郝婆婆十分困惑,因為嚴波不僅讓她坐下,並且還倒了杯水遞了過來,分明她才是主人,反倒被當成了客人對待。


    “您喝水,其實我是有些事要問您。”嚴波笑著,一副有求於人的樣子。


    “額,官人,您說,到底什麽事?”郝婆婆眉頭皺著,皺紋都深了好多,她不明白一個分明和自己身份有著懸殊的官人,竟會這般客氣,腦海中翻閱著常年舊事,可始終找不到和眼下的年輕人有過丁點聯係。


    “您應該認識它。”嚴波語氣忽然變得平和,但臉上的笑容依舊。


    “頭發?”郝婆婆更加疑惑了,“這不是老嫗的,我這銀發好些年了呢。”


    “您認識它的,它是從您床邊發現的,您再好好想想。”


    嚴波故意將語速越放越慢,邊說著還將那根幽黑細長的頭發湊到了郝婆婆的眼前,就懸在那蒼傷感的鼻梁上,在那深陷的眸子前,隨著呼吸飄曳。


    “床邊?”


    因為靠的太近,郝婆婆為了看得更清楚些,微微眯起了眼,就那麽盯著那一縷幽黑,辨別有何不同。


    “嗯,一個曾經出現這裏的女子。”嚴波語氣很肯定,接著繼續用平和的口吻說道:“它幽黑而有光澤,很長,很長,你看到過的,那是一頭烏黑的長發,光亮中透著花季的活力,黑發是她,她是您最熟悉的一個人,看看她的麵孔……”


    兀地,嚴波將發絲抽離開來。


    就在同時,郝婆婆的眼神立馬瞪大了些,然後便是一臉的祥和,似乎還能看到臉上折皺下隱藏的笑。


    隻是,她整個人處於一種潛意識的狀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郝婆婆被催眠了!


    先是突如其來的疑惑,幾乎榨幹了這位老人的精神,嚴波才能從她對女兒的思念處攻陷她的精神世界。


    “她是誰?”


    “淩玥,我的女兒。”


    “她已經死了,你要為她報仇,對嗎?”


    “是。”


    機械式的問答,本以為真相已經水落石出,可嚴波的一句無奈感歎,卻將整個事件又推向了迷惑。


    “閑食固然好吃,可下毒卻糟蹋了這民間的好手藝。”


    “沒下毒。”


    郝婆婆呆滯的回答讓嚴波頓起疑惑,可仔細端詳了下,催眠態並未打破,索性他又問了一句:“早上的閑食裏沒有下毒嗎?”


    “沒有。那官人很好,我隻是多放了些秘製的調料。”


    聽到此,嚴波更加驚訝了,連忙問道:“那你如何報仇?找誰報仇?”


    “殺了他,那個道士。”


    最終,嚴波不僅發現郝婆婆不是投毒人,竟無意中還聽到了個秘密。


    可是,一切都等問完,身後就有一陣破風聲傳來。


    砰!


    是攜著足以擊穿身體的一掌,隻不過打在瞬間變化在身前的喚緒之上。


    危急時刻,嚴波顧不得喚緒的保密了,盡全力操控喚緒變化形狀,全當個意念操控的盾牌。


    令人奇怪的是,攻擊並沒有再次襲來,嚴波反而聽到了一個既熟悉又冷酷的聲音。


    “你若是有點腦子就不會來找這位老人尋事,毒是我投的,有事衝我來。”


    聞聲看去,襲擊之人已經站在了郝婆婆身旁,而此人也正不出嚴波所料,就是那個白衫女人。


    更確切點,就是畫心聖女。


    “我是該誇你,還是該罵你呢?畫心聖女。”一字一句,嚴波冷眼相對。


    “隨你,反正你得死。”聖女說著看向了郝婆婆,嘴裏還嘀咕著:“監聞院的人都該死。”


    “監聞院?”嚴波有些不解,可他分明能聽出聖女對監聞院的狠意。


    “嗬嗬,別裝了。買閑食的官錠,隻有監聞院才有,就算你沒有官職,也該死。”聖女譏諷著,冷意猶存,可再看看一旁呆滯的郝婆婆,她的臉上又驚現一抹擔憂:“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和你有半毛錢關係嗎?”嚴波不想再多說什麽,隻想控製喚緒一口悶鍾拍死這個投毒人。


    “什麽?錢?你們監聞院就知道拿錢說事,那這婆婆和這件事有關係嗎,你這般對她?”


    聖女質問連連,可諷刺的笑始終敵不過對郝婆婆的那份擔心,以及方才交手時的怪異感給她的忌憚。


    “就當我是監聞院的人,可你投毒害那麽多人,甚至連我師妹現在都還臥床不起,那你覺得她和監聞院也有關係?”嚴波從一開始就不待見這個女人,說道感性之處,他又提了嗓音:“難道一個監聞院的人在這個城裏,你還要屠城不可?真是莫名,奇妙!”


    “你…師妹?我隻對給你的閑食下了毒,你別狂悖誣陷。”


    聽到此,嚴波愣了,可他的驚訝立馬發大了幾倍,因為處在催眠態的郝婆婆居然在聽到嚴波的話後,同樣給出了一個機械的回答。


    “對,找不到那個道士,就屠城。”


    這樣的話,若是放在一個頂天強者口中,那定然有著不可一世的豪氣,可這話偏偏被一個賣閑食的婆婆說了出來,雖說不附帶任何情緒,可聽起來像是聞到了整座城的血腥。


    道士?屠城?


    嚴波姑且相信郝婆婆有個驚天的複仇計劃,先不與理會,聖女的話卻讓他又平添幾分疑問。


    雖然對眼下的聖女沒有半分好感,但除了莫名的恨意外,基本可以斷定她的話可信度還是可以的。


    頓時,嚴波再次有了種對真相的質疑。


    “你下的是什麽毒?”


    “高純度瀉藥,隻要吃上少許,酸液可自體內燒身而亡。”聖女的話不假思索,可剛說完又柳眉緊湊:“你居然沒死,難道是你師妹吃了那份閑食?”


    “瀉藥?給我的那份閑食……”


    聞言,嚴波拚命的回想當時發生的一切,確實是被塞了一份閑食,隻是那份閑食最後給小匪吃了。


    緊接著嚴波就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因為他回想起小匪中途捂著肚子跑了出去,更加記憶猶新的是小匪回來的時候身上帶著一股異樣的酸臭味,當時他還能聯想到小匪一瀉千裏的畫麵,隻是……


    隻是當時中毒的事來得太突然,嚴波的關注點很快就轉移了而已。


    “你真的沒下別的毒?”嚴波神經地又問了一遍。


    “你非要拉死才甘心?”聖女反問。


    思索了片刻,嚴波終於否定了聖女是投癮毒的假設,因為在他看來,聖女是個不會說謊的女子,即便說了,嚴波也能覺察到,可就方才的回答,至少一句都沒有假。


    催眠師的自信就在此,通過交流,觀察,然後經過對語言、語氣和語調乃至表情和舉止的分析,做出一個對人性的判斷。


    聖女,是個簡單的女子,簡單的愛憎,簡單的語言,以及最直接的表情。


    兩個人的嫌疑都排除了,嚴波臉上又露出愁緒:“究竟是誰下得癮毒……”


    “癮毒?”聖女聽到了嚴波的嘀咕,露出一絲驚容。


    “你知道?”嚴波眯起眼,能從那簡單的表情中斷定聖女絕對清楚這種毒。


    “知道又如何?”聖女轉過頭,一臉憂色看著郝婆婆說道:“你先把婆婆恢複了,我再告訴你。”


    “成交。”嚴波徑直走了過去,順手撩了下聖女的頭發:“借根頭發用用。”


    “無恥!”聖女剛欲發怒,看著嚴波走到了婆婆跟前,又將怒火壓了下來:“監聞院沒什麽好人。”


    嚴波倒是沒理會聖女的怒意,因為他清楚聖女最凶狠的一麵估計也就是下下瀉藥而已,索性還是開始喚醒郝婆婆。


    此次催眠是在郝婆婆精神極度空虛的情況下進行的,並且有引導物,可以說是一次深度催眠,也就是將其意識困在了一個潛在的精神世界,如若沒有引導,光憑借刺激是無法喚醒的。


    嚴波將黑發絲懸在郝婆婆眼前,控製著平和的嗓音,悄悄進入了那個潛在的世界。


    “頭發,依舊很黑,很亮,你要走出來,跟著這根黑發,這是你女兒淩玥給你的,她不希望你去殺戮……“


    “淩玥,你的女兒,她要你好好的活著,活著……”


    陡然,嚴波抽離了發絲,反而端上了一杯水,笑道:“婆婆,您喝水。”


    如大夢初醒,郝婆婆卻當場愣住了:“聖女……您什麽時候過來的?”


    “額……”聖女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她方才也是一臉驚容。


    “她呀,打算引我入會呢,其實我過來也是想谘詢下此事。”嚴波強行解釋了一波。


    “這樣啊,這敢情好呐,竹亭會可是大會,聖女更是上天欽點的,能賜福於我們,還有……”


    嘰裏呱啦,郝婆婆真的是魔怔了,那是拉著嚴波的手苦口婆心地說了好半天,迫於無奈,嚴波找個了說辭,千般推搡,這才有了出門的機會。


    “婆婆,您這茶果我拿走了,燉肉去了,喝茶太浪費了。”說著嚴波出門了,還大聲喊了句:“聖女大人,要麽咱們倆探討下這茶果的福祿?”


    “我正有此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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