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嫣對郭鐋的喜歡,不要太明顯。


    反正她跟郭鐋,也不是一朝一夕了。


    或許什麽時候,就能水到渠成了吧。


    橫豎相遂寧不願意跟郭鐋有什麽交集,何況皇帝也算慈悲,不再強迫相遂寧做什麽郭鐋未來的夫人,那郭鐋,就拜托相嫣了吧。


    “不知那位二皇子如何了,聽說,被刺中腦子……若是尋常人,怕是得死。”湯小娘嚼著肉幹,支著耳朵打聽:“畢竟,以前皇上看中咱們二姑娘,想把二姑娘指給他的。也算咱們相家半個女婿……”


    “胡說。”相老夫人放下筷子,湯小娘扯天扯地都行,扯這沒邊的事,相老夫人可是要跟她掰扯明白的:“皇帝已經親口說了,以後啊,二皇子走二皇子的路,遂寧走遂寧的路,互不相幹,再說以前皇帝雖青眼於遂寧,到底沒有下什麽旨意,說到底,二皇子跟遂寧,始終也沒攀扯上什麽關係,怎麽就算是我們相家的半個女婿?”


    “這……”湯小娘吃癟。


    相果心悄悄捅捅相嫣:“三姐,若你跟二皇子好了,那他不就是咱們相家的女婿嘛,你說是不是?”


    “果心,你功課做好了嗎?有功夫閑聊了?”相大英嗬斥。


    相果心覺得頭頂炸了個雷,吐吐舌頭,不敢說話了。


    “爹,你怎麽這麽凶,果心他又沒說錯……我是說……咱們堂堂的相家,怎麽還沒有說話的自由了,他未娶,我未嫁,他怎麽就不可能是咱們家的女婿呢?”


    “嫣兒你……”相大英覺得十分上頭。


    一個相遂寧,是任性又倔強,想把她往郭鐋那推吧,她死活不願意,不願意就算了,還成日間去找郭鐋的麻煩。


    而相嫣呢,也是腦袋裏出了鬼唉,一門心思的打郭鐋的主意。郭鐋此人,在相大英看來,難成大器,奈何相嫣喜歡。


    這兩個女兒。


    愁人。


    “嫣兒,你才貌出眾,再過兩年,這青城的公子哥還不是任你挑選,郭鐋此人,你還是別上心了。”


    “為什麽?”


    “據我觀察,這個孩子總是招雞逗狗,性子魯莽,他得罪了多少人,恐怕自己都記不清,這次他受了重創,能不能活,難說呢。”


    “爹不是說他醒了嗎?”


    “是醒了,不然咱們還能踏踏實實坐家裏吃飯嗎?”


    說到底都是二姑娘不對,總是跟二皇子不對付,欲除之而後快,也太小肚雞腸了,就因為二皇子不中意她,她就報複。”


    “二姑娘這性子,唉,別再給我惹事就行,以後她喜歡誰,不喜歡誰,或是一輩子不嫁人呢,不勉強。”相大英歎了口氣。


    相遂寧也覺得冤枉。


    回府這幾天,她已經盡量低調了啊。


    如果不是飯桌上他們主動跟相遂寧說話,她都是悶頭吃飯,話都不搭一句的。


    如今米酒圓子湯才喝了一半,這家人又扯到她身上來了。


    郭鐋現在是什麽樣,相遂寧無從知曉。


    她又不能直接問相大英,以免凶多吉少。萬一郭鐋駕鶴西去,相大英還不把她煮煮當祭品放在郭鐋的供桌上啊。


    惹不起。


    還是找陸禦一趟吧。


    至少陸太醫在宮裏當班,有什麽情況,他應該是清楚的。


    冬日蕭瑟。


    本就因瘟疫而蕭條的青城,如今更是隻聞冬風瑟瑟。


    城門閉鎖,黑雲壓頂。


    青磚城牆寂寞的聳立著。


    相遂寧穿著水墨紅色廣繡夾襖,灰色秀銀雲紋長裙,因怕出門冷,又在外頭係了件米白色連帽的鬥篷。


    明珠怕她手腳冰涼,又給她懷裏放了一個雕牡丹銅手爐。


    相府棗紅色的馬車“噠噠噠”沿著長街奔馳,清脆的回聲一聲一聲激蕩在相遂寧的心口。


    過了長街,轉左,再過天橋走上一盞茶的時間,便是陸府了。


    這個季節,外頭凍得掉腦袋,恐怕陸禦多半是在家裏的。


    突然的,相遂寧聞到一股酒香,這應該是上好的酒,沁人心脾,又香又濃。


    相遂寧掀開車簾,恰巧看到街口的一座酒樓在開門迎客。酒香就是從那裏傳出來的。


    這酒樓高兩層,四間寬,遠遠的,就有酒肉的香氣順著酒樓的門怕出來,勾的人咽了咽口水。


    二樓都是雅間,此時也座無虛席,支起的窗子裏人頭攢動,不時有端著飯菜肩膀搭著毛巾的小二穿梭其中。


    酒樓生意好,牌匾都擦得油亮。


    門口樹立的像旗幟一樣的招牌,迎著風“呼呼呼”地飄蕩。


    本是一晃而過,就在放下車簾的一瞬間,相遂寧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穿著銀灰色刺繡袍子,腰束暗紅色帶子,頭戴銀冠,清秀如三月份花。


    他出了酒樓,一路小跑,然後跑到酒樓門口的旗幟後麵躲了起來。


    他拿旗幟裹著身子,隻露出一雙鞋在外頭。


    這是在捉迷藏嗎?


    還是在躲什麽人?這樣躲真的好嗎?明明腳藏不住啊。


    長的這樣妖豔好看,又這樣不著調,除了陸禦,還能有誰。


    “停車。”相遂寧招呼車夫。


    馬車穩穩地停在酒樓門口,相遂寧正欲叫陸禦上車,卻看到兩個二十來歲的公子,一人手裏拿著鐵錘子,一人手裏拿著鞭子,就跟門神似的,就從酒樓裏出來了。


    二人似乎是很著急,圍著酒樓門口直轉圈,又舉著錘子,舞著鞭子,嘴裏叫囂不止。


    “陸禦,你給老子爬出來,老子要拿鞭子抽得你滿地打滾。”


    “你最好自己乖乖地出來讓我們打,若是……若是……被我們給逮到了,揪出來……你就瞧好我這錘子吧,看看到底是我的錘子硬還是你的錘子硬。”拿錘子的人明顯是喝醉了,走路有點踉蹌。即使是喝醉了,也不忘說著最硬的話。


    拿鞭子的人就說:“陸禦個小崽子也喝的差不多了,這會兒他也跑不遠,咱們就在這附近搜搜,別讓我搜著他。”


    果然是陸禦的仇家。


    這個陸禦啊,果然是仇家遍天下啊。


    二人背對著酒樓門口的旗幟張望,一旦回頭,陸禦必然暴露。


    此時相遂寧出手相救,陸禦未必能成功上車,況且這倆人還拿著家夥,一旦相遂寧暴露,非旦救不了陸禦,恐怕連她自己也要被打得滿頭包。


    相遂寧飛快的想著,這事該怎麽辦。


    略一遲疑,拿家夥的兩個人就朝她而來。


    一說話,相遂寧都要醉了,這是喝了多少啊。


    “你看見陸禦了沒有?老子在酒樓裏找陪酒姑娘,幹他何事,他個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就過來把姑娘拉走,他好自己享受。老子活這麽大,他是頭一個敢來掃我興的。也不打聽打聽老子姓甚名誰,叫什麽。”


    拿錘子的男人就扶著馬車喃喃道:“大哥,他是不知道你是誰啊,他也沒問我們的名字,就冒出來擾了我們的好事,別說,剛才那小娘們還真水嫩,就是這個陸禦橫插一腿。”


    “橫插一腿也就算了,還敢報上他的大名,有本事他別跑啊,讓我逮著他,定讓他墳頭長草。”


    二人就攔著相府馬車不讓離開:“喂,你,看到陸禦去哪了沒有?可別說你沒看見,你肯定看見了,要是不說,就是同謀。”


    這倆不講道理的。


    隨便一輛馬車停在這,就必須得認出陸禦嗎?


    似乎不告訴他們陸禦在哪,還脫不了身了。


    陸禦已經朝馬車走了過來,他肯定是怕這兩個人威脅相遂寧。


    相遂寧大嚷了一聲:“不要過來。”


    二人一愣。


    陸禦明白這話是說給他聽的,隻得又躲回去。


    “你們倆真的可以打陸禦一頓出氣嗎?”相遂寧陪著笑。


    “聽你這話,你認識陸禦?你們什麽關係?”


    “他是我的仇家。”


    “你也跟陸禦有仇?”


    “青城裏跟陸禦有仇的人很多吧?我跟他有仇也不稀罕,三年前,他騙了我一百兩銀子,賣給我一顆黑丸,說是包治百病的,吃了還可以延年益壽。”


    “哎呀是一路人啊。”兩個男人恨得牙癢癢:“剛才他還說,調戲小姑娘有什麽趣兒,還不如來一場男人跟男人的較量,打傷了他還有祖傳的黑丸,一顆治病。對了姑娘,你有沒看到陸禦往哪去了?”


    “看到了。”


    “他在哪?”


    “他坐了輛馬車往城外去了。如今街上不好叫車,不然你們坐在我的馬車前頭,咱們快些去追他,我讓車夫快一點,或許能追上,等追上了,讓我也打他幾巴掌解解恨。”


    兩個男人一聽這話,飛快的跳上馬車,車夫一甩鞭子,馬車風馳電掣向城外跑去。


    一直跑出城,來到一處岔路口。路在這裏分開,左邊一條,右邊一條,延伸向不同的方向。


    四下無人,隻是雜草叢生,這個地方,半天也才會有幾個人經過,如今天寒地凍的,雖沒有下雪,風還是吹得忍臉疼,吹得人的頭發直往天上飄。


    “下來歇歇再追吧。下來看看陸禦往哪條路跑了。”相遂寧道。


    “等逮著他,非讓他賠我個姑娘。”男子跳下馬車跺腳:“都是因為他,那姑娘也溜了,他不挨打,說不過去。”


    “快走。”相遂寧小聲跟車夫說。


    車夫會意,調轉車頭往回跑。


    “唉,唉,你幹嘛去。你讓我們上車。”兩個男子追過來。


    “你們等等吧,這裏會有人經過,到時候你們就可以乘車回去了。”


    “唉,你是誰,為什麽拉我們來這裏”


    “嘿,你個小騙子,你停車,停下來,別讓我們逮著你。”兩個男子在後麵氣得直蹦。


    相遂寧坐著馬車,緊了緊懷裏的暖爐。


    兩個男子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仔細回憶,才子拍大腿:“哎呀,我們上當受騙了,剛才那鬼精鬼精的姑娘,肯定不是陸禦的仇家,而是陸禦的朋友,她這一招,是調虎離山啊,剛才在酒樓那,陸禦肯定就在附近,她引我們出城,就是為了袒護那個陸禦。”


    “聰明一世,竟然被個丫頭片子耍了。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兩個男子後悔不迭。


    相遂寧回到酒樓的時候,恰遇陸禦在酒樓門口等她。


    陸禦背著手,迎風而立,一臉的坦然和煦。


    不慌不忙,一點兒都不緊張。


    待相遂寧的馬車停下來,他一個箭步就衝進了馬車裏,拉著相遂寧的衣袖端詳了老半天:“你嚇死我了,你沒事吧?”


    “沒事啊。”


    “還好完好無缺,不然我怎麽辦?你也太大膽了,竟然把他們騙出城,萬一他們對你圖謀不軌怎麽辦?你畢竟是個弱女子。”


    “你怎麽知道我把他們騙出城了?”


    “憑我對你的了解啊。”陸禦嘿嘿一笑:“都是我不對,又給你惹麻煩。”


    “你惹了什麽麻煩了?”


    “就剛才吃飯的酒樓,有一對兒父女,父親是盲人,姑娘比你大不了多少,二人在酒樓裏唱個曲討幾個銅錢,那兩個人就想占那姑娘便宜,言語輕薄,還動手動腳,嘿,我就上去左一記勾拳,又一記勾拳,救下姑娘,把那倆人打了一頓……”陸禦在馬車裏比劃著:“我的勾拳你恐怕是沒見過,很厲害的。”


    “所以把自己的眼睛打青了嗎?”相遂寧盯著他。


    陸禦的一隻眼睛明顯被捶的烏青,跟大熊貓似的。


    “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陸禦嘿嘿一笑:“隻要那姑娘能平安脫險,我挨一拳也影響不了打局,反正我這麽俊美,是吧。”


    “眼睛還能看見不?”


    “能。”


    “疼不疼?”


    “本來不疼的,可如果說疼,你會不會心疼我?給我吹吹?”


    “沒正經。”


    一般陸禦說話不正經的時候,就代表沒事。


    相遂寧鬆了一口氣:“小心別碰到眼睛,回去以後拿雞蛋滾滾,能活血化瘀。”


    “你嘮叨起來跟我娘一樣。”陸禦看著相遂寧笑:“你恐怕忘了我是一個大夫。活血化瘀,我有的是法子呀,開十張藥方,不會重樣。”


    “我知道你醫術高明。”


    “可相二你知道嗎,即使我醫術再高明,最好的方子,還是你開的那個,用雞蛋滾滾。”


    “我不是大夫,我不會開方子。”


    陸禦笑:“雖然你不是大夫,可你開的方子讓我心裏很暖。別人的方子是治病,你的方子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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