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王親自帶兵往西南鎮壓,皇上大手一揮,分派了一千精兵。鞏


    一千精兵,那西南悍匪,聽說有三個寨子,加起來三四千人。


    一千官兵對三四千悍匪。


    這是親爹。


    魯王郭鐋領了命,拿著兵符回府,相嫣跟一堆小妾為他設宴。


    “王爺這次一定打得那幫悍匪落花流水,王爺威武。”小妾奉承著。


    “皇上隻給一千兵去西南,那悍匪如此之多,怕……”一個小妾剛說出這話,就被相嫣訓斥:“王爺臨行在即,怎能說這種喪氣話。”


    相嫣扶著肚子,雖穿著寬鬆的斜襟衫子,腰裏還是有明顯的隆起,當然,懷這一胎,她小心多了。鞏


    “王爺自然會凱旋而歸。”相嫣給郭鐋敬了一杯酒。


    郭鐋接了酒杯,卻拔步而去。


    慢一步就要尿在褲子裏。


    這狗毛病。


    回到宴席上,郭鐋多飲了兩杯,便有了困意。


    相嫣有些不放心:“王爺此去,可有主意?”


    “什麽……主意?”鞏


    “怎麽剿滅那幫悍匪。”


    “這……這有什麽難的。”郭鐋伏在案上吐了口氣:“那些悍匪,又不是什麽正經之師,朝廷精兵一到,他們還不束手就擒嗎?”


    “聽說西南的悍匪,擾民殺生,鬧得民不聊生,怕不會束手就擒。”


    “那就打到他們束手就擒為止,區區幾個毛賊,能成什麽氣候。朝廷的精兵雖少,但以一擋百,那些土匪,根本不是對手。”


    郭鐋別的好處沒有,就是特別自信。


    此一戰,郭鐋若能旗開得勝,以後在朝廷裏,也算有了功績,前途肯定比現在好。


    若是輸了,便是對不起皇上的托付,以後在朝廷裏也抬不起頭,相嫣這個王妃,怕也會被人嘲笑。鞏


    相嫣不放心,便回娘家跟家人商議。


    暑天下了馬車,眼睛裏一片星子,好容易站定了,抬頭一看,竟發現院中櫻桃樹上有個人影。


    粉嫩粉嫩的櫻桃掛了滿樹,晶瑩剔透,多如繁星。


    因先前下了一場雪,本該在三四月就結果的櫻桃樹,這時候才掛了果子。


    “三姐姐回來了。”樹上的人打招呼。


    是相果心。


    “我回來坐一會兒就走,你不必忙著給我摘櫻桃。”相嫣搖著團扇:“夏日蟲子多,你下來吧,櫻桃酸酸的,我懷著孩子,也不敢亂吃的。”鞏


    “三姐姐,我不是給你摘櫻桃,是有鳥老吃櫻桃,我逮鳥烤著吃,一會兒烤了讓你嚐嚐,保證你留口水。”


    在櫻桃樹上逮鳥呢。


    相嫣心中便有不詳的預感,此次剿匪,郭鐋身後要是有幾個得力的副手或是軍師還好,跟著個相果心,這老大不小的孩子,爬高上低,這會兒還鑽在櫻桃樹上捉鳥呢,這是剿匪的合適人選嗎?


    怎麽看都不像。


    相嫣去谘詢湯小娘,湯小娘一個婦道人家,領兵打仗的事她能知道幾分,翻來覆去隻會說:“那些土匪在山窩子裏能成什麽氣候,王軍一去,他們肯定就嚇跑了,剩下不怕死的,也被我女婿給打死了。我女婿讀書不成,身上有的是力氣。就他皇子的身份,還不把那些悍匪嚇死?”


    湯小娘比郭鐋都自信。


    若是聽這些話,根本不用回相家,聽郭鐋說就行了。鞏


    相大英搓著手,倒也無計可施:“我雖是文人,可帶兵的事,術業有專攻,我並不擅長,隻記得兵書上說有三十六妙計,比如釜底抽薪,走為上計……”


    “何為釜底抽薪,又如何走為上計?”相嫣皺眉。


    “這……要靈活運用。”


    “如何靈活運用?”


    “這……爹又不是武將,哪裏懂得這個,當初皇上讓魯王跟果心去西南討伐,我便不同意的,魯王先不說,果心如今還在樹上掏鳥窩呢,這二人……如何堪當大任。”


    相嫣愁得皺眉。


    “爹知道這二人不能堪當大任,可皇上為了防止梅家專權,硬是要讓魯王跟你那弟弟去西南,為父家也沒有辦法,為父要是有征討邊疆的本事,跟著去也行,可為父也不是那塊材料啊。”鞏


    倒也是。


    相嫣什麽好法子也沒問出來。


    相果心捉了五六隻鳥,烤的香氣撲鼻,端過來讓相嫣嚐。


    相嫣哪裏吃得下。


    相果心這無憂無慮的樣子,真讓人發愁。


    相果心端著烤肉去找相遂寧。


    相遂寧在唐氏那裏,天熱了,給唐氏量量身子,讓流雲坊給她做兩件夏衣。鞏


    唐氏本來安靜地讓相遂寧量體,見到相果心去了,便像小孩子一樣躲在拔步床裏不肯再出來。


    “娘,這是果心,你不認識他了?”


    唐氏搖搖頭,抱著拔步床盯著相果心看了一會兒,突然就喃喃自語:“鬼……鬼……鬼來了……鬼走了…….走了。”


    陸禦的藥用了很多副。


    針灸也進行了許多回。


    唐氏雖不像以前那般瘋癲,卻也沒有好。


    大概是誰也不認識了,隻是呆呆的。鞏


    相遂寧跟相果心來到湖邊,坐在涼亭裏看月色。


    夏日涼夜。


    微風陣陣。


    湖裏的荷花也開了,鯉魚在池裏跳躍,偶爾跳到荷葉上,翻起陣陣的水花。


    烤肉的香味兒很濃鬱。


    相遂寧胃口大開,一人吃了兩隻。


    “二姐姐,他們怕我打敗仗,愁得烤肉都吃不下了。”鞏


    “你是怎麽想的?”相遂寧擦擦嘴角的油。


    “我?我也不知道,兵書雖看過一些,不過西南沒去過,也沒有什麽頭緒。”


    二人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月色,月光照在池水裏,池水波光粼粼。


    “二姐姐,如果吃了敗仗回來怎麽辦?”


    “沒事,你還小,還有下次。”


    “我吃了敗仗沒關係,我又沒想著大富大貴,可是三姐夫不能吃敗仗。”相果心有些惆悵。


    “為什麽這麽說?”鞏


    “三姐夫脾氣不好,如果他吃了敗仗,受皇上斥責,回王府肯定要拿三姐撒氣,三姐懷了孩子,十分不易,我不想三姐受委屈。”


    相遂寧伸手把相果心攬在懷中,姐弟情深,心裏都是暖的。


    她附耳跟相果心說了幾句話,相果心聽得睜大了眼睛,後又不禁哈哈笑起來:“二姐姐,我覺得你這法子可行。”


    很快便是出征西南的日子。


    相家人送相果心出門,相大英自然是交待:“一切小心,不要逞能。”


    相遂寧從袖裏掏出一張宣紙,宣紙上密密麻麻地寫了幾行小字。相果心接了宣紙,塞進他衣袖裏,翻身上馬,很快去跟一千精兵匯合了。


    “你給果心什麽東西?”相大英問。鞏


    “一張紙。”


    “我知道是一張紙,紙上寫的什麽內容?”


    湯小娘有些警惕:“別是什麽銀票吧?賬房的銀票可別少了。”


    眼裏隻有錢。


    相遂寧垂目:“賬房的銀票,許多都是我娘當初的陪嫁吧?”


    湯小娘便不好接話了。


    她這個小妾幾乎是光屁股嫁進相家。鞏


    相大英一個窮官,一年的俸祿不不夠她做衣裳的。


    相家大部分的開銷,都來自相老夫人跟唐氏的嫁妝,這是不假的。


    “那紙上寫了什麽?”相大英問。


    “沒什麽。不是銀票就是了。此去西南,皇上給的有軍餉,用不著我們相家出銀子。”相遂寧答。


    倒也是。


    暑氣越來越重。


    暑氣又漸漸落下去了。鞏


    這期間相遂寧繡了一扇屏風,相嫣的肚子又大了一圈。


    相嫣差婢女到相家來問消息,卻使終沒有消息。


    她坐不住,坐了馬車晃晃悠悠去合妃宮裏問消息。


    合妃的午覺被她擾了,頭都是蒙蒙的,見她哭哭啼啼的,也覺得晦氣:“你哭什麽?哭什麽?最近你不是挺本事的嗎?王爺不在府裏,聽說你把那幾個小妾收拾的服服帖帖,說你懷著身子最近睡不好,讓她們天不亮就去佛堂跪著給你的孩兒祈福,如今你哭個什麽?”


    “王爺總不回來,兒媳心裏不安。”


    “王爺的身子都被你們掏壞了,如今雖去西南一千多裏,到底車多馬快的,殺幾個賊子,也差不多該回來了,怎麽一點兒信也沒有呢。”合妃也有些發愁。


    “快馬加鞭,一天一夜可趕八百裏呢,若有送信的,信兒也早該到了。”相嫣手帕子擦擦眼淚:“怕不是……”鞏


    她忍了忍,還是把“全軍覆沒”四個字咽進了肚子裏。


    “別說那不吉利的話。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吧。”合妃像是安慰相嫣,又像是安慰她自己:“你身子也越來越重了,有消息我會派人告訴你的,你就別來來回回的折騰了,上次的孩子就被你折騰沒了,還是不長記性。”


    相嫣這才止了哭,回府去了。


    秋節是菊花的好時節,東跨院裏種的菊花也開了,黃豔豔的,像一層油彩。


    相遂寧跨著籃子摘了些菊花,拿到台子上去晾曬。


    等菊花曬幹,用來泡茶最好了。


    舊年曬好的幹菊花還有些,相遂寧給相老夫人泡了一杯,祖孫二人倚在廊下望著那些未摘盡的菊花,悠悠地喝著菊花茶。鞏


    “二姑娘……二姑娘……”明珠小跑著來了。


    “怎麽了?”


    “是……是……”明珠咽了口唾沫。


    “是什麽?”


    “是公子回來了,聽說公子從西南回來了。”


    杯子裏的菊花茶突然就甜了起來。


    有些日子沒有相果心的消息了。鞏


    書信沒有一封,也沒有人帶口信。


    相遂寧日日都懸著一顆心。


    可在相老夫人麵前,又得裝出不在意的樣子安慰她:“果心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又有一千精兵跟著,不會出差錯的。”


    湯小娘好幾次急得團團轉:“若是吃了敗仗,被那些土匪俘虜,那不是完了?咱們家是失了一位公子,王府是沒了王爺,到時候咱們跟嫣兒都沒好日子過了。”


    “怎麽會那麽嚴重。”相大英洗著腳反駁。


    “我聽說,西南那些土匪,連人肉都吃的,青城這一千兵到那三四千的土匪窩裏,可不是羊入虎口嗎?或是被他們烤了吃了也不一定,不然為什麽那麽久了,音信全無呢。”


    相大英就答不上話了。鞏


    期間還請了個神婆來府裏跳。


    神婆吃了一頓酒肉後,說這二人怕是回不來了,說是二人鬼魂在西南遊蕩,很是可憐,讓家裏給二人燒點紙錢,也讓二人在那邊好過些。


    害得湯小娘又哭了一場。


    如今竟是相果心回來了,相遂寧一顆懸著的心才終於落了地:“果心在哪呢?”


    “公子被抓進宮裏了。”


    “被抓進宮裏了?”相遂寧皺眉。


    難不成是打了敗仗了?鞏


    相老夫人拄著拐杖站起來:“那魯王……可還活著?”


    “還活著,還活著,就是魯王把公子抓進宮裏的。”


    這就想不明白了。


    如果是郭鐋死了,相果心沒守護好皇子,其身有罪,被抓進宮裏還算個理由。


    當下郭鐋活得好好的,怎麽就把相果心抓進了宮裏?


    那隻有一個理由了,便是打了敗仗。


    “唉,到底還是打了敗仗了。”相老夫人歎了口氣:“果心雖然機靈,到底還沒經曆過這些,也算是曆練吧。隻是皇上小氣,竟跟一個毛頭小子置氣,若打了敗仗就要處置,還有誰敢去帶兵?”鞏


    這日直到夜裏,相果心才回來,跟著回來的,是相大英。


    一家子坐在桌前等著,廊下燈籠裏的蠟燭都換了一回,才終於把他們等回來。


    都深夜了,飯菜在桌上早沒了熱氣。


    誰都沒有說話,也沒有胃口。


    “祖母,二姐姐,我打了勝仗了。”相果心歡欣鼓舞,上來就摟著相遂寧的脖子。


    “什麽,你打了……勝仗了?”相遂寧吃了一驚,長長鬆了一口氣。


    “先用飯吧,剛才在皇上那,已經吹噓了好一陣子了。吃飽了再吹不遲。”相大英這次倒沒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說話還多了幾分溫柔。鞏


    這次皇上指定魯王跟相果心去西南平亂,二人凱旋歸來,這大大長了皇上的臉麵,讓皇上在威武伯麵前頭也抬得高些,你不是傲嬌的不行認為我隻有你可用嗎,你看我青城的少年英雄多如星子,隨便拉一個都能打勝仗。


    在西南呆的幾個月,相果心又強壯了不少。


    “多虧了二姐姐的計謀,我們才能輕鬆取勝。”相果心看著相遂寧,一臉的崇拜。


    “她一個閨閣女兒家,能有什麽計謀?”湯小娘一毛錢都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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