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不會有人會想到,在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會奔赴到地獄之中。”


    “有時候我總是覺得,在這場戰爭裏麵死亡對我而言反而是奢侈,而非痛苦的終結。”


    “彈盡糧絕,以寡敵眾,還要一次次去執行那些無異於自殺的作戰。”


    “在脫離了超越時間和空間的無盡噩夢之後,站起來,再次站起來,去怒斥這光的消逝,去戰勝那不可磨滅的恐懼!”


    ......


    ......


    眼前的“我”抓住我的頭發,把我從地上提了起來。


    “我”一反之前那飛揚跋扈的神態,而是一臉沉著地問道:


    “你對我為你創建的世界,有什麽不滿嗎?”


    我搖了搖頭。


    “追尋最終的安寧,擺脫那些痛苦的不安感,這不是你想要的東西嗎?”


    我點了點頭。


    “那麽為什麽,不願意留在這個安逸的世界?”


    我緩緩開口道:


    “痛苦和反複才是生命的真相。”


    “我”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道:


    “我要問一個問題,這問題很重要,你給我聽好了。”


    “在這個瘋狂的平行世界中絕地求生,這就是你想要的一生嗎?”


    “被漫天的炮火這折磨至生不如死。”


    “被迫和相依為命的戰友在這灰燼之中苟延殘喘,互相扶持。”


    “和自己最愛的人在不知道還能活多久的陰影下結伴而行。”


    “你是覺得這一切,都是你想要的嗎?”


    我從喉嚨裏發出了聲音:


    “當然不是了。”


    “我”突然向後揮起了拳,對著我的麵門狠狠揮來,隨後洪亮的嗬斥聲和點狀的唾沫滾滾而來:


    “做這個世界裏的神,選擇那個世界裏安逸的未來,你卻放棄了!?”


    “我”一把將我往地上一摔,隨後重重地踩在我的後腦勺上吼道:


    “這是最後的機會!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好好地回答我!”


    “你對這個世界所產生的一切想象,你在這個世界中所經受的一切痛苦!哪怕用生命去為之傾倒的光榮夢想,這就是你所渴望的人生嗎!?”


    我將雙手撐在了地麵上,然後用力地抬高頭顱,一字一頓道:


    “這當然就是我渴望的了!”


    我用盡全身力氣掙脫開頭上的那隻腳,大聲吼道:


    “這是屬於……我所選擇的未來!”


    .......


    .......


    “嘩啦啦......”


    夢境的空間終於在玻璃的破碎聲中塌縮成一片。


    夢醒時分,陳墨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看見戰列巡洋艦在烈焰中沉入海底,重型坦克的殘骸在平原上冒出滾滾黑煙,劃破天際的暴風突擊兵在空中互相追逐廝殺……


    黑色的暗流席卷了滿目瘡痍的大地,漫長的戰爭終將在黎明時分悄然落幕。


    再次恍惚之間,耳邊傳來了運輸機的螺旋槳轉動聲。


    陳墨發覺自己再次回到了c47運輸機的機艙門口。


    他抬頭向前方望去——


    今晚的月光非常皎潔。


    就是有朵朵黑色的雲團和火光不時在這溫柔的月前飄散。


    他拋棄了那個世界,拋棄了那個世界的溫特斯、史畢爾、阿芙羅拉,哈利......


    口口聲聲說是了為了拯救這個世界,但自己開始逐漸發現——也許這條路,自始自終就是錯誤的。


    他想起了月下少女的笑容,他想起了在戰爭中那些躲在廢墟下瑟瑟發抖的孩子。


    他想起了那些狂熱的民眾,他想起了在戰火中那些疲憊不堪卻又時刻不在想念故鄉的士兵。


    自己又何嚐沒有感到厭倦?


    但是,總是要做些什麽。


    人活著,就是為了一生懸命的理想。


    世界線的修正談何容易?無論選擇哪種正義,總有人要為此犧牲。


    對於那些記憶開始感到逐漸模糊的陳墨,終於開始明白一個殘忍的事實——


    無論選擇那種方式去拯救這個世界,總要去麵對不斷失去的未來,這本就是生命的真相。


    但是未來,是由自己創造的。


    這一次,依然要選擇奔赴這場不見黎明的戰爭,無論選擇哪種方式,依然要用盡各種勇氣、毅力、信念、手段去終結這場漫無止境的夢。


    他知道在重置的世界線裏,再也拿不回曾經失去的一切。


    但是為了得到那樣的幸福,自己願意為之付出相應的代價。


    瓦爾基裏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陳墨,這一次的世界線......我已然不能再引領你回英靈殿了,也就是說你的生命僅僅隻有一次。這條世界線完全是屬於你自己的世界線,任何多維世界的力量都無法幹涉你的選擇和意誌,隻不過那些聖遺跡依然能夠發揮自身的強大能力。”


    陳墨深吸了一口氣,開聲應道:


    “好。”


    旋即,他又笑著說道:


    “這場夢和在岡城之時,我再次回到那個世界裏的大學最後所見到的場景,完全一模一樣啊。”


    腦海中的瓦爾基裏仿佛點了點,輕聲稱是。


    陳墨向下望去,下麵的世界被厚厚的雲層所籠罩,隻不過不時有高射炮的火光穿透而過,雲團被槍炮的火光和硝煙所浮照,自己甚至能聽到沉悶的炮轟聲。


    陳墨低聲問道:


    “所以下麵是哪條時間線的戰場?”


    腦海中傳來了瓦爾基裏誠實的答複:


    “我也不知道,這是隨機生成的蟲洞,從這裏跳下去,你自然就會和你自己所融合,隻不過,你再也不會記得在那條時間線裏的一切。”


    陳墨笑了笑,朗聲道:


    “好!我們屆時再見!”


    說罷,陳墨就毫不猶豫地對著雲層縱身一跳,全身在呼呼作響的高氣壓之下中舒展開肢體。


    慢慢地,陳墨的身軀破入了雲層,冒著滾滾塵煙的戰爭世界再次映入了他的眼簾。


    陳墨看著身下那座熊熊燃燒的城市,他一下就認出來了這裏是哪裏——岡城。


    很快,他距離下方那混亂的殘磚斷瓦越來越近,直至一條熟悉的巷道出現在自己幾百尺的前方。


    陳墨知道,那就是自己應該去的地方。


    在倏然接近的落地時刻,這片世界的鏡像被突然闖入的陳墨猛然打破。


    平行的兩條世界線在撕裂的火光之中融合在了一起,陳墨看到了自己的著陸點是一棟屋子的陽台。


    在陽台上所出現的場景在記憶中高速翻閱,陳墨終於想起來了——


    那是在那條巷道的血戰之中,自己麵臨突然被扔過來的手榴彈,為了保護戰友安然無恙決然將其踹飛的一幕。


    陳墨在風中對著倒在地上的自己緩緩伸出了手。


    空中的瓦爾基裏靜靜地看著直線墜落的陳墨,在他的指尖即將觸及另一個“陳墨”的刹那之間,瓦爾基裏微笑著低語道:


    “再見了,陳墨,希望在這個世界裏,“我”能夠履行自己的承諾,好好地陪在你身邊……”


    瓦爾基裏的身影在空中愈發透明,直至和天邊融為一體,隻留下一句輕輕的禱告:


    “天佑吾皇,歃血為盟。凱旋之日,共沐榮光。”


    「第二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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