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鬼主意是你那外甥女婿出的吧?”薑本慶問道。


    “老大人說得沒錯,就是他在書信裏跟我這般說的。”


    “我一聽就是那小子的主意,這小王八蛋,考進士這一步棋還走對了。打仗嘛,就是要知己知彼,有他在那邊蹲著,那些酸儒的壞水,我們多少能知道些。說吧,他有沒有提起請誰說說這事?”


    “劉四郎說他已經請托了周大人周閣老。”


    “周閣老願意出麵?”


    “四郎在信裏說,周閣老連同杜大人、煙溪先生三位,根基都還淺,手裏還沒有拿的出手的人選。就算這次奪了部分五軍府的職權過來,隻怕大部分好處都落在了盧相他們手裏。雖然壓製軍將武官從長遠來看,對文官確實好處多多,但目前而言,對三位閣老卻弊大於利。而三位閣老裏,周閣老卻是最顧眼前的一位。”


    王子騰一說,薑本慶點了點頭,歎息道:“四郎年紀輕輕,看透了人心。”


    隨即又說道:“好,老王,我們分頭行事,我在禦前會議上跟聖上提出我們的建議,讓他寬心,給內閣遞個台階過去。你去找老周談談,如果此事成了,兵部尚書的人選,我們這邊鼎力支持他們的人。”


    “好,軍章老大人,我馬上就去辦。”


    過了兩天,周天霞找了借口,把鍾裕安請來了。他倆有年誼,又在一個衙門裏待過幾年,說得上話。


    “老鍾,這次叫你過來,是想勸你知難而退。”周天霞開門見山道,“趁著還沒定下來,辭了這次遠征高麗的經略使一職。”


    “周大人,這是何意?”鍾裕安有些不解地問道。自從得知聖上意屬自己為援高麗主帥,一直躊躇滿誌,這幾日連翻了幾本兵書,已經有了運籌帷幄的感覺,甚至幻想起立下軍功後,封爵拜相的美夢起來。


    “昨日,平章軍事薑老大人代表樞密院和五軍府鬆口了,同意你為經略使,但是重申了,為主帥者,即領首功,也擔首責的祖宗規矩。”


    “這不是好事嗎?”鍾裕安依然不解。


    “老鍾啊,我就是知道這些,又跟你親近有舊,才不忍心見你身敗名裂,抄家流放啊。”


    鍾裕安嚇了一跳,尷尬地說道:“周閣老,你這是在開玩笑吧?”


    “開玩笑?老鍾,你是不是想著關東軍鎮個個都是名將,手下兵馬又都是天下雄兵,打高麗和倭兵不是問題?”


    “屬下確實這麽想的。”鍾裕安猶豫了下,點頭承認道。


    “老鍾啊,正因為那些家夥是打老了仗的,所以勝容易,敗也容易。”


    鍾裕安臉色一變,遲疑地說道:“周閣老,為何這般說?”


    “你去了關東,所用的兵將都是軍鎮裏調出來的。誰能打,誰不能打,你不知道,他們知道。地形險要,你不知道,他們知道。加上糧草補給,也是由他們之手傳上去的。到時候把最爛的兵,最無能將的官全配給你,中間再誤導你幾回,或是耽誤你糧草,讓你稀裏糊塗地大敗一場。到時候,老鍾你可是首責,按律是難逃一死,還要家產抄沒,家眷流配六千裏,充發為奴。”


    “又或者仗打贏了,你這個主帥卻或水土不服,染了流疫,一命嗚呼。又或者騎馬趕路,一不小心墜落在地,腦子撞到石頭,血流不止,醫治不及而亡,等等諸類,都是有可能的。”


    鍾裕安臉色慘白,過來好一會才顫抖著問道:“周閣老,他們不至於這般喪心病狂吧?”


    “喪心病狂?這些軍將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再喪心病狂的事都幹過。再說了,委了你為主帥,這些軍將心中不服,個個稱病,也是常理之事。到時隨便派幾個手下陪你走一遭,反正一個首責下來,你擔去大半的罪責,落到下麵,再分到每個人頭上,也就沒多少了,頂多降職留用。聖上還要靠軍將們鎮守邊疆,綏撫藩屬,更要靠他們去援征高麗,自然會輕輕揭過。隻是苦了老兄你了…”


    鍾裕安聽完後,渾身冰冷,真是世道險惡啊,我隻是想為國出力,怎麽就這麽艱難呢!


    想到這裏,所有的委屈都湧上了心頭。他流著淚,跪倒在地,驚慌失措地問道:“閣老大人,還求你救我!”


    “趕緊稱病請辭。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謝閣老指點,我明天就上奏章,說我重病在身,不久人世,隻求骸骨能落在故裏,就此辭職。”鍾裕安連聲說道。


    辭職又不是免職,待遇還在。隻要躲過這一劫,再找機會複起就是了。周閣老說的是,要是連命都沒了,天大的軍功也沒有用。


    第二天,鍾裕安就給內閣遞了辭呈,然後在家稱病不起,朝堂一片嘩然。聖上等了三四天,開過兩次禦前會議後,便準了鍾裕安的請辭,還賜了長白山山參六枝,以示天恩。


    接著聖上下旨,叫內閣再擬援征高麗主帥人選。


    同時下令改製,以樞密院為軍機樞要之所。以中軍都督加平章軍事銜,知樞密院事;以左軍都督加參知軍事銜,同知樞密院事,以兵部尚書、右軍都督、前軍都督、後軍都督皆同簽樞密院事,入值樞密院,同理軍務。


    著兵部同掌武舉考試、武官選任和兵籍,掌天下各處驛傳,樞密院所出軍令、符勘,需由兵部尚書同簽副署,並兵部對軍鎮、州軍、團練、水師等各處的軍製、軍紀、訓練、征調、軍械、糧草以及武學有監察之權。


    而兵部尚書一職,內閣初舉人選,樞密院複議,禦前會議文武公推,聖上恩準而定。可代表內閣參加樞密院軍機會議,也可代表樞密院參加內閣議事。接著廢尚書左中右三丞,度支、國庫、都稅三司皆屬戶部,以戶部尚書親領勾當度支司公事,左侍郎勾當都稅司公事,右侍郎勾當國庫司公事。


    忠順王府裏,有王府掌儀管事的在前麵引路,梁鳴讚在後麵緊跟著,穿過兩道院門,沿著遊廊走了一會,終於來到王府深處的書房門口。


    “王爺,梁大人到了。”


    “進來吧。”


    走進去,看到書房裏還有兩人,梁鳴讚都認識,一個是繕國府的石光珠,一個皇貴妃的侄兒衛若蘭。看到這兩位,梁鳴讚心裏一驚,但臉上不動聲色。


    “這個劉四郎,真個要把賈府的姐兒們一網打盡啊。”忠順親王見了梁鳴讚的禮,示意他坐下,然後繼續剛才的話題。


    “賈府得了他這麽大的恩,自然要回報。隻是賈府能回報什麽呢?怕是隻能是府上養的這些姐兒。”石光珠淡笑著說道。


    “賈府裏也就這些小娘子還值當,想不到盡數入了劉四郎的囊中。聽到這消息,不知多少京城裏的公子哥在捶胸頓足。”忠順王也笑著說道,“你們說,劉四郎這般盡心盡力幫賈府,為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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