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天下第一美人‘陳圓圓’嗎?


    果然生的極美,即使四十多歲了,也不見半點老態,彷如少女一般,嬌嬌若仙,閉月羞花,張信定睛瞧著陳圓圓,心裏暗暗讚歎。


    陳圓圓瞧著張信的驚訝目光,也不以為意。


    這種目光她生平見得多了,天下男子見到她,無不被她的絕世容光所震懾,隻是忍不住心裏幽幽一歎,露出幾分愁苦之色。


    她一生顛沛流離,受盡淒苦,全都因為生了一副禍國殃民的絕世美貌。若是可以,她情願不要這幅美貌,也好過連累旁人,害苦了天下蒼生。


    “陳王妃,許久未見了。”


    陳圓圓笑道:“是啊,當年賤妾在吳府初見世子時,世子還是個孩童,如今時間一晃,世子也成年了,更生得相貌堂堂,英武不凡。”


    說著,陳圓圓嫣然一笑,百媚橫生。


    “最近一年多來,世子做了好多大事,整頓吏治,嚴肅軍紀,開墾農田,鼓勵商業,令雲貴兩地麵貌一新。賤妾即使幽居庵堂,也能聽見天下人對世子的讚譽。”說到這裏,陳圓圓感慨道:“世子心性善良,憐惜百姓,王爺後繼有人,想必也很寬慰了。”


    “多謝陳王妃誇獎。”


    張信笑了笑,道:“不過應熊做事隻憑本心,倒是沒想到天下人會如何說。”


    陳圓圓嫣然一笑。


    “能保持本心,已然是很不錯了。”


    張信笑著點了點頭。


    敘過舊情,陳圓圓切入正題,疑惑道:“我聽‘寂安’說,世子此番前來,是有事要我幫忙,卻不知是何事?若能造福百姓,賤妾拚盡全力,也是願意做的。”


    張信笑道:“確有件事要求陳王妃幫忙。”


    接著,便把‘百勝刀王胡逸之’的事與陳圓圓說了一遍。


    陳圓圓聽罷,臉上浮現幾許驚色,詫異道:“賤妾幽居三聖庵多年,倒是沒想到,庵堂裏居然還藏著這位一樣英雄人物。”


    說著,陳圓圓又是幽幽一歎。


    “說起來也都怪我,若非生了這副害人的美貌,那胡英雄又怎會好好的刀王不當,來我這庵堂裏隱居度日,一呆就是二十三年呢。”


    瞧著陳圓圓那自歎自憐的傷感神色。


    張信笑道:“陳王妃,這與你何幹?他貪圖你的美色,那是他下賤。若人人都如你這麽想,那天下女子還怎麽活?難道隻要生得美若天仙,便要上吊自盡嗎?”


    說到這裏,張信搖了搖頭道。


    “我是不信什麽‘活顏禍水’、‘禍國殃民’之類言辭的。你也勿要多想,當年父王引清兵入關,那是時局所迫,與你確是無關的。”


    霎時間,陳圓圓眼睛一紅,泫然欲泣。


    “多謝世子明鑒,替賤妾分辨這千古不白之冤。”


    說話間,陳圓圓輕撩裙擺,在張信腳下盈盈拜了下來。


    “陳王妃,快快請起,你這是做什麽?”張信快步上前,攙住陳圓圓雙臂,將其緩緩攙扶起來。那觸感溫潤滑膩,使得張信盈盈一蕩。


    一股幽香襲來,更是心頭燥熱。


    與張信肌膚相碰,陳圓圓臉上微微一紅,臉頰掛著淚水,晶瑩如珠。


    “這二十多年來,賤妾受盡天下人唾罵,全都把亡國的大罪名加在賤妾頭上。當世隻有兩人明白賤妾心中冤屈,願意替賤妾說兩句公道話。一位是大詩人吳梅村吳才子,另一位便是世子您了。賤妾心裏感激,實在難以表達,隻能給世子跪拜磕頭,聊表心中謝意了。”


    張信哈哈一笑:“那是有些人故意視而不見罷了。想那西施、楊貴妃,若不是夫差、唐玄宗自己昏聵,又如何導致社稷顛覆?把亡國罪名強加到弱女子的頭上,古來有之。隻是想掩蓋當朝者的過失罷了。你也勿要多想,有些事,自己心裏明白就好。”


    “是,賤妾明白了,多謝世子開導。”陳圓圓嫣然一笑,擦了擦眼角淚珠,登時百媚橫生,寶相莊嚴的俏臉上,憑空散發出一股嬌媚氣質。


    張信眼神一怔,心裏幽幽一歎。


    這陳圓圓果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美女,一顰一笑,都有一股難言的魅力。微笑時神光離合,愁苦時楚楚動人,讓人心中憐惜,忍不住想把玩寵愛。


    “真是一個天生尤物啊。”張信心裏歎道。


    陳圓圓見他目光癡迷,轉眼又恢複冷靜,心下暗暗稱讚,然後轉念一想:“世子替我明辯冤屈,又良言金句勸我。心裏感激,實在不知如何表達。不如彈一曲《圓圓曲》,再勸了胡英雄替他做事,如此這般,倒也能聊表我對他的感激與謝意了。”


    這般想罷,陳圓圓嫣然一笑。


    “世子,你與吳梅村才子,都是當世少有的智者。當年他為賤妾做了一首《圓圓曲》,今日有緣,不如賤妾為您彈奏一曲吧,隻是怕有汙清聽。”


    “啪。”


    張信拍掌一讚。


    “能聽陳王妃彈奏一曲,那真是天大的榮幸了,說什麽清聽不清聽,隻是我對詞曲一道,懵懵懂懂,不甚了解,隻怕不明深意,就萬望陳王妃海涵了。”


    陳圓圓嬌媚笑道:“無妨,我替世子一字一句解釋就是。”說著,陳圓圓站起身,清眸流盼,嫣然巧笑道:“請世子移步,隨我來。”


    “好。”


    張信笑了笑,然後跟著她出了東邊偏殿,走過一條碎石花徑,來到一間小房之中。


    房間不設桌椅,地下放著兩個蒲團,牆上掛著一幅字,旁邊掛著一隻琵琶。張信定睛瞧去,發現那幅字正是《圓圓曲》,尾款落著吳梅村的印章。


    “世子請坐。”


    張信依言,盤腿在蒲團上坐了。


    然後陳圓圓緩步上前,將那隻琵琶摘了,抱在懷中,坐在另一隻蒲團上,然後屏氣凝神,叮叮咚咚彈了幾下,不成曲調,卻是在調音。


    “此調不彈已久,荒疏莫怪。”


    張信笑道:“無妨。”


    陳圓圓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輕攏慢撚,曼聲唱道:“鼎湖當日棄人間,破敵收京下玉關,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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