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泠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白玉瓷鏨金龍碗,當著公西蘭錦的麵把它摔得粉碎,指著地麵的藥汁,對他說:“皇上不如猜猜,這裏有幾分是藥,幾分是毒?”


    “泠兒!”公西蘭錦臉色慘白,猛地撐起身來,卻又很快跌回床上,他撫著胸口,氣息越來越急促,“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朕何曾有負於你!”


    沈月泠冷冷欣賞著他的痛苦與掙紮,心說,還不夠。


    沈月泠細白的手指劃過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漫不經心道:“皇上不如再猜猜,我這肚子裏的孩子,又是誰的?”


    “你——”


    公西蘭錦突然抬頭,目眥欲裂的瞪向她,雙手緊緊抓著被褥,用力至青筋突起,他咬碎了牙,滿嘴血腥,怒罵道:“你從始至終都在騙朕?你這個賤人!你——”


    公西蘭錦俯身猛烈地咳嗽起來,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倒出來,一張俊臉青白如鬼色。


    沈月泠唇角微掀,卻又忽然想到,當初皇後吃下公西蘭錦給的毒藥時,發作起來是不是也如這般痛苦。


    她眼底泛起痛色,麵色一寸寸灰敗下去,轉身踏出了正乾殿,在她身後,公西蘭錦瘋狂地砸著床榻,怒吼著“來人——”


    可惜無人敢應。


    公西蘭錦已經是一個將死之人,他的心腹也在這一年裏被一個個連根鏟除,皇宮內外,早已是他人一手遮天。


    沈月泠搭上了前朝南王餘黨,與那個名喚容疏之人合作,他們一個要公西蘭錦的性命,一個要公西家的江山,各取所需。


    隻是沈月泠還是太過於小瞧了公西蘭錦,或者說是公西離芷。


    被囚禁在惜顏殿裏時,沈月泠整日都在下棋,一人執二子,每一步都落在曾走過上千遍的位置,哪怕是落英這個對此道一竅不通的人,都已經能把這整個棋局倒背如流了。


    沈月泠不像是在下棋,更像是在畫一幅畫,曾經和皇後一起執筆的畫。


    “娘娘,靜王來了。”


    沈月泠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聽見,一直到最後一顆白子落下,她方才抬起頭來,看向那個麵容依舊絕世的男人,隻是心中再無波瀾。


    公西離芷麵色極冷,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像是不認識沈月泠這個人一般,質問道:“你為何要這樣做?”


    沈月泠目光落在角落處的一盆薔薇花上,她時常見皇後修剪擺玩,似乎極是喜愛,但花枝折了,卻也不見她有絲毫心疼。


    她有時覺著自己在皇後眼裏,大概也如此。


    “你和沈錦瑟,如當初那般情形,現在也能琴瑟和鳴,為何?”


    沈月泠回問了他一句。


    公西離芷下意識想要反駁,張了張嘴,卻又皺著眉什麽也沒說。


    沈月泠並不在意他是否回答,轉而道:“沒想到,公西蘭錦最後真正信任和依靠的人,居然還是你這個他從前最忌憚也最厭惡的弟弟。”


    “你走吧,我承認毒是我下的,孩子也是假的,但是其他的,你什麽也不會從我這裏知道。”沈月泠站起身來,走到床榻前,背對著公西離芷道:“我要就寢了。”


    公西離芷捏著玉扇,眼神複雜看了她許久,轉身走了出去。


    他並不想深究沈月泠為何執意要住在惜顏殿,亦如皇兄臨死前為何一直在說“荒唐”,這些於他都無關緊要。


    沈月泠背後的南王餘黨,才是他勢必要揪出來的,否則何談江山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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