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幾張書桌拚在一起,大家團團而坐,熱乎乎的飯菜一端上來,教室就變成了食堂。


    常光寶的媳婦兒武紅梅擔綱主廚,今天算是拿出了本事,實實在在燒了三大盆菜,端上桌來,大小少年們齊聲歡呼——這菜可比平日裏要硬多了!沒看八歲小師弟都開始使勁揉眼睛了,那是以為自己這在做夢呢。


    與平時相比,不僅酸菜粉條裏多了豬肉,雪裏蕻中多了肉絲、毛豆,另一盆土豆燉大鵝更加是意外之喜,而且師娘燒菜時顯然使足了油,土豆和鵝肉雙雙泛著金黃的色澤,香氣撲鼻,看一眼都覺得解饞。


    就連樸素無華的白臉高粱今天都提高了待遇,有豇豆陪伴,變成了熱熱鬧鬧的豆幹飯,八歲小師弟自覺去盛飯,給每個人都盛了堆尖一碗。


    寧揚心裏明白,這都是衝著許曼然的麵子,特意準備的。


    “呀,這麽豐盛呀。”許曼然也有些吃驚,她倒沒想到是自己麵子大,隻是單純為這豐盛的一餐而讚歎。


    讓許曼然坐主座,許曼然怎麽也不肯,推來推去,最後還是常光寶和武紅梅居中坐了,許曼然才肯坐下,剩下少年們各有座次,身為大師兄,寧揚當仁不讓地坐在了許曼然的身邊。


    學武的人規矩大,雖然饞急了,少年們還是規規矩矩坐直身體,等師父先動筷子。


    常光寶憨厚地笑著,招呼許曼然道:“許先生,家常便飯,招呼不周,您就當自己家裏,或者當你們大學的食堂也行,千萬要吃好、吃飽!”


    說著先揀了一大塊鵝肉給許曼然,又給武紅梅揀了一塊,自己也撿了一塊土豆在碗裏,說聲:“都吃吧。”那些少年們就像聽見了發令槍的運動員,呼啦一下就撒開了歡。


    這好飯好菜,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次啊!


    王澤本指望看大師兄貪吃出醜的,卻沒料到是這般好菜,早把先前念頭忘到了九霄雲外,和師兄弟們爭搶著,塞著滿口的菜,一邊嚼一邊野豬般哼哼。


    俗話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加上練武消耗大,幾個十三四五的少年,那真是甩開腮幫子撩開後槽牙,這一通吃!


    反而是平素吃相最惡的大師兄,今日倒是難得斯文起來。


    雖然這身體本身的胃口大得很,但作為寧揚來說,跟這時代的人比起來,什麽美味沒見識過?根本談不上饞,揀菜吃飯,細嚼慢咽,被一群餓鬼投胎般的師弟們一反襯,那真是格外斯文。


    許曼然看在眼裏,倍覺他是個與眾不同的人,一邊吃飯,一邊忍不住有一眼、沒一眼地偷偷睃巡過去。


    許曼然吃東西自然也是秀氣文雅,偶爾說話,也要把口裏食物全部咽下,才肯開口。旁邊武紅梅看在眼裏,喜歡不盡,直讚道:“這才是大戶人家小姐的模樣呢。”


    忍不住又看金山找,再看許曼然,雖然金山找小上幾歲,但他生得骨骼粗大,比一般同齡孩子要健壯得多,許曼然又是個秀氣的,單從麵相上看,倒是差不多年齒的模樣。


    再看兩人吃東西都是斯斯文文,坐在一起格外顯得般配,武紅梅眼神就漸漸豐富起來了,心中暗喜道:“看來金子這孩子真是開竅了,在大姑娘麵前知道收斂了,也難怪,這許姑娘長得也太好了,老娘要是個年輕後生,看了她也拔不出眼來,唉,就不知道人家大學生,能不能看上他個練武的,我這當師娘的,可得幫他!”


    心裏轉著念頭,便假做隨意的開了腔:“許先生啊,你一個文文秀秀的大姑娘,天天來教這些皮猴子讀書明理,可真是辛苦你了。”


    許曼然連忙咽了食物,微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如今國家要振興,總要靠我們這些年輕人,他們越有長進,國家民族將來就越有希望。”


    “嘖嘖嘖!我家老常說什麽來著?就說許先生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人物!果然如此,要是換了我們這等無知婦人,哪裏說得出這些有道理的話來。”


    武紅梅讚歎道,隨即又對金山找道:“金子,能認識許姑娘這樣天仙般的人兒,那可是你的福氣,知道嗎?以後許姑娘說的話啊,你都要聽她的,要順著她,將來自有你的好處,明白嗎?”


    她說的是許姑娘而不是許先生,話又故意說得含含糊糊,其中意味,許曼然聽懂了一兩分,便不由得低頭紅了臉。寧揚自是瞬間秒懂,眨了眨眼,心想我這師娘還真給力啊,真夠疼徒弟的,也真敢給徒弟打算!


    要知道這年月,一般人家的閨女,識幾個字兒算好的了,能上到大學的,家庭條件絕對不會簡單。金山找孤兒一個,雖然會些武藝,在那些上流人物看來,也不過是社會底層一個粗人,跟許曼然的距離,何止雲泥?


    這道理當然不止寧揚明白,他師父常光寶久曆世情,自然更加懂得其中道理。見自己老婆胡亂拉郎配,心想這可不能由得這老娘們兒胡來,我給這幫皮猴請個先生容易嗎?女兒家臉又嫩,再給嚇跑了,我難道還有臉去奉天大學,讓他們再換個人來?


    當下將筷子頭往桌上一頓,斜睨道:“你這老娘們兒盡會胡嚼舌頭,這許先生乃是金子他們的先生,金子他們當然要尊她敬她、聽她教誨!這就跟對我一樣。他們怎麽對我這師父,就要怎麽對許先生!哼,你這些話,家裏說說便罷了,若是傳出去,人家還道我姓常的不會教導徒弟,連尊師重道都不懂!”


    武紅梅心想你家這徒弟被你慣得要上天,成日打得奉天城雞飛狗跳,你以為誰還當你會教導徒弟怎地?但她不願當著徒弟們的麵跟丈夫爭競,隻是狠狠白了他一眼。


    許曼然緋紅的小臉也頓時一白,強笑道:“常大俠,看您說的,金山找他們都是極好的學生,平時對我也最尊重不過……”


    這神情的變幻,瞬間被武紅梅看在眼裏,她頓時心情大好,心想哎嗨,老東西你自己看看,這可不是老娘拉郎配,我看呐,這許姑娘自己也有點動了春心了。忍不住掃了一眼金山找,看他規矩斯文地吃著飯,和平時吃得滿臉飯菜的死樣子大不相同,不由暗暗高興:金子倒是個上得了台盤的,我要第一次見他這麽吃飯,也覺想不到這小子平日就是個活混蛋!


    “許先生說的對,這些小子都是好樣的。”武紅梅笑眯眯給許曼然揀了塊肉:“畢竟都是他常大俠言傳身教帶出來的,尤其是金山找這大徒弟,六歲就跟著我們過,受他師父熏陶啊,這品行、為人,那都是再正派不過的了。”


    常光寶還想說話,被老婆杏眼一橫:老東西別給臉不要臉啊!他準確的接收到眼神中的訊息,當下果斷從心,悶聲吃飯——他兩人是老夫少妻,武紅梅又是豪放不讓須眉的性子,雖然在外人麵前會給足丈夫體麵,但真正論起來,兩口子裏占著上風的,還是媳婦兒。


    菜豐飯多,架不住這些小子們放開肚量,人人深不可測。等許曼然吃完了一碗飯,三盆菜也見了底。


    武紅梅生怕對方沒吃飽,一拍腿道:“唷,我還有個好菜忘了上,這就上去。”便要起身。


    許曼然連忙拉住了她,她心知忘了是借口,這位豪爽的大姐指定是怕自己沒吃好,要去現做。口中道:“大姐別忙活了,我都吃撐了快。”


    武紅梅還有些不信:“你才吃了一碗飯,哪裏就吃撐了?”


    許曼然還待解釋,寧揚在旁邊幫腔道:“師娘,許先生是讀書人,食量可不像咱們這些練武的,那麽大一碗飯,許先生怕是礙著您二老麵子才硬吃完的,擱平時,估計夠她吃兩頓了。”


    “三頓都夠了。”許曼然連忙糾正。


    就是嘛,人家一個女孩紙,難道要顯得人家很能吃嘛?


    “真的?”武紅梅兀自有些不信,振振有詞道:“我做閨女時候,這樣的碗少說也得兩碗才打底。你師父他可就是見我能吃才娶我的,他說這能吃是福,能吃證明身體好……”


    “……”


    許曼然和寧揚雙雙無言,相顧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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