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當不當講成功的勾起了虛影的好奇心。


    江簡又是一個管殺不管埋的,遂任憑虛影嘰嘰呱呱的追問,就是不理它。


    ……


    輕盈的雪花閃爍著六角星芒從江簡的肩頭飄過。


    他伸手接過,那皎潔的雪花在掌心化為了一團晶瑩剔透的水漬。


    絲絲的涼意由掌心直竄心間。


    江簡的身體不可抑製的僵硬了一下。


    完蛋!大意了!


    江簡在心底直呼。


    “咦?”


    “江小子,你這麽快就要滿足我的願望了呀?”瞅見看到江簡險些從懸崖上摔了下去,虛影表示有點高興。


    立刻停止對那句當不當講的轟炸追問,變得喜滋滋的。


    這小子終於被我說服了。


    沒錯呀。


    人間多苦難,早死早超生嗎?


    虛影差點喜極而泣,不枉我這麽多天的說服教育。


    尖銳的頑石上留下一串血跡,江簡臉色發青,右手的掌心還嵌入了好幾塊碎石。


    驟然的疼痛讓他立刻清醒了過來。


    “哎呀,江大善人,我錯怪你了。”


    “原來你所說的當不當講的事便是你在這鬼地方活膩了,打算跳下去,一死解千愁呀。”


    “這主意不錯,真不錯。”虛影真心實意的誇道。


    “至此,你我一起去九幽快活。你可真是個大好人,先前我不該嘲諷你。我為我的無禮向你道歉。”虛影非常開心的在江簡腦海裏嘰裏呱啦。


    “江小友,你那手還抓著那尖銳的石頭幹嘛呀,硌不硌手呀,快鬆開呀。”


    “你隻要眼睛一閉,手一鬆,就能前往極樂世界了。”


    一連串感恩他馬上去死的糖衣炮彈撲麵而來,江簡聽得滿頭黑線。


    我到底是找了一個什麽樣的魔鬼隊友呀!


    除了巴心不得的望我死外,它還能有其他的愛好嗎?


    呃,好像還真有,每天像個炮仗一樣懟我,最喜歡看我倒黴。


    我勒了個去,幹脆先把這家夥弄死得了。


    ……


    江簡雙手緊抓著可供借力的岩石,隨即身體在空中翻轉了一圈,腳在懸崖上猛瞪,接力成功,穩穩的落在不遠處那棵咬定雪山不放鬆的鬆樹。


    站穩後,順便低頭看了看下方那黑漆漆不見底的萬丈深淵,江簡渾身一個激靈。


    老天,差點真的英年早逝了。


    腳下的鬆樹的枝丫很粗壯,江簡略微的放下了大半的心。暫時應該沒有危險了。


    …


    意識深處,江簡笑眯眯的靠近那個本體名為轉魂珠的虛影。


    先打一頓再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呃。好像我每天都打了一頓的,怎麽說話還是這麽不中聽呢。


    這家夥就是這麽欠抽。


    跟這虛影相處了幾個月了,江簡對它的觀感其實有點複雜。


    牛逼轟轟的天生靈寶,抱歉,你那能力我用不著。


    之所以一直把它留在身邊,全是因為:


    這東西一刻不停息的在他腦海裏鬼念鬼念的,雖然大多數的話都是在創造大千世界的一百零八種死法。


    其實說什麽無所謂,江簡隻希望自己的身邊熱鬧一點,他在無邊煉獄沉寂了千年的心,看什麽都了無生趣的。


    身邊這些聲音雖然聒噪,但卻能讓他感覺到一絲鮮活的味道。


    何況這轉魂珠的器靈對他本無惡意,隻是太想離開這個地方了。


    不是自己的終究不是自己的,看你陪了我幾個月的份上,我便送你一場機緣,送你回到九幽吧。


    畢竟一天到晚都盼我死,聽久了,也有點心煩了。


    江簡抓了一把鬆樹上積壓的雪團,心裏歎到,這人生,真的比雪還寂寞。


    轉魂珠離開後,也不知道身邊是更清淨呢?還是更孤獨呢?


    也不知道我四妹妹江嫿這時候在幹嘛呢?


    “嫿嫿呀,二哥這一路不容易。或許要等來年春天才能見到你了。”江簡有些惆悵。


    這麽久了,就聽到江簡蹦出了這麽一句話,虛影嗤之以鼻。


    你的確一路不容易,但你的不容易是怎麽造成的,你自己心裏沒點逼數嗎?


    專門挑走崎嶇不平的路走,爬怪石嶙峋的山峰,過人間天塹,哪條路越是險峻,越要前去闖。


    這一路你隻是耽擱了一點時間,居然活下來了,簡直是個奇跡。


    想到這裏,虛影滿腹怨念,一路上,它看到這貨好幾次在鬼門關徘徊,就是不進去坐一坐。


    每次都大難不死,每次都讓我白高興一場。


    江簡:你以為我願意走那些險路?我容易嗎我?


    隻有那些人跡罕見的千難萬險的道路才可以找到一點山中珍寶。


    我不找點東西賣錢,現在連衣服都莫得穿了。畢竟自己那件青衫早在幾個月前就被荊棘叢生的路上刮壞了。


    看到江簡已經穩穩的站在那棵老鬆樹上,虛影沒形象的倒在了地上,又沒死成,又白高興一場了。


    ……


    天空中的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越來越大了。


    江簡又伸手接過了幾片雪花,掌心的冰晶棱角分明,美得驚人。


    指尖觸及到掌心的雪花,冷。


    那種冷不是寒徹骨髓的冰冷,而是如夏日裏的清風帶來的一縷微涼,讓人心生歡喜。


    江簡麵露思索。


    周圍的空間突然有些奇怪了,似曾相識又神秘莫測。


    難道——


    是了。


    “或許,我現在就能送你去九幽。”江簡輕聲的對著那光禿禿的雪壁懸崖說道。


    “什麽?”虛影覺得一定是自己耳神有問題,聽錯了。


    呃,不對。應該是這焉壞焉壞的小子腦殼有問題,又逗它玩。


    我到是想去九幽,可你願意死嗎?難不成你還有其他的方法?


    在虛影看不見的地方,江簡的雙眼變得漆黑一片,幽暗深邃,眼底暗潮湧動,如兩個無底的黑洞,裏麵是未曾揭曉的奧秘與危險。


    他眼中的淩厲一閃而過。


    江簡身側的峭壁“哐當”一聲跌落了巨大的半截岩石。


    巨大的聲響讓虛影從躺屍狀直接蹦躂了起來。


    “雪崩了,山塌了,要死鳥!要死鳥!”虛影急得團團轉。


    江簡臉色一黑。


    “閉嘴,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嗎?鬧什麽鬧?”


    虛影目瞪口呆,“對哦!要死了(niao)不該是天降喜事嗎?我著什麽急呢?”


    咋咋乎乎的虛影並沒有注意到在那巨石滾落時,有一條細小的不易察覺的黑色裂縫一閃而過。


    “感受到了嗎?”江簡問。


    “什麽呀?”虛影有點懵。


    江簡扶額,高看了這貨的智商。


    “你腦子裏的水全部都用來給我安排千兒八百種死法嗎?你給我滾,滾去你想去的九幽,別再讓我堵心了。”江簡的俊臉氣得生冷,這個百無一處的天生靈寶。


    “九……九幽?”虛影已經說不出話了,它曾經做夢也想離開這個不斷蠶食它力量的低級位麵,想去高級位麵。


    聽到江簡不滿的狂吼後,它仔細感受,的確,周圍出現了似有似無的外界力量,雖然很少,但確實存在。


    也就是說這裏竟然是兩界的交匯之處,特別的脆弱與薄弱。


    可,明明幾天前江簡就來到了這裏,那時候這裏沒有一點特別的。


    “嘶!空間裂縫。”


    虛影不可置信的看到波動的整片空間裏一閃而過的黑色細縫。


    “嗯,你可以通過那個空間裂縫輾轉去九幽了。”耳邊傳來江簡淡淡的聲音。


    “這就可以去九幽了嗎?”虛影感覺自己心裏有點不知所味,遠沒有它所認為的歡欣鼓舞。


    “你,要不和我一起去九幽如何?”虛影遲疑道。


    “你還真想把我拖下水,一起死呀。我一個大活人,去九幽?”江簡嘲諷道。


    “江小友,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虛影慌慌忙忙的解釋道。


    我隻是舍不得你。


    我以前見過太多的天之驕子,比你實力強的多多了。


    可比你脾氣好的幾乎沒有。


    而且,你也不是一無是處呀,剛才出現的空間裂縫雖然很細小,但確是無數天驕窮極一生也不一定能領悟到的。


    你還那麽神秘,布陣畫符樣樣不落,有你這麽粗的大腿不抱,我還去九幽抱什麽大腿呢?


    隻是離開這個低級位麵已經成了我的執念了,我才會一刻不停的在你耳邊念叨。


    “那啥?江簡,我不走了。我覺得跟在你身邊挺好的,你沒準以後會很厲害,最不濟,我等著你壽終正寢我們一起離開。”


    良久,虛影像是下了巨大的決心對江簡說道,說完後,還有些眼巴巴的求表揚的姿態。


    江簡對虛影的選擇有些詫異,又有些了然。


    “壽終正寢?不可能的!我超級能活。”江簡冷冷回道。


    “哎呀,我就不走了。你能奈我何。”虛影直接耍起無賴了。


    “不走算了,以後不要在我耳邊給我規劃一百零八種死法了。我還想好好的活著。”江簡認真的說道。


    “嗯,不會了,不會了。我以後給你規劃一百零八種保命訣竅。”虛影訕笑道。


    ……


    “江江江江簡,你快看。”耳邊傳來虛影的一聲驚呼。


    “什麽呀?”


    江簡抬頭。


    那一刻,江簡見到了他這一生最美好的場景,永世難忘。


    這世間所有的詞匯也不足以描繪他所見到的這一幕的萬分之一的美好。


    漫天飛舞的雪花中,白衣女子墨發飛揚,猶如一隻白色的靈蝶在空中旋轉,飄零,翩躚起舞,像煙一樣輕,像玉一樣潔,像霧一樣縹緲。


    她雙目緊閉,嘴邊留著一抹恬淡的笑容。


    就是這抹笑容讓江簡荒蕪幹涸的心田,刹那間降臨了一場細潤的春雨,又瞬間百花齊放。


    那是歲月靜好,又足以溫暖三生的笑容。


    讓人忍不住去嗬護她,去照顧她,卻升不起半分褻瀆的心思。


    為了這樣的美,就算讓我付出一生也無悔。


    江簡心想。


    他覺得耳邊似乎流過了一首歌。


    雪啊,漸漸飄下


    它,飄向天涯


    等那,樹枝發芽


    再,開出春花


    等待你,春秋和冬夏


    這天上掉下來的,究竟是什麽神仙小姐姐呀!


    “喂喂喂,江簡,江爺爺,快醒醒。老鬆樹都快撐不住了。咱們要掉入萬丈深淵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別叫了。”江簡嗬斥了一句,隨即雙手抓起老樹的枝丫,用力一蕩,待到半空中立刻鬆開,雙腳靈活在峭壁上一蹬,身體猶如燕子一樣的飛身而去。


    他現在隻有一種心思,既然是天上掉下的,那誰撿到就是誰的。


    他的腦海裏,不斷的傳來了虛影的大呼小叫。


    “生命誠可貴呀,要死鳥,要死鳥……”


    “別想不開呀,越美麗的東西越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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