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外景一切妥當。


    出發去劇組那天,喬父喬母都起了個大早,寸步不離地跟著喬奚見,一直跟到高鐵站。


    喬母在門口絮絮叨叨了有十分鍾,在喬奚見的明示加暗示的“再見”中,她終於有了結束對話的趨勢。喬奚見剛略微鬆了口氣,隻見喬母回頭向喬父擠擠眼,喬父有些為難,最終還是在喬母的“淫威”下,拿出了一個小瓶子。


    這個小瓶子怎麽這麽熟悉?


    ……


    小白送的防狼噴霧?“爸媽,這很沒必要……而且這個東西應該算是違禁品,不給帶的。”喬奚見鼻子有點酸。


    她常常在“父母在,不遠遊”以及“好男兒誌在四方”中糾結,雖然喬父一直以“你是個女孩子不用做選擇”來安慰她,但這的確是個千古難題。是她做出的第一個,關於舍與得的選擇題。


    第一次接觸一個完全陌生的行業和人群。接下來的三個月,也許很不好熬吧。


    第一個見到的人是張媛,張製片。


    灰藍色披肩發的少婦,是她給喬奚見的第一印象。在喬奚見的認知裏,染這種發色的人都是冷豔的人。


    知人知麵不知心,張製片冷豔的外表下藏著一顆躁動且熱情的靈魂。當然這都是後話。


    且說初見那天,張媛站在高鐵站出口處,認出喬奚見之後,很激動地奔向她。原本畫麵是這樣的,藍天下一個灰藍色頭發的女人被微風吹動著發絲,來往匆忙的旅客仿佛都成為了流動的背景。下一秒畫麵是這樣的,在奔向喬奚見的途中,肩上的包隨風滑落,而張媛逆風跑著。


    結局是張媛挽著喬奚見的胳膊回頭撿包。喬奚見屬於很慢熱的人,打了招呼之後就開始局促,木木地被拉著去撿包。


    她在喬奚見的耳邊喋喋不休,“你叫喬奚見,奚見,奚見,是哪裏見的意思嗎?那你的家人朋友都怎麽稱呼你啊,你可是我機緣巧合挖到的寶貝,我給你的稱呼要跟其他人都不一樣。”


    喬奚見吃了一驚,這個冷豔少婦性格反轉也太大了。“差不多都叫阿奚或者奚奚吧。”她挑了個好回答的問題回答。


    “那我叫你見見,哎見見,等一下去劇組我帶著你見一見導演副導演什麽的,不要有太大壓力,大家都很和善的。演員今天陸陸續續就進組了,到時候帶你去蹭一波簽名合照。劇組什麽都好,就是硬件設施不太行,投資都花在拍攝和服道化上了,這個也沒辦法,你就辛苦將就一下。”張媛繼續喋喋不休。


    嘰嘰喳喳地到達劇組,見導演組和工作人員,回酒店安頓,跟著張媛去吃飯,一天時間很快就走到了傍晚。


    因為張媛的熱情,喬奚見的不安也緩解了很多。


    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麽溫暖的人。


    工作人員聚餐,張媛坐在喬奚見身邊,負責帶動氣氛,一頓飯下來,大家也從開始的陌生變得有話可聊。喬奚見這麽形容這次聚餐:大型網友見麵會現場。


    第二天早晨是開機儀式,工作人員和主創都必須到場。地點選在一片空曠的山腳下,大家都去得很早。工作人員忙著搭棚子,演員忙著定妝。喬奚見倒是落得清閑,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給輔導員打電話請兩個月的假。


    大概通話時間有五分鍾,輔導員一直重複著給喬奚見灌輸“請假要按程序來”以及“學分修不滿不能畢業”的信息。


    喬奚見從剛開始一本正經的“好的”逐漸發展成“我自己可以負責的,老師”,最終憤然掛掉電話。


    能出什麽事阿,我就請個假罷了。還沒出事呢就把鍋全都甩給我。喬奚見齜牙咧嘴在心裏吐槽著輔導員。


    “阿嚏!”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噴嚏。喬奚見嚇得跳起來,回頭看見一個穿著鎧甲背心的胸膛。地處深山老林,她找的地方又很偏僻,她更害怕了,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你別……阿嚏!”對方開口剛想說什麽,一個噴嚏就打斷了他的話。喬奚見抬頭看見了他的臉,是已經上了妝的男主演?


    “陸暘?”喬奚見試探地問。


    對方怕開口又打噴嚏,隻好點點頭。


    喬奚見心裏打著鼓,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地看到明星,沒想到會是這麽尷尬的場景。


    看著陸暘極力克製地往上吸著鼻涕,喬奚見連忙拿出口袋裏的紙巾遞給他。陸暘接過,點頭致謝。半晌,他終於恢複正常狀態,可以開口說話了。


    “謝謝,我有點花粉過敏。”他指了指遠處的一整排桂花樹。


    喬奚見低頭在包裏翻著什麽。陸暘看這姑娘沒有搭話的意思,準備離開。喬奚見抬頭叫住陸暘,“陸老師,我這裏有可以治療花粉過敏的噴霧,你要不要試一下,對我很管用的。”這是喬母塞進喬奚見包裏的。


    陸暘猶豫了一下,他不太習慣用別人的東西,但又想到開機現場的桂花樹和煙霧繚繞的飛塵,還是伸手接下了。


    禮貌道謝,轉身噴藥。


    “你也是《攻城》劇組的工作人員吧。”噴完藥陸暘轉身,握著噴霧,沒有要還的意思,反而等著喬奚見回複。


    “我是這部劇的編劇之一,我叫喬奚見,陸老師你好。”喬奚見又開始慣性局促,甚至還想給陸暘鞠個躬表示尊敬。


    很多年後,喬奚見想起自己這麽狗腿的條件反射,就想狠狠扇自己。好丟人。


    “你好,原來你就是原作者。剛剛聽見你打電話,你還是個學生?”陸暘看出了這個姑娘的局促,試圖緩解氣氛。


    喬奚見心裏一萬匹草泥馬飛過,他什麽時候來的?怎麽公眾人物還有聽別人打電話的癖好?


    但麵上還是很友好(狗腿)地笑著:“是的,陸老師,我今年大三。”


    “這瓶藥我用過了,再還給你也不太衛生。我一會兒開機儀式結束後讓助理買個新的給你。我先過去了,那邊需要拍照。”並沒有給喬奚見拒絕的機會,朝她微點了點頭,轉身告辭。


    喬奚見:這是媽媽給的噴霧啊,你噴完我也沒嫌棄,為什麽還強買強賣?


    低頭百度了一會兒,嘴裏振振有詞:“怪不得呢,萬惡的處女座。”


    開機儀式結束後,演員都在棚子裏拍定妝照,喬奚見也和另外一個編劇李青仔細校對著這幾天的劇本。


    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午餐不能回酒店,劇組點了盒飯,喬奚見與工作人員圍著簡陋的小桌子,擠在一起淒涼地用餐。張媛朝喬奚見走來,把她拉起來。喬奚見端著盒飯一臉懵地看著張媛,“張姐?”


    張媛朝她擠擠眼,“跟張姐走,張姐帶你改善夥食!”


    一桌人拍案反抗,“張姐你偏心,我們怎麽就沒有改善夥食的殊榮呢?”帶頭搖旗呐喊的是喬奚見的編劇夥伴李青。


    張媛白了李青一眼,“小阿青,你們都是大老爺們,跟我們見見這個柔弱的小姑娘爭什麽爭,今天有桌子就不錯了,等過幾天拍山上的戲,你們能找個幹淨的地方蹲著吃就不錯了。”


    喬奚見還震驚在“柔弱的小姑娘“中,就被張姐拉走了。


    遠處傳來李青他們的聲音,“阿奚,好好替我們吃一頓!”喬奚見忍不住笑出聲,“張姐,大家都好可愛。”


    “對啊,都是很可愛的一群人。你就安心工作,你是我們團隊年齡最小的,大家都會很照顧你的。”張媛拍拍喬奚見的手。又是一股暖流湧上心頭,喬奚見鼻子一酸。


    張媛帶著喬奚見進了導演組,把她安頓在一個安靜且沒有煙味的地方,又端來兩盒葷菜,陪她一起吃。


    “哦對了,見見。陸暘的助理小張想給你這個噴霧來著,他沒找到你,就給我了,讓我轉交給你。”右手拿著筷子吃著,左手就掏出一盒噴霧。


    喬奚見收下放進口袋裏。


    “見見,什麽情況,第一天就跟我們男主角認識了?”張媛一臉吃瓜的表情。


    喬奚見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張姐,就是陸老師花粉過敏,我正好有藥而已,就說了兩句話,算不上認識。”


    張媛看喬奚見一臉驚慌失措,也不再打趣她了。兩人開始埋頭吃飯。


    餘光瞥見隔壁房間是主演們的休息室,大家都帶著妝。喬奚見早上就對陸暘的將軍造型很滿意,白衣紅纓,金棕色的盔甲,頗有一種“金羈白馬俠少年”的味道。現在對韓彥的造型也很滿意,青絲披肩,素簪,素衣,是她筆下的清冷醫女了。看著自己創造的角色就這樣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麵前,心裏生出一絲驕傲,看,他們活了。


    陸暘並不在裏麵。“陸老師還沒有拍攝完嗎?”喬奚見忍不住問。


    張媛的八卦之魂好像蘇醒了,又是一副“你有情況”的表情眯著眼看喬奚見。喬奚見立刻紅了臉,人群中她這個花癡最先關注的一定是帥哥,何況這個帥哥比一般的帥哥還要再出色一些。


    臉部輪廓分明,五官是典型的中式風格,帶著一點儒家“中庸”的色彩,眼睛不大不小很有神氣,鼻梁高挺卻不喧賓奪主,嘴唇略薄,但笑起來很陽光。這麽一組合,簡直長在了喬奚見的審美點上。


    喬奚見走神了兩秒鍾,又很快把自己拉回來,瞎想些什麽呢。


    “沒有沒有,我就隨口一問。”喬奚見趕忙解釋。


    “好啦,不打趣你了。他去媒體采訪了。而且我發現,”張媛突然故意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這個陸小帥哥不喜歡跟大家一起吃飯,昨天導演約主演吃飯,就他沒有去。倒是有點個性,但也不是什麽大問題,隻要工作認真,我們大家都還是認可的。”


    喬奚見點點頭,繼續低頭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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