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正經的模樣,陸暘隻在喬奚見工作時見過。他早知道喬奚見心思多,卻沒想到他對自己的心思,除了那點喜歡,剩下的全都是不信任。


    “給我點時間,我會證明給你看。”他伸手想要抓住喬奚見的手,在即將觸碰到喬奚見手指時,幾乎沒有遲疑,喬奚見條件反射地撤出自己的手,她在抗拒。


    陸暘修長的五指微微曲了曲,指間隻有冰涼的空氣。沒關係,沒關係的。陸暘想著,是他自己把五年前那個願意相信自己的小姑娘弄丟了,他願意花時間,把她找回來。


    “別有壓力,我隻是想讓你重新認識一下陸暘而已。”陸暘伸出右手,五指並攏,指尖朝下,胳膊與身軀呈四十五度夾角,手臂筆直,很規範的握手姿勢。


    “你好,喬奚見,我是二十九歲的陸暘。”


    喬奚見盯著陸暘筆直的手出神,終於做出決定。既然抵抗不了內心的歡喜,不如放下顧慮,直麵自己,直麵陸暘。無論結果如何,至少現在坦蕩而無遺憾。


    喬奚見同樣伸出右手,握了上去,“你好,陸暘,我是二十五歲的喬奚見。”陸暘手心很暖,溫度迅速傳遞到喬奚見的手心,在手掌中蔓延開。


    沒有過多的停留糾纏,陸暘很快放開喬奚見的手,門外的聲音已經消失很久了。陸暘起身道別,轉身走向大門。小心翼翼打開,側身張望了一圈,徑直走了出去,輕輕地帶上門。沒說一句多餘的話,但一舉一動裏盡是謹慎和溫柔。


    喬奚見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外麵早已漆黑一片,隻有幾盞路燈,亮著微弱的燈光。小飛蛾在燈光下撲棱著翅膀,像螢火蟲,一閃一閃的裝飾著城市的夜景。


    “這是我們重新認識的第一個淩晨,月光很淡,但我又覺得像流水一樣綿長。”


    登陸微博小號,迫不及待記錄下此時的心情。沒有再看關於今晚的一切負麵消息,她熄滅屏幕,鑽進被窩裏,閉上眼睛。


    回到房間後的陸暘照常拿出劇本,準備著明天的通告。劇本裏一行行的字晃眼,晃得他眼花繚亂,眼前卻浮現出喬奚見的臉。披著長發沉下臉給他講道理的她,伸手跟他握手的她,低著頭整理劇本的她,認真跟導演交流的她,一顰一笑,都是她。


    陸暘閉上眼睛,他明白,喬奚見雖然外表看起來柔弱,其實內心很有主意。無論是自己的事業還是感情,她都遵循著自己的原則。原來學文科的姑娘,也能理性得可怕。


    可他陸暘也不差,未來的日子裏,他要慢慢證明,證明自己值得她的信任。


    劇組開工的日子過得很快,也很枯燥。每天晨起去片場,星夜回到酒店,一天就過去了。大家磨合得越來越好,拍攝的進度也慢慢加快,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網絡裏的罵聲依舊沒有停息,但劇組就是世外桃源,除了工作之餘就隻有遊戲和歡笑,沒有人在意那些本就站不住腳的評論。


    一星期後,《星行者》在一片罵聲中出了第三集和第四集。


    劇情展開,在原告女大學生的回憶中,被告的一係列卑劣的行徑浮出水麵。


    “寶寶,雖然你其貌不揚,脾氣又差,但我不嫌棄你,隻有我不嫌棄你。”


    “別走,除了你我什麽都沒有了。”


    “你隻能是我的,你逃不開我的手掌心,無論你是生是死,你都是我的人!”


    “好了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生而為人誰能不犯錯!”


    “那你就去死好了,反正你活著注定被我折磨。”


    言語裏無不透露著他變態的控製欲和畸形的戀愛觀。原告終於忍無可忍,第一次選擇在宿舍裏割脈自盡,好在室友及時發現,送去醫院,這才撿回一條命。


    父母替她請了律師,再次醒來的她在接了被告的一通電話後,再一次喪失活下去的勇氣。此時律師趕到,承諾自己一定會將被告繩之以法,且罪名必須是“故意殺人罪”。


    趙祁飾演的女記者和林歡飾演的妹妹與律師一起,搜證,取證詞,準備著這場硬仗。


    彈幕又一次炸開了鍋,全員倒戈,對被告的舉動嗤之以鼻。


    “我馬上把監獄給他搬過來,不把牢底坐穿不放他出來的那種!”


    “這好像是一種搭訕術,叫pua!”


    “前麵的,留步,給我們介紹介紹!”


    “是啊是啊,我們都應該對pua有些了解,它帶來的傷害是潛移默化的,一不小心我們就會陷進別人精心設計的圈套裏。”


    “給大家指路!剛剛官博轉發了編劇的微博,是關於pua的介紹和預防的科普!大家快去看,很詳細!”


    “我馬上打開微博!”


    官博下又開始熱鬧起來,與之前的一片罵聲不同,這次全都是道歉和誇讚,向之前躺槍的喬奚見道歉,也誇讚神仙編劇的用心良苦。


    此時的劇組還並不知道風向轉得這麽快,片場內安靜異常。工作人員麵麵相覷,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沒錯,喬奚見又與導演吵了起來。這樣的場景在這幾天幾乎天天都能看見,濃眉肚大的導演正氣勢洶洶地拿著卷成筒狀的劇本敲擊著桌麵,與對麵長發攏起,扶著眼鏡的喬奚見據理力爭。


    “這絕對不能這麽拍導演,這麽渲染氛圍絕對過猶不及,你相信我!就按照原來的劇本就夠了。”喬奚見毫不畏懼,在眾目睽睽之下跟導演對著幹。


    “你不懂拍攝技巧,這樣拍出來畫麵會特別好看,甚至宣傳海報都能從這裏摳出來,你是編劇,你不能左右我一個導演的想法!”


    ……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爭了個麵紅耳赤,現場的人不少。就連張媛也隻站在旁邊看戲。其實類似的事情剛開始發生時,張媛是第一個衝上去替喬奚見撐腰的,隻是二人在爭論中眼裏完全沒有旁人,更不聽勸,一定要分出是非和勝負。


    因而大家隻將每一次的據理力爭當作一場免費又精彩的辯論會。


    十分鍾後,今天的這場例行辯論會結束,喬奚見獲勝。導演大手一揮,“好了,演員就位,重新拍。”


    喬奚見退到一旁,眼裏滿是得意。無意間眼神飄到陸暘身上,他正盯著喬奚見,看到她發現了自己,悄悄伸出手,豎了個大拇指。


    喬奚見眼裏的笑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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