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段台詞也不長,主要是周楠一直靜不下心,在陳楨的分析講解下,她居然真的成功地把台詞一句不落地背了下來。突然像個孩子,一蹦一跳地回去找導演炫耀。


    “你的樣子勾起了我學生時代的回憶。”看著周楠遠去的背影,喬奚見偏頭對陳楨說道。


    “什麽回憶?”陳楨蓋起簽字筆的筆帽。


    “我的語文老師,他們就是這麽一點一點拆解課文,然後騙我們背下一整篇課文的。”喬奚見從小到大的陰影。


    陳楨沒給回應,麵無表情將劇本攤開放到喬奚見麵前,“看到這些便簽了嗎,都要改。”


    喬奚見倒在椅背上,輕聲吐槽著:“我都快以為我從事的是一個服務職業了,一天天的,不是加戲就是嫌自己台詞多鏡頭少。再這麽伺候下去,我頭發要掉光了。”


    陳楨左顧右盼,歎了口氣,小聲道:“你少說幾句,萬一被別人聽見又得得罪人。我就這兩天,給你收拾多少次爛攤子了。”


    喬奚見脾氣急,每次有演員來改台詞,喬奚見覺得不合理正要發作時,隻要陳楨在旁邊,都會當和事佬,自己攬下修改台詞的任務。


    ”行了,我也不連累你了,咱工作吧。”喬奚見打開電腦,繼續與陳楨商量著劇情。即使人物的一點微妙變化也會牽動後續情節的改變,喬奚見對細節很看重,對著人物的線索,一點一點微調。


    即使他們已經盡可能讓調整的內容貼近原著,但是他們知道,這麽改下去,一定不是原來的配方了,喬奚見已經做好了播出時再次被罵的心理準備。


    這一工作又是一整天,稍微閑下來又會被郎欣派去給演員講戲,總之就是連軸轉,一刻也不得閑。


    傍晚劇組放飯,喬奚見起身去盒飯車上拿飯。回頭時,群演放飯點嘈雜一片。又是群演鬧事?喬奚見駐足,看著眼前的突發狀況。


    群演吃的是大桶飯,劇組擺了好幾個不鏽鋼桶,排成一排,群演們拿著碗排隊。目前的狀況是所有人圍在一塊,群演的爭執聲蓋過了劇組工作人員的聲音。


    “為什麽給我們吃中午的剩飯,我們群演就不是人嗎?”這是喬奚見在嘈雜聲中聽到的唯一一句清楚的話。


    她大概明白了,承包劇組夥食的餐館為了省事,將中午沒吃完的菜留到了晚上提供給群演。雖說現在已是深秋,中午的菜留到晚上並不會餿,但這樣的待遇隻有群演可以“享用”,而且明目張膽,確實是有些欺負人。


    這要是放在之前,喬奚見一定上去與餐館的人理論一番,可是現在,她隻能選擇沉默。陳楨在喬奚見身後,“走吧,先心疼心疼我們自己,出來混誰不辛苦。”


    喬奚見點頭,正準備離開,忽地瞥到角落裏的一個少年。少年穿著戲裏小乞丐的破布衣衫,坐在石頭邊,端著盒飯埋頭吃。喬奚見認出了這時之前的那個群演小孩,林庫栝。


    “你先去吃吧,我看見熟人了,去聊兩句。”喬奚見盯著林庫栝,對身邊的陳楨說道,陳楨餓極了,隻瞄了眼林庫栝,就端著盒飯走開了。


    喬奚見走到林庫栝身邊坐下,“我們又見麵啦。”


    少年抬起頭,看向喬奚見,眼裏有了光亮,又好像想到些什麽,隨即又黯淡下去。


    “這回我看過通告表,知道編劇是你。”林庫栝語氣淡淡的,埋頭吃飯。


    “知道是我怎麽不去找我給你講戲?這次演小乞丐嗎?”喬奚見發覺到男孩情緒不高,找話題與他搭話。


    “沒有必要了,這次連句台詞都沒有,演完這場戲我就要回去了。”林庫栝幾大口將飯吃完,倒像是完成了一項任務。


    “不拍了嗎?”喬奚見輕聲問道。


    “拍這種戲也沒有意思,不被當人看的日子經曆太多了,不想再這樣了。”林庫栝蜷坐著,雙手抱著膝蓋。


    喬奚見不知道怎麽勸這個男孩,就在幾個月前,他還豪言壯誌,渾身散發著年少的氣概。短短幾個月,他經曆了什麽,喬奚見不知道。


    “你想好了?”喬奚見抱著手裏的盒飯,手指不自覺扣著塑料包裝。


    林庫栝低頭不語。


    在他身上,喬奚見分明看見了不服輸的韌勁,如果他就這樣放棄,連喬奚見都覺得可惜。明明外形條件姣好,表演天賦和熱情他都具備,甚至在領悟力和爆發力方麵,他也不輸有些專業的演員,他現在缺少的是一個機會,一個讓他表現自己的機會。


    “你什麽時候離開?”喬奚見問道。


    “明天。”林庫栝收拾準備起身。


    “留個聯係方式吧。”喬奚見叫住林庫栝,“你不應該放棄,如果你相信我,我總一天會發現適合你的角色,不再是龍套。”如果她能夠有所成,她希望自己可以幫助到這個有潛力的孩子。


    林庫栝默了默,還是掏出手機,將二維碼出示給喬奚見,“謝謝。”轉身便走了。


    喬奚見笑而不語,端著盒飯走回到電腦旁,邊吃飯邊看著劇本。


    夜色沉重,喬奚見的眼皮也越來越重。又是一晚上的大夜戲,喬奚見和陳楨陪著劇組熬到了淩晨。統籌小姐姐看到二人疲憊的狀態,讓他們先回去休息,明天早晨趕來片場酒店。


    兩人千恩萬謝,走回酒店。喬奚見伸了懶腰,“這是我進組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劇組的人性之光。”


    “得了,你遲早有一天死於話多。”與喬奚見比起來,陳楨惜字如金,這些會得罪人的話,他更是一個字都不會說。


    “這前後又沒人,幹嘛活得這麽累。放鬆一點嘛,難得的閑暇。”喬奚見不以為然。


    殊不知兩人難得閑暇的這一夜,劇組整個變天了。


    次日清晨到達片場時,整個片場一片寂寥。本該已經開拍的通告連布景都沒有開始,導演副導演製片統籌全都不在場。喬奚見四周看了看,確認沒有走錯地方。


    手機提示音響起,總群通知開緊急會議,地點是酒店的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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