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聊了一會兒,喬母敲門,“洗不洗澡了?”


    “馬上!”喬奚見對著門外叫道。


    “我去洗澡了,你早點休息。”喬奚見掛斷了視頻電話。


    電話那頭的陸暘看著滅掉的視頻,放下手機,套上浴袍走去落地窗邊。他最大的困難從來就不是喬父喬母,喬奚見的心思,向來是他最看不透的。


    月光如水,波瀾了周遭的雲和樹,像悠揚無聲的鋼琴曲,蘊藉著南城忙碌了一天的歸人。


    感情這件事是最沒有辦法預測的,陸暘從來沒有想到過,在這段感情裏最先患得患失的會是自己。他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一些占有欲,他想要把喬奚見留在身邊,以婚姻的形式。


    可是理智告訴他,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喬奚見最不喜歡的就是強求和捆綁。正如同她不接受父母給自己安排的命運一樣,喬奚見應該也不會同意他這麽快就把她束縛在婚姻的軀殼裏。


    今夜,陸暘又一次失眠了。很久不靠藥物入睡的他,差點就忘了安眠藥是什麽滋味。就著水吃下一粒,才勉強有了些睡意。


    意識混沌中,被電話鈴聲驚醒。陸暘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睡著過,睜開眼時,清醒得就如同從未入睡過。


    是喬奚見。


    “睡得還好嗎?”喬奚見那頭聲音很幹脆,神清氣爽的音色,可以聽出她已經起床有一會兒了。


    “挺好的。”陸暘起身,“一晚上沒見就想我了?”聲音裏帶著漫不經心的魅惑。


    “醒了就出來,我今兒當免費導遊,帶你南城一日遊。口罩帽子記得帶好,景點的人可都不少。”喬奚見權當沒聽見陸暘後半句話。


    “好。”陸暘答應地很幹脆。


    二十分鍾後,陸暘走出酒店,喬奚見已經在對麵的人行道邊等著了。


    她頭發鬆鬆地散著,帶著白色針織帽,穿著一身看著臃腫可愛的純白色棉衣,就像一隻被喂得飽飽的小奶貓。這姑娘不知道來了多久,凍得縮著脖子,腳下順著地上磚塊的形狀一蹦一跳地取暖。


    陸暘站在原地看楞了一會兒,她無意識地一蹦一跳,就這樣跳進了他心裏。心裏暈開一片柔軟,像孩提手中的棉花糖,酥軟甜蜜。


    綠燈亮起,陸暘抬腳向喬奚見一步一步走去。喬奚見始終背對著馬路,一個人自娛自樂。


    陸暘拍了拍喬奚見的肩膀,喬奚見猛地轉身,看見陸暘之後,粲然一笑,“你這麽快?”將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一圈一圈纏繞在喬奚見的脖子上,“什麽時候來的?冷不冷?”


    淡灰色的圍巾擋住了喬奚見的嘴,她的聲音從圍巾中傳出,糯糯的,含糊不清的,“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剛從家出發,等了不到十分鍾。是不是我們這裏很冷,感覺比北京還冷。”喬奚見抬頭看陸暘,眼裏竟有些自豪。


    “是,比北京還要冷。”非得讓他承認才能獲得成就感嗎?陸暘忍不住輕笑,怎麽說也是過了二十五歲的人了,還像個沒畢業的學生。


    喬奚見心滿意足地牽起陸暘的手,邁著大步往前走,“今天你就安心跟著我走吧,我帶你看看我的大好河山。”


    陸暘加快步伐,與她並肩,“今天我就把自己交給你了。”


    喬奚見沒有回答,手下卻抓緊了陸暘的手,十指相扣間,陸暘滾燙的手心,漸漸溫暖了喬奚見冰涼柔弱無骨的手掌。


    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裏,陸暘也不關心,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喬奚見說著話。


    “你明明在等我,為什麽要背對著馬路,不看我什麽時候來?”陸暘有點好奇,明知道酒店就在對麵,喬奚見卻選擇背對著。


    “我不喜歡等待的感覺,很焦灼。每次等消息或者等人的時候,我都會找點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背對著馬路就不知道你什麽時候來。這樣,你什麽時候來對我來說都是個驚喜了。”也就不會因為太過於期待而失望了,喬奚見文鄒鄒地補充,“如果可以避開猛烈的歡喜,自然就不會有悲痛的來襲。”


    陸暘頓了頓,啞著嗓子問道:“那我是你想要避開的歡喜?”


    “你跟我表白那會兒,我確實是這個想法。隻是我還是沒能避開。”喬奚見回想,“因為,我避不開你。”


    陸暘腳步猛然一頓,“你……避不開我?”就像是沒聽清,陸暘迫不及待地要確定喬奚見剛才的那句話。


    喬奚見有些不好意思,她向來不習慣把情話放在嘴邊。牽著陸暘繼續往前走,“好話不說第二遍。”


    陸暘也沒有再追問下去,“我記住了。”


    時間尚早,街上沒什麽人,但充斥著春節紅火的氛圍。每節路燈上都掛上了兩個紅色的紙燈籠,兩邊的行道也張燈結彩,兩邊的店鋪裏的音響放著《新年好》之類的喜慶的歌曲。


    晃晃悠悠地,第一個目的地也就到了。


    南城博物館。


    果然,是喬奚見的風格。


    雕梁畫棟,紅柱青瓦,博物館的大門是典型的徽派建築。路邊的青石板,精致的磚瓦,煙霧繚繞的天氣,很容易就聯想到戴望舒先生的《雨巷》,丁香一樣的姑娘仿佛就藏在博物館裏,等著遊客行人來尋找她的蹤跡。


    “走吧,帶你感受一下南城上下五百年的氣息。”喬奚見地主的架勢馬上就拿出來了,大搖大擺領著陸暘進門。


    陸暘輕笑,任憑喬奚見拉著他的胳膊往前走。


    過安檢時需要摘下口罩,門口的保安是個寒假裏社會實踐的小姑娘,一下就認出了陸暘。她有些激動,但也不好張揚,眼裏都汪著些晶瑩眼淚。


    怕不是個粉絲。


    她拿著手裏的金屬探測儀,在陸暘身上上下揮掃著。陸暘雙手張開,麵無表情地站著。臉紅撲撲的,眼睛還睥睨著喬奚見。喬奚見很快就通過了另一邊的安檢,毫不躲避地直直看著那個犯花癡的小姑娘慢悠悠地在陸暘身上檢查。


    小姑娘很快感受到了喬奚見眼裏冰冷的刀片,連忙放下手,“好……好了,可以進去了。”


    陸暘禮貌點頭,戴好口罩,進門之後就牽住了喬奚見的手,頭往她的方向歪了歪,眼裏帶著細細碎碎的笑意,“難得看到你吃醋。”


    “我沒有。”喬奚見不承認,那個青春正茂的年輕小姑娘的醋也值當她吃嗎?她不屑地想著。


    想著想著,……居然氣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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