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羅蘭在動身前往無涯海之前,先跑了趟光明殿。


    他將陰兵安置在永夜殿候著,整了整衣裝才不慌不忙掏出隨身攜帶的鑰匙打開了永夜殿的大門,登時全身籠罩在天界燦爛的暖陽下,亮光晃得他睜不開眼。羅蘭恍然又回到過去,那時候總有個女孩子翹著二郎腿,托腮躲在永夜殿的暗影裏,一言不發地目送他出門。


    鬼王可以見光,而她卻因為身份的特殊永遠躲在暗處。也許是厭倦了這樣的日子,女孩最終拚盡全力反抗,不惜賠上性命也要追隨她的光......


    羅蘭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邁步朝光明殿走去。


    光明殿名符其實,到處都是一片亮堂堂的。加百列每天定時來給光明殿的花草澆水、替光明殿的主人批改奏章、再陪這位矜貴的主子說會兒話——其實就是加百列神經質地自言自語,沉睡的烏列一點反應也沒有,緊閉雙眼,隻管睡他的。


    羅蘭走進臥室的時候,加百列正如過去幾萬個普通日子一樣,在烏列的榻前絮絮叨叨,內容無非是感懷昔日幾個大天使間真摯的友誼,抱怨如今他被其他幾人孤立。他們忙著打仗,隻留加百列一人在這兒孤單寂寞冷......


    這些話羅蘭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在和烏列交換身體的漫長歲月裏,加百列就經常這麽吐槽,聽得羅蘭的耳朵,不,應該是烏列的耳朵幾乎長了繭子。


    羅蘭在門口愕然盯著烏列的睡顏發了會兒呆,直到加百列發現他的存在,開口叫他。


    “鬼王?你怎麽忽然來了?找我有事?”加百列想當然地問。


    “我找......烏列大人。”羅蘭訥訥地開口,完全沒料到烏列仍然“沉睡”著,這位老大不是早應該在兩周前就醒來了嗎?羅蘭明明感知到了來自烏列的能量波動,他可以確定及肯定火之天使醒了。


    那他這是在裝睡?


    羅蘭有片刻的猶豫,不過還是聰明地選擇了不揭穿。


    “我來給烏列大人做疏通穴位的按摩,最近和新巫師學了一手,特地過來孝敬他老人家。”羅蘭硬著頭皮編出這番話,看見加百列的眼睛亮了:


    “這個好!來來來,我看看你是怎麽按的,我也跟著學學,回去也能顯擺顯擺......”


    羅蘭幹笑兩聲慢慢挪到烏列床邊,煞有介事地捏捏這兒,按按那兒,心裏七上八下地祈禱著不要不小心錯按了哪裏,把這位大人痛得/癢得跳起來。


    過了好一陣,滿足了好奇心的加百列終於決定放過這位可憐的下屬,托辭要去處理堆成山的公事,抬腳離開了這間臥室。


    羅蘭料想的不錯,加百列前腳剛離開這間屋子,烏列就睜開了眼睛。他衝驚愕的羅蘭微微點頭,用眼神示意他隨便坐。


    “大人,您這是.....?”羅蘭收回手坐下來,用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氣音問著。


    “我做了結界,放心說話。”烏列沉穩地開口,屈肘撐著身體兩側坐起來,盤起雙腿閑適地看著鬼王,先回答了他的疑問:“有人替我打理光明殿,我當然不用急著睜眼。”


    羅蘭知道烏列是跟他開玩笑,哦了一聲,放下心來。想到此行的目的,鬼王的聲音沉下來:


    “小王今日要動身前往無涯海,出發前特來知會大人。大人既然已醒來多日,想必也知道法老院邀請元老集會的目的。”


    烏列點頭道:“已經知道了,去吧。”


    “小王這次還會作為證人出庭作證。”羅蘭又補充了一句。


    “法老院要借此機會定蘇萊特的罪。他們想弄髒她,你可知道?”


    烏列說話直截了當,說完挑眉看著羅蘭,等著對方的反應。看來烏列雖然這些天閉著眼睛,卻不妨礙他的雙眼預見未來。


    羅蘭點點頭:


    “知道。我當然不會袖手旁觀,自會將實情講明,還她清白。”


    不想,他的回答換來烏列連連搖頭,說了三個字:“不需要。”


    羅蘭怔住,不解地盯住烏列的眼睛。


    “記住了,你這次要做的,是推波助瀾。”


    “......”


    羅蘭沉默了,異瞳的烏列象征邪惡的紅色眼睛閃動光芒,讓人不寒而栗。如果再搭配他陰冷的笑容,就是大開殺戒的前兆。


    還好這次他沒笑。


    “羅蘭,你一個人擋不住命運的車輪,不如就讓它痛快地碾過去。既然她已擁有不死之身,也應該配上一顆頑強的心才對。”


    沉睡萬年之後,光明殿的主人仍不改本色,對昔日唯一的愛徒依舊毫不心慈手軟。讓她在磨難中成長,這便是烏列愛她的方式。


    羅蘭心裏泛起同情,可除了無用的同情,他什麽忙也幫不上。


    ******


    從天界大老遠前往無涯海的羅蘭無懸念地錯過了晚宴,迎接他的是已經打掃得一塵不染的冷清餐廳和一碗漂著蔥花的鹽水煮麵條。侍者是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小姑娘,默默站在他旁邊不住地打著哈欠,雖然不說話,臉上卻好像寫著:“快吃,我好早點下班。”


    羅蘭打消了從她嘴裏套取晚宴情況的念頭,轉而改口說:“不必等我了,輪宮我還是熟悉的。隻告訴我安排的是哪間客房就好了,我自己過去。”


    小姑娘聽了這話嘴角拉向兩耳邊,忙不迭從衣兜裏掏出一個小本子,飛快地翻閱起來。


    “您的客房在落日大道第五間。用完了餐湯碗放著就行。那我就不打擾您用餐了?”


    接著,在羅蘭點頭的動作還沒結束以前,餐廳就隻剩下了他的影子陪他。


    無所事事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慢。蘇萊特百無聊賴地高坐在房梁上等啊等,等到這條走廊來往的人越來越少,等到再也望不見半個人影,路西法也還是沒有出現,他該不會把蘇萊特忘了,就留她在硬邦邦的木頭樁子上坐一夜吧?


    蘇萊特悻悻地雙臂打開,枕在腦後,身體向後倒去,正想閉目養神,就聽見腳下傳來一個稚嫩的童聲:


    “你在那兒幹什麽呢?”


    被發現了。


    蘇萊特渾身一緊,忙扶住木梁,低頭看過去。走廊上站了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全身上下被鬥篷裹得嚴嚴實實,生了一頭黑油油的披肩短發,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正抬頭盯著她,臉上帶著一副探究的表情。


    輪宮裏還有孩子?這說不準是哪個元老的崽吧?可惜她今晚沒什麽興趣研究這些元老的長相,隻記住了一片白花花的銀色假發。


    蘇萊特歪著頭和他對視了一陣,輕輕一躍,展開翅膀從房梁上飛身而下,飄飄然落了地。她身後又寬又薄的蝙蝠翼唬得男孩一愣一愣的,他張開的嘴巴能塞下半個蘋果了。


    蘇萊特不打算再枯坐等下去了,說不定這個小男孩能給她帶個路呢。這麽想著,她幾步走到男孩麵前,彎下腰拉近與他的距離,露出個友善的笑臉。


    “我迷路了,這位小弟弟能不能好心幫個忙?”


    小男孩的嘴角抽了抽,肉眼可見地黑了臉。


    “我不小,也不是你弟弟,少跟我套近乎。”男孩說著皺著眉後退了一步,眼裏都是鄙夷。


    擁有天使般的容顏卻做出令人心寒的表情,不知道什麽樣的家庭環境教出了這樣的孩子。蘇萊特覺得惋惜,收起背後的翅膀站直身體。


    好吧,那就不求人,自己試試運氣。她打定了主意,開始環顧四周,茫然的眼神卻出賣了內心的無助。


    小男孩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她的臉,她的每個表情盡數映入他眼底。


    “和你一起來的人呢?怎麽把你一個人丟下了?”小男孩硬邦邦地問道,眉頭皺得更緊了,那樣子像是在責怪她似的。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蘇萊特的回答讓男孩睜大了眼睛,


    “我和你不熟。行了,我走了,就當咱倆沒見過吧。”


    說著,蘇萊特與他擦肩而過,大步往他身後走去。


    行,用不上就馬上翻臉,他恨恨咬了咬牙。


    “你走反了。被侍衛撞見可要治你亂闖輪宮的罪。”這回,小男孩的語氣有了轉變,最後幾個字雖然是警告但是已經軟下來。


    蘇萊特站住不動,然後慢慢地轉回頭。男孩早轉過身眼巴巴地等著,見她看過來,馬上擺出不耐煩的神情,老氣橫秋地嘟囔一句:


    “真是個別扭的女人。跟上我,快走。”


    說完,他一副不情願的樣子悶頭就走。


    原來這個小孩也不像表麵上那麽討人嫌。蘇萊特這麽想著,淺淺笑容埋進臉上的酒窩,邁步跟上他的步伐。


    小男孩一路不做聲走得很快,身上的鬥篷有時翻起來,露出藏在下麵的手套。


    手套?


    蘇萊特又瞄了兩眼,確保沒有看錯。當值元老也有一位時刻戴著手套,蘇萊特記得他叫拉爾夫。他們是什麽關係?


    “我叫蘇萊特,你叫什麽名字?”蘇萊特打破了沉悶的氣氛。


    “我知道你是誰。”過了一會兒小男孩才回話,腳下的步伐不曾減慢。


    他們已經穿過兩道高高的拱門,路上遇到夜值的侍衛無一例外都會遠遠停下來向他鞠躬行禮。這讓蘇萊特更加好奇他的身份。可小男孩一點自我介紹的意思都沒有,一句話說完又像個悶葫蘆一樣不言不語了。


    “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蘇萊特沒有氣餒,又問了一句。這回,小男孩終於放慢了腳步,朝她看過來,眼神在她臉上飄啊飄,冒出一句:“國恨家仇,不敢忘。”


    蘇萊特被他盯得脊背發涼,想起無給她展示的那張宏大的死亡名單。


    這孩子難不成是個遺孤?他是不是也知道蘇萊特和切西亞的關係?


    蘇萊特沒注意小男孩已經慢下來落到了身後,自己卻一直出神往前走跨過了殿門。兩座殿宇之間,正有一對男女在月下擁抱在一起。


    “好了,乖孩子快別哭了。”


    法爾曼標誌性的陰柔嗓音傳來,這聲音比餐廳裏蘇萊特聽過的還要溫柔,他正低頭哄著懷裏的女子,時不時地親吻她的頭發,拍著她的後背。他們的腳邊放著一隻花盆,一朵含苞待放的蘭花被簇擁在綠葉間,在月光下閃動著光華。


    “法爾曼大人,謝謝您,我簡直不知該如何報答您的恩情。”女子悲悲戚戚地一邊抹著臉上的淚水一邊抽噎著,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滾出眼眶。


    法爾曼做了個深呼吸,無可奈何地抬起頭來,目光鎖定了無意闖入又正準備悄聲撤退的蘇萊特。他頗感意外地挑了下眉毛,正要開口說話,又見一個男童從蘇萊特身後走出來,一臉陰鬱地看著他,那句曖昧的招呼就生生地哽在喉頭。


    法爾曼清了清嗓子,低頭拍了拍懷裏的女子,說:“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伊芙。”


    從耳熟的聲音到似曾相識的身形和側臉,直到法爾曼喚她的名字,猜測得到了證實,蘇萊特不敢相信會在這裏看見逍遙殿的管事,一時間她分不清湧上心頭的是悲是喜。


    伊芙感覺出法爾曼的不對勁,先抬頭看了看他的臉,再順著他的目光找過去,撞上了蘇萊特的身影,伊芙“啊”了一聲,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她忽然掙脫了法爾曼的懷抱快步朝蘇萊特走來。


    “幹什麽去?”


    法爾曼出手相攔,還是晚了一步,他吸了口氣,似乎預見到即將發生的事,往小男孩的方向瞄了一眼,攤開手無辜地聳聳肩。


    蘇萊特呆呆地看著越靠越近的伊芙。她哭花了一張臉,不知道是遇上了什麽傷心事,可在見到蘇萊特的一瞬間,伊芙臉上懨懨的神情消失了,整個人都振奮起來。


    “伊芙,你......”蘇萊特一句話還沒說完,帶著風的巴掌就呼到了臉上,打得她耳朵嗡嗡作響。蘇萊特大腦一片空白,忘了要說的話,伊芙決絕的聲音仿佛隔著厚厚的屏障聽起來不怎麽真實:


    “這下是替魔王大人打的。第二下,是為了受辱的萊斯麗!”


    說話間,伊芙揚起的巴掌又到了近前。沒想到,看似瘦弱的女孩,打起人來還是挺疼的。剛被扇過的半邊臉燒起來,開始火辣辣地疼,蘇萊特縮著肩膀把眼睛閉起來,她安慰自己,這沒什麽,她不過被扇了兩個巴掌,又不會留下痕跡。


    預想中的第二下並沒有落下來,伊芙被一道疾風摜倒在地。小男孩冷冷地注視著腳下的獵物,緩緩動手摘掉手套。


    “她可是明天的證人。好了好了,別生氣嘛......”法爾曼俯下身從後麵一把抱住了男孩小小的身子,笑嗬嗬地邊勸著邊小心地捏著手套的邊緣替他把手套戴回去,“是我不好,我現在就把人送回去。馬上就走。”


    “法爾曼大人,他是......”伊芙後知後覺剛剛與死神擦肩而過,從法爾曼的態度她已隱約猜出了男孩的身份,畢竟戴假發的人很多,戴手套的就......她手腳並用地拉開和小男孩的距離,好像他周圍的空氣也有毒一樣。


    法爾曼隻衝她搖了搖頭,又用眼神指了指地上的那盆花,提醒她該走了。


    蘇萊特的左臉腫起來又消下去,總共沒花多少功夫,她望著伊芙離開的方向沉默地站著,那神情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似的,而身邊這個小男孩的臉色卻黑得賽過鍋底。


    “我說,你是不是傻!?不知道躲嗎?”


    這回,小孩主動說話了,他站在麵前,一臉懷疑地仰頭瞪著她。蘇萊特回過神來,剛剛多虧了這個小不點,看他氣勢十足摘手套的樣子,還真有點死神來了的味道。


    “謝謝你小家夥。”


    蘇萊特伸手拍了怕男孩蓬鬆的發頂,誒,手感真好,蘇萊特忍不住又揉了兩把,換來他一蹦三尺高,一把摘下她作祟的手。


    “別拿你的髒手碰我!還有,別再讓我聽見你叫我‘小-家-夥’!”


    “那我該怎麽稱呼你?你又不告訴我你的名字。你是不是元老的孩子啊?我看隻有你和拉爾夫兩個人戴著手套。”


    蘇萊特幹脆蹲下來,重新擺出一副笑模樣,她笑起來的時候,連兩個酒窩都跟著一起笑。小男孩暗暗嘲笑她的遲鈍,不想眼睛被麵前明媚的笑容晃了一道,臉不由得紅了,不甚滿意地答她:


    “拉爾夫還沒結婚,哪兒來的孩子。”


    “沒結婚就不能有孩子嗎?你這麽說——”


    蘇萊特很想給他講講某墮天使和繼承他血脈的巨人私生子的故事,終於還是忍住了。小男孩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她,還是別汙染了人家純潔的心靈。


    “你這麽說也對。那你一定也和拉爾夫一樣,同屬於妖族吧?妖族為什麽要戴著手套呢,被你們的手碰觸以後會死嗎?”


    蘇萊特把注意力轉移到孩子的手套上,卻見他頭一扭,雙手往後一背,板起一張臉來,顯然不想探討這個話題。


    “快走吧,別磨蹭了。”


    【看書領現金】關注vx公眾號【書友大本營】看書還可領現金!


    不知道是哪句話碰了他的逆鱗,這孩子變臉比翻書快多了。他不再搭理蘇萊特,重新做回不苟言笑的領路人。


    一路七拐八拐,蘇萊特最後抵達了一座布置了鮮花和暖燭的小屋。目送她走進房間,男孩站在門口向她道別。


    “謝謝你,可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蘇萊特有點遺憾又很無奈。這個小孩不知道經曆過什麽,渾身上下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戒備。


    “妖王尹夏知道吧?我是他惟一的弟弟。”


    小男孩不可一世地說完就走了,留下蘇萊特杵在門口消化了半天,關了門走進房間的時候還覺得腳下軟綿綿的。她摸到桌邊坐下,沒有注意什麽時候桌上多了一杯熱水,一個聲音說了句:“趁熱喝”,她還嗯了一聲,話一出口才發現不對勁,一抬眼正看見燭光下的青色人形。


    “嵬?”


    蘇萊特從椅子上跳起來了,被她收進匕首的執刑者此時正靠在桌邊看著她。他周身籠罩著淡青色光暈,或者可以稱呼他為一道光影。


    “看見我就這麽高興嗎?”嵬被她逗笑了,手指點了點椅子的扶手,示意她坐下再說。


    “你怎麽跑出來了?”蘇萊特的手掌輕鬆穿過他的身體,攪動一片流光。


    “我仍然被封印在你的匕首裏,你現在看到的隻是我的幻象。還多虧了老朋友,我才能在這裏給你燒一壺泡茶的熱水。”嵬的光芒環繞茶杯,將它推到蘇萊特麵前。


    “老朋友?你輪宮裏還有朋友?”蘇萊特接過杯子,驚奇地問。


    “對,那人才剛和你分開。”嵬手指輕叩桌麵,歪頭欣賞著蘇萊特臉上精彩的表情。


    “他說他是妖王尹夏唯一的弟弟,那就是......拉爾夫?”這不是第一次提起拉爾夫,桑揚沙給她講過一遍,來時的路上路西法又說過一遍,他們都對她說,當值元老拉爾夫至今仍然被族人尊為妖王,是尹夏的親弟弟。蘇萊特以為不會再和那個早已作古的人有什麽關聯,卻又在這兒遇見了他的弟弟。


    “就是他。自從拉爾夫繼承了妖王的能力,也就同時繼承了詛咒:每天午夜拉爾夫會變回七歲孩童的模樣。那是他最脆弱的時候,脾氣也會格外暴躁。說起來,我們倆還是因為你結的緣。”嵬笑嗬嗬地對她說。


    “因為我?”蘇萊特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那小鬼曾經不止一次跑來鬼域找切西亞,趕都趕不走。人都死了,要去哪裏找呢?後來一來二去的我們就成了朋友。扮成內塔米亞代替鬼王做當值元老的時候,我也和他做過搭檔。算一算,我倆的交情有幾萬年了。今晚就是他把我從匕首中召喚出來的。他說你醉倒了,你不知道當我們兩個看見你坐在房梁上的時候有多驚訝。”


    “你那時候也在?我怎麽沒看見你?”蘇萊特聲音高了八度。


    “我想,拉爾夫肯定會送你回來,就先走一步給你備好熱水和暖燭啊,這樣你一回來就能舒服地休息。指望魔君之王果然是不行啊.....”


    “嵬......”


    蘇萊特放下水杯,把臉埋進去唉聲歎氣:


    “誰會想到那個小男孩就是拉爾夫。我還一個勁套他的話,還揉了那孩子的發頂......他說‘國恨家仇不敢忘’,是不是他也像你一樣,恨了我好幾萬年?”


    “恨?不至於吧。要真論起來,你當初對他可比對我好太多了。”


    嵬坐上桌台,雙手撐住桌麵,微微仰頭陷入久遠的回憶:


    “你為了接近你的暗殺對象費了很大功夫,最後以妖王幼弟的家庭教師這身份成功接近了目標。再後來,你非但沒能讓他們自己人打自己人,還把自己賠進去了。拉爾夫與你的師生情非常深厚。你救過他的命,他過去什麽都聽你的。說起來,拉爾夫能登上妖王寶座應該感謝你,如果不是尹夏死了,他永遠隻能是個陪襯。”


    嵬的話讓蘇萊特踏實了沒多會兒,一個“不過”就把前麵說的全推翻了:


    “不過,拉爾夫一直視尹夏為偶像,是你把他的偶像拉下了神壇。尹夏為你背叛了青梅竹馬的妻子,拋下整個妖族,最後還為你丟了性命,要說記恨,大概也是有的吧。”


    “好吧,好吧,嵬,讓我一個人靜靜。”蘇萊特聽得頭疼,衝嵬擺擺手阻止他再繼續打擊自己。看來無說的沒錯,她應該離這個地方遠一點。現在再說這個有點晚了,起碼她有了心理準備,這次的公訴人大概盼了幾萬年,終於盼來了對她的審判。


    “蘇萊特,親愛的,你在房間嗎?”


    把她掛在房梁上的那個人終於回來了,聲音就在門口,然後是試探性的敲門聲。


    “外麵那人這次恐怕幫不上你的忙,蘇萊特。”嵬嫌棄地睨了大門一眼,又看回她的雙眸,衝她一笑,臨別前給了她一個“錦囊”:“叫他‘小夾’,記住,這個名字是安撫拉爾夫的不二法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神跡之永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亦如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亦如世並收藏神跡之永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