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裏,長歌的屋內隱隱透出一些光亮。


    隻見女子剛剛解開了發髻,此時正坐在案桌前翻閱著賬簿。她的身邊放著盞燭燈,微弱的燈光在窗戶上投射出一道影子。


    如果仔細去聽,時不時還傳來書頁摩擦的聲音。隻是這聲音越來越急促,似乎透露出翻閱的人不耐煩的情緒。


    長歌揉了揉額頭,最近的這些賬簿裏每一筆都對不上。


    果然不出長歌的意料,瑞寶齋的賬確實有問題。可是這麽大的一筆錢到底去哪裏了?


    回想起那天去瑞寶齋的時候,孫掌事並沒有任何驚慌之意,想來這件事情他可能並不知曉。況且每一個掌事都是天機閣一手培養出來的,他也不至於冒著這麽大的風險去做這筆假賬!


    幕後操控這一切的人到底是誰呢?


    這些賬簿如今在長歌這裏,何不索性來個引蛇出洞?


    長歌倒想看看到底是誰的手,竟然能夠伸到天機閣裏來。


    “吱呀”穀雨推開門走了進來,端著碗剛剛熬好的銀耳蓮子羹。


    “小姐,先用些蓮子羹吧!”


    長歌沒有得空,示意穀雨放在一旁:“先放那裏吧!”


    然而穀雨絲毫不為所動,長歌疑惑地抬頭。


    “小姐,別熬壞了眼睛!”


    長歌看著眼前固執的丫頭,才停了手上的動作,妥協地接過穀雨手上的蓮子羹。


    捏起羹勺在碗中攪了攪後,才送入嘴中。蓮子羹雖然略微有些燙,但是帶著蓮子的清香。


    等到長歌喝了大半碗,才注意到穀雨似乎一直看著她。


    “怎麽了?我臉上是有花嗎?”


    穀雨瞧見這樣的小姐,總覺得小姐變了許多,但是又好像沒有變。一時之間她都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麽感覺?


    她自小在小姐身邊伺候,幾乎寸步不離身。若不是忽然回想起曾經小姐的性格,穀雨都沒有察覺到,原來不經意之間小姐變化這麽大?


    “小姐,我覺得你好像變了許多!”


    曾經的小姐性情憊懶,愛恨分明,待所有人都格外親厚。隻是極其容易心軟,曾經穀雨覺得小姐這樣的性格,以後如果接手天機閣之後一定會吃虧。


    但是如今看到這般心思細膩,清絕溫婉的時候。穀雨總覺得有什麽負擔壓在她的身上,似乎快要喘不上氣來了!


    長歌手上的羹勺一頓,沒有意料到穀雨會問這樣一個問題:她變了嗎?


    餘光無意瞥見麵前厚厚地一遝賬簿,是啊!曾經的長歌怎麽會耐得住性子,去清理這些賬簿呢?


    女子的笑容染上了一絲苦澀,空中隻剩下緘默。


    “人總是會變的!”


    “下去吧!“


    穀雨想說些什麽,隻是話到嘴邊又無從說起,於是訕訕地回了句:“諾!”


    穀雨撤下了食盤,臨走看還別有深意地看了小姐一眼。


    那一刻是什麽感覺?


    是心疼吧!


    ……


    等到穀雨走後,屋內又回到一片靜謐,隻是剛剛的話算是徹底攪亂了長歌的思緒。


    長歌已經沒有心思看這些賬簿上密密麻麻的數字,微微有些出神。


    神情恍惚之中,手把書頁揉搓了一個小角。


    忽然,房梁頂上有著窸窸窣窣的響動。


    揉書的動作一頓,側眸望向了屋頂。


    眸子頃刻變得有些幽深,看來是有誰來了?


    緊接著聲響越來越大,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逐漸靠近。


    “喵喵喵……”


    夜晚裏傳來貓的叫聲,雖然有些詭異,不過長歌聽出來了這屋頂上的小家夥應該是雪花。


    長歌卸了心中的警惕,已經習慣了雪花總是在神不知鬼不覺之中出現。


    然而此時窗外站著一個人。


    那人正準備離開的時候,似乎沒有料到這扇窗子會被忽然打開。


    四目相對,像是靈魂的碰撞。洛忱那雙平靜如水的眸子之中,帶著驚喜,又或是帶著措不及防,許許多多的情緒交融在一起。


    兩人像是定在原地,女子杏眸之中染出令人心顫的瀲灩。


    長歌這才回過神,洛忱這準備離開的動作讓她看在眼裏。若不是雪花出聲提醒了她,洛忱是不是又是要悄無聲息地離開?


    長歌在心中生著悶氣:為什麽每一次他總是要避開著她呢?


    若不是她察覺,洛忱是永遠打算呆在暗處嗎?


    還以為靈光寺那晚洛忱已經開竅了,沒有想到依舊是那個榆木腦袋。


    這樣的想法,恐怕也就是長歌會這樣想了。暗影的人怎麽都想不到自己殺伐果斷,人命在他眼中就如螻蟻一般的主子,竟然會露出這般別扭的情緒。


    離得遠了,心中又舍不得;但惟恐近了,又怕讓眼前的女子不開心。


    洛忱不知所措的樣子,反而讓長歌生了悶氣。


    “砰”


    長歌使氣關上了窗戶,徒留窗外的人一臉的不知所措。


    背對窗子,長歌晃過神自己竟然做了一個這麽幼稚的動作。


    逐漸有一道人影靠近窗子,停了片刻後才開口說道:“丫頭,你生氣了嗎?”


    長歌又打開窗子,沒有想到兩人一下子距離拉地很近。


    長歌眼中一陣慌亂,然後瞬間平複下來。


    “不氣!”長歌撅著嘴,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在洛忱麵前她會不經意流露出撒嬌的情緒。


    洛忱見到這樣的長歌,眼角流露出笑意。


    “你笑什麽?”


    長歌不明白明明是洛忱做錯了事,現在他還笑?


    這樣的長歌在洛忱麵前是鮮活的,喜怒哀樂盡在臉上,而不是像帶著一副麵具一般活著。


    原來長歌來燕京也是為了給洛忱一個驚喜,卻沒有想到洛忱明明先發現了她,但卻還想著要悄悄溜走?


    心中真是滿滿的委屈!


    下一秒,一雙手將她拉入懷中,驚地她都忘記了她剛剛腦海裏在想什麽?


    呼吸之間,都是洛忱身上特有的竹子清香,像極了清晨的味道。一點一滴占據她的肺腑,吐納之間都是好聞的氣息。


    靠在洛忱的胸膛間,似乎還能聽到有力的心跳聲:“為什麽來燕京?”


    如今燕京局勢凶險,長歌作為天機閣的閣主自然是眾矢之的。哪怕天機閣早有聲明不插手三國皇宮之事,但難保皇室暗中下什麽手腳。


    洛忱雖然是執棋子之人,但萬一有疏忽之時,洛忱必定不會原諒自己的。


    因為他不敢打這個賭!


    長歌掙脫了洛忱的懷抱,然後剛踏出了屋門,這邊的聲響引起側廂房那邊的注意。


    穀雨一推開門,便看到小姐與洛忱大人並肩而立的一幕。


    而此時紅衣也剛巧探出頭,當她見到同樣的一幕,霎時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穀雨扭頭看向紅衣,兩人麵麵相覷。


    隨即似乎反應過來,穀雨連忙把門關上了。


    “天啊!”紅衣驚呼起來。


    “噓!你輕聲些,等會讓小姐與洛忱大人聽到了。”穀雨伸出手指,做了一個閉嘴的動作。


    紅衣連忙安靜下來,但是仍舊克製不住心中的情緒:“穀雨姐姐,你瞧見了嗎?”


    “瞧見了!”


    穀雨雖然不似紅衣那般喜形於色,但是她隱隱約約也能夠察覺到小姐與洛忱大人在一起的時候,永遠都是最自由,最沒有防備的……


    長歌見到這一幕,正準備解釋:穀雨知道倒還好,紅衣若是知道了那……


    長歌無奈地看著洛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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