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離開大殿,還沒來不及換下身上的朝服,便急匆匆地讓福公公領著去見在偏殿候著的女子。


    福公公小碎步在前麵走著,已經走了許久的路,長安忍不住開口問:“怎麽還沒有到?”


    烈日炎炎,福公公的額頭也早沁出了一層汗,隻得回稟道:“陛下,馬上就到了!”


    福公公接到小太監的稟報後,連忙將人安置到了偏殿。當下的長安與剛剛在朝堂上的樣子,簡直是判若兩人。


    福公公拿到女子的信物時,原本並沒有在意,但是鬼使神差之間還是替她去通傳了。


    幸好是問了!


    想來這偏殿之中的女子對陛下肯定很重要,否則也不會讓陛下聽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就退朝趕了過去。


    再走了一會兒,視線中出現了仁清殿的匾牌。福公公走到殿門口停下了腳步,隨即退到一側:


    “陛下!到了!”


    長安仰頭望著頭上幾個鎏金的大字,此時已經是滿心的緊張。這樣的場景他早在腦海之中幻想了許多次,但沒想到等到真的發生時卻有些不敢相信。


    透過虛掩的門,隱隱約約還能看到一道影子。


    阿姐?是在裏麵嗎?


    長安上前一步,殿門兩側的宮女立馬替陛下推開門。從強光下往室內走去,長安用手遮住了眼睛,等到適應了殿內的光線,卻見到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


    隻見帶著白色帷帽的女子雖坐在椅子上,但她的手臂磕著木幾,歪著頭顯然是睡著了。


    這幾天為了從燕國提前趕到北齊,長歌幾人日夜兼程趕路。於是等待的時候困意席卷而來,她便不知覺地睡了過去。


    福公公看到這一幕,生怕這位姑娘被陛下遷怒:這?這位姑娘的心可真大啊!


    然而偷偷瞥著陛下臉上的神情,卻沒有想象之中的怒意。非但如此,還察覺出陛下緊繃的情緒鬆懈下來,與剛剛在朝堂上的樣子大相徑庭。


    長安的眼中帶著些許心疼,又有些想笑:阿姐肯定是累壞了!難得見到阿姐露出這般模樣!


    長安眸子之中宛如一汪秋水,妖孽與溫柔的氣質夾雜在一起。


    周圍的侍女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陛下,忍不住泛起了花癡,臉頰上全是緋意。


    福公公睨了周圍的宮女們一眼,滿是嚴厲的意味。


    眾人知道自己犯了錯,生怕公公責罰,趕忙低下了頭。但是別說宮女們,就連福公公也從來沒有見到陛下這一麵。


    陛下這樣的容顏,的確能讓天下女子前仆後繼。


    早前隨著梁將軍在戰場廝殺曆練,長安的性子早在殘酷戰爭的打磨下染上了疏離與冷漠。哪怕在梁將軍麵前,也從沒有露出這般親近的樣子。


    福公公忍不住對這個女子的身份感到好奇!


    隻是仔細瞧去,因為帷帽紗巾遮著的緣故,一時看不太清女子的模樣。


    這女子到底是誰呢?


    ……


    因為殿門敞開的緣故,讓窗外的陽光傾瀉入內,甚至還有些刺眼。


    女子眼睛眨了眨,撐著頭的手一時沒有扶穩,不小心撲了個空。


    隱約有醒過來的跡象!


    睫毛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眼,卻沒料到對上長安投來的視線。


    原先還是睡眼惺忪的樣子,忽然驚醒。


    長安?


    對了,她已經來了北齊!環顧四周,這才想起來她原來是在等的過程中睡著了。


    如今的長安再不是從前那個溫潤的男孩了,眉如墨畫,麵如桃瓣,棱角之中帶著威震天下的君主之氣。


    讓長歌既熟悉又陌生!


    見到了阿姐,看到她這般真實的出現在他的麵前。讓長安的心在這一刻恍若找到了歸宿,安寧而又溫暖。


    真好!還能活著再見到阿姐!


    長安雖是如今安然無恙,但長歌想到他草率做出這般危險的決定,還不辭而別,心中就湧出一絲怒意。


    她似乎已經忘記:當時正是她因為她的逃避,才促使長安做出的這個決定。


    “顧—長—安!”長歌一字一句的說道。


    在場的人頓時慌亂,雖然他們不知道女子在叫誰?隻是這種情境下很有可能是在叫陛下。


    福公公仿佛感受到一把刀懸在他的脖子邊:我的姑奶奶啊!你怎麽敢這樣對陛下說話?


    拿著衣袖慌忙揩著汗,手都在微微顫抖。


    “顧?”這個疑問在福公公腦海中轉瞬即逝,北齊的國姓是夜,但是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卻沒有想到女子徑直走到了陛下的麵前,拿掉了帷帽直接開口指責道:“你長能耐了是吧?”


    在場的人先是被女子的容貌晃了神,但是聽到她後麵說的話,恨不得趕快離開這個修羅場。


    陛下會不會遷怒他們?


    長歌的眸子中滿是質問:“戰場是什麽人都能隨便上的嗎?多少人葬身在那裏,更何況你的功夫還沒學好?”


    其實長安的功夫,在這世間已是少有。


    不過在長歌的心中,長安好像一直還是被她護著的弟弟。如果知道這一世他會做這樣的選擇,倒寧願像前世那般讓他恨她……


    聽到阿姐的責罵,長安卻是笑了。


    笑了?


    福公公簡直不敢相信:陛下非但沒責怪這位姑娘的行為,反而笑了?


    這一段時間來,要知道陛下可是很少笑。不過這樣一來福公公還是長舒一口氣,起碼小命保住了!


    “笑什麽笑?阿姐和你說的話,你有沒有放在心裏好好聽!”


    長歌看到長安此時不合時宜得笑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退下吧!”長安冷漠地對周圍的人說道,但還是難掩流露處一絲溫柔,眾人自然也察覺到了。


    “諾!”


    等到殿中隻剩下長安與長歌兩人,長安一改剛剛的樣子,笑容中帶著憨態:“阿姐!你就饒了我吧!”


    這樣的姿態明明與男子的容貌完全對不上,但卻又說不出什麽違和感上來。好像在這個女子麵前,長安本該就是這樣。


    見到長安認了錯,長歌心中的複雜的情緒才平複下來。


    兩人都默契地回避了一個問題,仿佛若是誰都沒有提及,就不存在一般。


    長歌軟了語氣問道:“之前在戰場有沒有傷到自己?”


    長安笑著搖搖頭,滿滿的少年之氣。


    長安從來不會騙阿姐,隻是這一次他卻騙了她。他的身上全是深淺不一的劍傷,卻在女子的麵前不輕不癢的否認了。


    他的心裏隻有一個聲音:往日他也可以保護阿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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