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朝都城外流民四散,百姓們不知該往哪逃,城內時刻緊閉著,城外有來勢洶洶的楚軍。


    此刻身為張莉樺的蕭楚嵐不知她是該替陳勒擔憂,還是該替他慶幸。擔憂的是,他這一世的碌碌無為讓他留下了末代皇帝的罵名,替他高興的是,他的下輩子至少安穩了不少。


    “皇後有身孕了,皇後有身孕了,恭喜陛下,皇後有身孕了。”報喜的宦官急急忙忙從椒房殿一路奔到了宣室殿。


    正在緊急商議軍務的陳勒以及一眾大臣也被好消息的聲音所吸引。


    眉頭深鎖的陳勒在聽到消息的那一瞬舒展了,但不久,他又陷入了那深思而又無助的表情。


    這時候他哪有心情去理會皇後腹中的孩子呢?這孩子一出生不過也就會是個犧牲品罷了。


    一道聖旨傳下,陳勒賜了皇後一碗“安胎藥”。名為安胎,實則是打胎。


    張莉樺聞訊,火急火燎地跑到椒房殿攔下,“皇後娘娘,望請三思,這碗湯還是不喝為好。”她說著,嚴肅地行了個大禮。


    “這是為何?這是皇上親賜的安胎藥,貴妃莫不是不希望本宮的胎安好?”皇後有些慍怒地看著張莉樺,語氣中也滿是不解與責備。


    那分明是打胎藥的味道,張莉樺再熟悉不過,“請娘娘相信臣妾,臣妾絕不是這個意思。”說著,她跪在了地上。


    見張莉樺如此堅持,一反常態,皇後倒也有幾分詫異,“你今天得給我說明了緣由,不然本宮可要治你的罪。”


    “這個臣妾不能說。”張莉樺隻能低頭不語。


    正當兩人僵持不下之時,陳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貴妃,你怎能如此放肆,是不是朕平日太寵你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張莉樺,語氣冷冰冰的。“來人,服侍皇後喝藥。”他又吩咐道。


    “不能喝,請皇上三思。”張莉樺抬頭注視著陳勒,眼神無比堅定。


    “還不快動手。”陳勒沒有看向張莉樺,而是繼續吩咐道。


    掌事宮女隻能小心接過藥,端到皇後麵前。突然,張莉樺起身,徑直衝過去奪過了藥碗,將湯藥撒了一地,她也顧不得陳勒的情緒了。


    “張莉樺!”陳勒氣急敗壞地喊了她的名字。“來人,貴妃禦前無理,即刻回宮禁足!”


    沒等侍衛前來捉人,張莉樺自行跪在了地上,“皇上,龍嗣事關重大,請皇上三思,切莫再喂皇後喝打胎藥了。”她的語氣很決絕。不僅是因為夏氏腹中的孩子是宇文泰,更是因為她不希望陳勒再繼續蕭條下去。


    夏氏一聽打胎藥三個字,嚇得連連後退。


    話音剛落,一記火辣的耳光落在了她的臉上,打得生疼。這是他第一次打她…


    “朕…留不得你了,你回東海吧。”陳勒不忍回頭看她,他從不舍得傷她一分一毫…可是作為將要亡國的君主…他不想再成為誰的拖累…能走一個是一個也好。


    “陳勒!”張莉樺萬萬不能相信,“你走吧。”三個字竟然能從陳勒嘴裏說出來。她不卑不亢地站起了身,轉身而去。


    蕭楚嵐與宇文泰大婚那天,他也是用著同樣的方式,把她推走了…湧上心頭的痛楚漸漸使他感到一陣暈眩,仿佛過了很久,她緩緩睜開了眼睛。周圍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點,她是蕭楚嵐,坐在她床邊的是宇文泰。


    “嵐兒,你沒事吧。”宇文泰關切地問道。


    從回溯之境中走出,蕭楚嵐有些茫然,“我睡了多久?”


    “幾個時辰了,見你遲遲不出來吃飯,隻好來喊你,卻沒想到你竟睡著了。”


    蕭楚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回溯之境真是神奇,明明回上一世經曆了幾年的光景,醒來卻好似什麽也沒有發生。


    見她愣愣地,宇文泰又追問道,“你怎麽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似乎也不是發燒了的樣子。


    “我們回中原吧。諸葛氏作亂,我無法安心。”她提議道。


    宇文泰的表情嚴肅了些許,“你現在回去又能做什麽?回到他的身邊?等他平定了江山,慕容氏怎麽容得下你?”


    “阿泰,你別忘了,事情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可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蕭楚嵐對宇文泰的話語有些不可置信,她印象裏的宇文泰絕不是此等怯懦貪生、趨利避害之人。


    宇文泰揉了揉額頭,“也許一開始,那些便是錯的。我護不了你,也護不了大梁江山。就如同上輩子,陳勒護不了張莉樺。三代以後,玄武為王。我不過是替玄武族創造了個好機會罷了。”


    “你難道也…?”蕭楚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應該隻有她一人經曆了回溯之境,難道宇文泰也知道了上一世的秘密?


    原來,宇文泰的前世記憶也恢複了,就在蕭楚嵐替他替他療傷之時,他恢複了上一世亡國的記憶。


    張莉樺與陳勒在皇後宮中大吵一架後,陳靈兒被迅速指婚給了蕭閔輝,蕭氏全族接到命令全程護送皇後和公主進山躲避,大將軍宇文正帶著陳國最後一支精銳部隊潛藏在山中,準備與慕容大軍決一死戰。


    慕容大軍突破皇城門的那日,陳勒抱著古琴坐在光禿禿的古桐樹下,邊談邊唱著為張莉樺而作的《玉樹後庭花》。整個皇城空無一人,奴婢侍衛一走而空。他泰然地奏著琴,仿佛什麽也不會發生一樣。


    “皇上。”張莉樺站在他身後丹丹地看著陳勒,眼裏滿是止不盡的憂傷。


    “你怎麽不走?你快走啊。朕今日殉國,理所應當人,我陳勒做了半輩子皇帝…也知足了。”陳勒眼望著絕色容顏的張莉樺,眼望著華美的宮殿…都將被他人占為己有,想到這,就不禁感到滿心的酸澀。


    “玉宇芳林對高閣,新裝豔脂本傾城。玉宇芳林都在,新裝豔脂怎麽能不在呢。”張莉樺走到了陳勒身邊,她換上了華美的盛裝,準備迎接她的,是死亡,她從袖子裏拿出了一柄鋒利的劍,“就讓我再為皇上舞一曲。”


    舞姿飄然,驚鴻婀娜,曲罷,張莉樺將劍指向了自己的咽喉,“皇上,夫妻同命,來世再見。”一劍封喉,血濺在了華服和鵝卵石的地上。


    “莉樺!”陳勒連忙接住了將要倒下的張莉樺,你怎麽這麽傻。”眼淚奪眶而出,“這輩子,是我陳勒對不起你,下一世,我要傾盡我的一生來守護你。莉樺…你等著我。”


    一把劍,結束了兩個人的性命。天空下起了鵝毛大雪,很快,覆蓋住了兩人相擁的的身軀,覆蓋住了滿地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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