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遠山鎮回來之後,顧安寧開始準備新房的設計圖。


    她算了一下手上的存款,上一筆賣米的錢,除去升級除去雜七雜八的生活費用,還剩下四十兩,賣炸雞賺了八兩多將近九兩銀子,這一次賣米,賺了一百六十兩,對了,還有從王麻子那裏搜刮來的,也有五十兩銀子。


    加在一起統共就兩百五十多六十兩銀子。


    顧安寧之前問過李富貴,蓋一座新房大概需要多少錢,李富貴給出了一個大概的範圍。


    那個時候,她手上也是有錢的,隻不過錢不多,所以就一直沒動手。


    如今賣米得了大頭,這新房也可以蓋起來了。


    李富貴、李大狗、李金銀三戶人家的位置都在一個方向,在李屋村的東邊,傍山而建。


    李屋村大多數人家都是這樣的。


    “富貴哥,這是我那新房的圖紙,你看看,如果沒有什麽問題的話,可以開始動工了。”


    李富貴家的正屋裏,顧安寧和李富貴夫妻兩個相對而坐。


    李富貴的老丈人會做木工,泥瓦工,家底也還算可以,養出來的女兒也是溫溫柔柔的,李富貴這麽多年,受老丈人的幫助頗多,學了他老人家的一身本事。


    對於自己的房子,雖然顧安寧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專業上的東西,還是問一下專業人士比較好。


    李富貴把顧安寧的圖紙接過來,不過卻遞給了他媳婦,“東家,這你就不知道了,蓋房造房這種事情嗎,若說最在行的,還是我這媳婦兒。”


    顧安寧有些訝異的看著李富貴家的。


    李富貴家的約莫三十出頭,圓臉,眉目帶著沉靜,李富貴當著顧安寧的麵這麽誇她,她就輕輕的白了李富貴一眼,接著才仔細的看了顧安寧的圖紙。


    “顧妹妹你別聽他胡說,我哪裏是在行,我不過是略懂一二而已,這圖紙本沒有什麽問題,泥瓦工本就是要按照主家的喜好來辦事的。”


    李富貴家的停頓了一下,話題一轉,“隻是.......若顧妹妹家的房子材質是木頭的話,這地基最好先用石頭打牢了,埋一些石灰石進去,好驅蟲防蟻,這建成了以後,也要時不時的撒一些石灰在房屋四周,方可使用長久。”


    和李富貴夫妻商量好的第二日,李富貴、李大狗、李二狗兄弟、李鎖柱、還有李金銀便都帶著工具過來開工了,顧安寧這工程還是很繁重的,所以李富貴又找多了三個人過來幫忙,都是李富貴老丈人那個村子的。


    另外門窗桌椅這等活計,也落在了李富貴老丈人身上了。


    這日七點,天剛剛亮了不久,李富貴就帶著七個工人一起來了,“東家,今天是開工破土的第一天,所以要敬一下天神山神。”


    顧安寧看向李富貴他們帶過來的工具,不光有鋤頭和簸箕,李富貴的簸箕裏,還有鞭炮、黃紙和香。


    李屋村多山,這裏的人靠山,也吃山,所以很敬畏天神山神,沒分大事,必定祭拜。


    顧安寧也要入鄉隨俗。


    李富貴把鞭炮黃紙等東西從簸箕裏拿出來,顧安寧就轉身回到正屋把飯桌搬出來,擺上準備好的雞還有點心和酒這些祭品,一番祭拜之後,放了鞭炮,點燃了黃紙,這才算儀式結束了。


    儀式結束之後,就正是開工了。


    今天隻要是把地基挖出來。


    *


    “出事兒了,出事兒了,快去叫村長,快去報官啊。”


    中午的時候,日頭火辣,顧宅裏,李富貴他們剛剛結束一上午的工作,回到正屋裏吃飯。


    工人就有八個人了,加上顧安寧兩個人,就十個了,桌子和屋子都顯得太小了也坐不下,所以顧安寧就讓李富貴他們先吃了,她們隨後再吃。


    兩人也在房間裏待著。


    外麵響起了敲鑼打鼓的聲音。


    顧安寧聽見李富貴在外麵問,“出了何事?”


    顧安寧隨後也從房間裏出來。


    來人也是這裏的人,不過顧安寧一直都不怎麽跟李屋村的人來往,所以也不太認得,那個人卻是沒想到這荒廢了許久的木屋居然有人住,而且李富貴也在這裏。


    “富貴哥,你們怎麽在這裏啊?”他朝裏一看,這屋子裏似乎有不少人啊。


    李富貴端著一個飯碗,朝嘴裏扒拉了兩下,“這家主人要蓋屋,我來幫幫忙,怎麽了?出了什麽事情了?”


    這人才想起來他是來幹嘛的,“富貴哥,出事了,王麻子死了,我得趕緊去找村長,讓他報官去。”


    王麻子


    死了


    等等字眼入耳,讓後頭跟出來的顧安好臉色發白,神色慌張,手不自覺的就抓上了顧安寧的胳膊。


    李屋村百年來,都不曾出過橫死的人命,如今有人橫死了,在李屋村來說,絕對是一件大事,“怎麽回事?王麻子不是好好的嗎?”


    打算去報信的那個人苦著一張臉,“哎呦富貴哥,你都有多久沒有見到王麻子了?好多天了吧?死的老慘了,都發臭生蛆了,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天了。”


    已經快半個月了。


    顧安好站在顧安寧身側,李富貴身後,捏著顧安寧的手捏的死緊,臉色發白搖搖欲墜。


    王麻子簡直就是她這一生的噩夢!


    顧安好的動靜大到顧安寧根本就無法忽視,她側頭看了一眼,輕輕的動了動嘴唇,“不要抖。”


    顧安好抬頭看著顧安寧,眼裏滿是慌張。


    顧安寧把她朝房間裏推,“回房間裏去。”


    顧安好已經全然不知道怎麽辦了,陷入了一種恐懼的情緒了,顧安寧怎麽指揮她她就怎麽走。


    李富貴把飯碗裏的飯菜扒拉個幹淨,“我跟你一起去。”


    村長就在顧安寧家對麵,也就兩步路的功夫,不費事兒。


    剩下的幾個人雖然沒有出來,但是在屋子裏也都聽見了,紛紛飛快的吃完飯,等著李富貴回來。


    而房間裏,顧安好正坐著一直抖,肉眼可見的顫抖,兩眼無神,一副害怕到極點的模樣。


    “姐,我殺人了,姐,我殺人了,王麻子被他們發現了,我會不會被抓走?”


    雖然說王麻子是玷汙了她,可是又有誰會知道?


    人卻是她自己殺的。


    再說了,就算別人知道了她是因為被玷汙了所以才動手殺了王麻子,可是那又如何?殺人是要償命的,不管是什麽樣子的理由,她還是要償命。


    到時候,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她已經被玷汙了,不幹不淨了,她在村子裏,也活不下去了。


    上天為什麽要對她這般的不公平呢?


    是覺得她的命還不夠苦嗎?


    當日,她就應該一死了之!


    外麵可都是人,一門之隔而已,她以為她說的小聲,就不會有人聽見了嗎?


    顧安寧看著顧安好這種慌張的模樣十分的無奈“你小聲一點,外麵都是人,你這麽嚷嚷,別人會聽見的,到時候,就算別人不知道,被你這麽一喊,也知道了。”


    顧安寧的話出,顧安好的眼淚就掛在了眼眶上,說話的聲音又小了一點,近乎呢喃,“阿姐,我......”


    “放心吧,沒有人會知道的。”


    顧安好還是鎮定不下來,“可是......可是吳氏她......她是知情人。”


    現在王麻子的死被人發現了,吳氏肯定也知道了,若是吳氏把這件事情說了出去,那所有人都會知道的。


    顧安寧淡淡道,“她如何敢說?隻怕她現在也嚇死了。”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兩人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李大狗的聲音在外麵響起,“東家,我們吃好了,你們出來吃飯吧。”


    顧安寧站起來,看看顧安好,“走吧,出去吃飯吧,鎮定一點,把這件事當做不知道,當做和你無關,村子裏死了人,縣令必然會來詢問,到時候露出馬腳可不好。”


    顧安好慌亂的很,可是到底是知道一點輕重的人,把臉上的眼淚擦了擦,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出去。


    她們二人剛剛坐下來吃了沒幾口,李富貴就匆匆回來了,他一回來,李大狗他們就迎了上來,“怎麽樣了?”


    李富貴不答,匆匆進屋,“東家,今天下午怕是開不了工了,村長要求所有人都到王麻子家裏去。”


    顧安好低著頭默默吃飯,不敢看李富貴。


    村子裏死了人,所有人都有了嫌疑,或者說為了知道真相,所有人都免不了被查問。


    自然是開不了工的。


    李大狗他們的表情都不意外。


    李富貴扔下一句話,“現在村長已經去王麻子家了,你們也趕快過去吧,我還要去縣衙裏把三爺找回來。”


    李富貴轉身出去,顧安寧和顧安好也放下了筷子,李大狗見她沒有吃兩口,開了口,“東家,你還是多吃兩口吧,這事兒一時半會了結不了。”


    顧安寧沒有繼續吃下去,從點心盤裏拿了幾塊點心,又塞了幾塊給顧安好,把她拉起來,“不吃了,出了這等大事,怕是大家都在等著,我們去晚了,反而不好。”


    李大狗見她說話的時候,咬了一口點心進嘴裏,顯然是打算一邊走一邊吃了,於是也就不再多說什麽。


    等顧安寧一行人走進王麻子家的時候,村子裏大部分人都在裏麵了。


    王麻子家裏,淩亂不堪,散發著一股臭味,整個屋子裏蒼蠅還飛來飛去的,十分惡心。


    隻看了一眼,村長李水就讓大家都退了出來了,實在是受不了了。


    天氣太熱了,王麻子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天了,腐爛的嚴重了。


    他一個獨居的人,什麽時候死的都不知道。


    顧安寧來的晚,站在了後麵,出去的時候倒是出第一,她出去之前,看了看這裏烏泱泱的一大群人,在人群裏找到了吳氏。


    哦,吳氏那一張臉,比那天在李家看到的還要嚴重呢,臉上一大塊黑色的血痂,這一塊血痂並不是完整的,而是從中間裂開了,露出紅色的肉來,在王麻子家上空盤旋的蒼蠅,也有繞著她飛來飛去的。


    吳氏自從受傷了之後,就一直在房間裏待著,基本沒有怎麽見過外人,許多人都不知道她成了這般模樣。


    吳氏實在是太嚇人了,許多小孩好奇的去看王麻子的屍體,卻離吳氏遠遠的。


    有幾個不知道是真的和吳氏很要好,想要關心她一二,還是好奇,“吳秀,你這臉怎麽了?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


    吳氏的臉,一直是吳氏心頭的痛,如今已經成了吳氏的心魔了,她今天本來不想出來的,就算出來也想戴個麵巾什麽的,可是李珍這個死肥婆,想讓她出醜,把她拽了出來。


    被人一問,吳氏連忙捂住了臉,眼神躲閃,“沒什麽.....”


    李珍也在人群裏,見吳氏被人圍住了,露出戲謔的神情,大大聲的說,“哪裏是沒什麽哦,嫂子,你這臉,分明就是受傷了啊。”


    受傷?


    李珍的話一出,大家紛紛去看吳氏的臉,受的什麽傷啊,這麽大的一塊疤,還這麽臭,怕是要毀容了吧。


    被越來越多人盯著,吳氏十分難堪,嘴裏說著,“別看了別看了。”一邊捂著自己的臉躲著。


    有人問李大牛,“大牛啊,你媳婦兒怎麽成了這樣啊?你每天對著她,豈不是要嚇死了?”


    這句玩笑話,真是又惡毒又難堪,他這麽一說,所有人都看著李大牛了,李大牛難堪的要死,一巴掌就朝吳氏打了過去,“還不滾回去,丟人現眼。”


    吳氏沒有受傷的那邊臉,一下子就被李大牛給打腫了,眼淚盤旋在眼眶裏,想掉又不敢掉,紅著鼻子看李壯,一時之間,又羞又惱。


    她拚命躲著,可是不經意之間,卻撞見了顧安寧和顧安好。


    吳氏頓時就慌亂了起來。


    顧安寧說的沒錯,吳氏確實是很慌亂,她等了幾日,王麻子也沒有去找她,心裏就一直打鼓的,這事情到底是辦成了還是沒有辦成啊?


    不過吳氏轉念一想,王麻子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啊,畢竟這種事情,誰會到處說啊,若是沒辦成,肯定會來說的。


    可是等著等著,卻等來了王麻子死了的消息。


    吳氏那個時候才真正慌亂不安了起來,王麻子死了?怎麽死的?要是被查起來,查到他們之間有過接觸怎麽辦啊?王麻子有得手嗎?那個討人厭的死瘸子還活著嗎?


    如今見到了顧安寧他們,顧安好好好的,皮光柔滑的,還瘦了一些,比以前好看多了。


    吳氏那一瞬間,差點要尖叫出來,隻不過理智尚在,知道這是什麽場合,才沒有露餡兒。


    顧安寧和吳氏對上了眼睛,一下子就抓住了顧安好的手,勾勾唇角,打了個招呼,“大嫂子,你近來可好啊?”


    吳氏吞吞口水,努力穩住自己,“你跟我們二牛已經沒有關係了,我不是你大嫂,你不要亂喊。”言罷匆匆走掉。


    周氏在一旁看著,見吳氏要走,連忙把吳氏叫住,“你去哪裏啊?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誰都不能走,在這裏待著。”


    說完吳氏,又說李大牛,“你媳婦身體不舒服,你怎麽能打她呢?你若是再對她動手,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一瞬間,吳氏就有了一個撐腰的人。


    見周氏開口了,那些笑話吳氏的人也不出聲了。


    另外一邊,李水已經在詢問一開始發現王麻子的那個村民了,“你是怎麽發現他死了的?人是不是你殺的?”


    那名村民一聽就要哭了,“村長,看你這話說的?我把人殺了之後,我再去告訴大家王麻子死了,這不是自找麻煩嗎?我今天幹活的時候累了,有點渴,想來王麻子家要口水喝,叫了好久都沒有人應,門又隻是虛虛掩著,所以我就進來看了看。”


    一進來,就看到王麻子躺在地上,臭到不成樣子了,蒼蠅一堆,那個樣子,他現在都忘記不了。


    他嘀咕,“早知道我就是渴死,也不來了,麻子他一直獨居,又是個外鄉來的,誰知道他怎麽死的?”


    李水本隻是想嚇唬嚇唬這人,看他說的坦蕩,也就不多說了,又問了一遍,在場的人,都說沒有見過王麻子。


    問不出什麽來,李水也不糾結了,“大家不要走,一會縣衙會來人把你們都問一遍,到時候你們知道什麽的就都說出來,不要隱瞞,隱瞞等同於殺人,你們清楚沒有。”


    “清楚了.”


    吳氏在後麵輕輕說,“會不會是山神怪罪下來了?”


    得罪了山神,這是一件大事,大家紛紛議論了起來。


    見事情越來越扯,周氏道,“大家別亂想,山神是好神,怎麽會殺人呢?”


    吳氏也不生氣,輕輕的說,“今天並不是動工的好日子,可是卻有人動工了,李屋村百年來都沒有出過橫死的人,如今王麻子卻橫死了,這不是最好的證明嗎?”


    光明正大,迫不及待。


    顧安好有些著急,“阿姐......”


    這吳氏分明就是故意的,見她沒死,就又來打她房子的主意。


    顧安寧沒應聲。


    “是誰啊?”


    “對啊,是誰啊,這麽缺德,會不會是真的得罪了山神哦。”


    周氏見吳氏也是個惹事兒的,一時之間對她也沒有了多少同情之心了,“吳秀,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啊,今天誰動工了?”


    什麽山神殺人,這王麻子分明就是人殺的,李屋村是李炎的家鄉,家鄉離奇死了人,李炎若是能查清,肯定在縣令大人那裏得力,到時候,他們家也有好處,可是這吳氏卻把一切都推給了山神,當真是討厭。


    吳氏眼裏閃爍著詭異的光芒,手指指著顧安寧,“就是她們姐妹兩,今天動土了不說,還叫了幾個外鄉人進來,定然是顧安寧惹怒了山神,所以山神今天才會怪罪下來。”


    顧安好氣得要死,“你胡說,這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那三個外鄉人是李富貴老丈人那村的,跟李富貴老丈人也沾親帶故,也相當於是李富貴的親戚了,如今李富貴不在這裏,髒水卻潑到了他們頭上,李大狗等人就不能不管了。


    “村長,今天日子我們是給先生算過的,是個好日,我們也祭了過山神了,山神也領。”


    李屋村的人向來是信奉山神的,如今無端端的死了人,還是百年來的第一次,早就人心惶惶了,“領了也不一定是高興啊,你哪找來的先生,我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不然怎麽會死人。”


    “我們真是太倒黴了,要是以後山神不高興,我們要怎麽活下去啊?”


    *


    許縣令和李炎來到李屋村的時候,沒能進到村子,因為村口已經被圍起來了,“李師爺,你們村,平時不能進出的嗎?”


    李炎朝李富貴看了過去。


    李富貴也不清楚,丈二摸不著頭腦,“不是啊,小人出來的時候還是能出的。”


    他看了看,見顧安寧屋子前麵圍著一堆人,那些人正在抬泥土把草皮上挖好的地基填回去,他老丈人村子裏的那三個人也被抓了起來,“不好了,村子裏的人開始亂想了。”


    李富貴一下子就想到了山神怪罪這上麵去。


    李富貴話出,李炎的目光也隨著看了過去,“他們這是在做什麽?”


    那不是她的屋子嗎?怎麽一堆人圍在那裏?


    李富貴道,“今天顧姑娘家裏動工,王麻子又死了,村子裏的人可能是以為山神怪罪下來了,所以不讓動工吧。”


    顧安寧可是花來了錢的,門窗等東西也在準備中了,若是不能蓋了,顧安寧肯定損失慘重。


    李炎聽了沒接話,倒是許大人聽了有了幾分興致,“李師爺,你們村子裏還有這種說法的嗎?”


    李炎半垂著眼眸,勾勾唇角,“不過是村民愚昧而已,死了人,定是人所為,跟山神沒有什麽關係,大人,我們還是去看看死者先吧。”


    說罷就叫來捕快把籬笆搬開,讓許大人進了村子。


    李富貴著急他老丈人那三個沾親帶故的親戚,許大人一進村子,李富貴就開始喊,“許大人來了。”


    動手的人一下子就停了下來,紛紛看著他們。


    顧安寧和顧安好也回到了顧家,聞言也看了過來。


    顧安寧看見李炎了。


    他今天倒是騎馬了,慣常穿的灰色衣衫換成了黑色,眉目俊秀,文弱書生的氣質削去了一點,多了幾分血氣男兒的氣概來。


    踏馬而行也是一樣的好看。


    隻是......他們注定沒有結果的,想多了也是傷心而已。


    李炎也在這個時候看了過來,一下子就撞進了顧安寧眼裏,顧安寧連忙低下了頭,不看李炎了。


    “富貴哥,死者在哪裏啊?”


    李富貴道,“在家裏。”


    “你把他們這些人都叫過來,大人,屬下帶你去死者家裏。”


    “嗯......”


    許大人一行人就這麽走了過去,李富貴道,“大家先到王麻子家裏。”於是一行人又走回去王麻子那裏。


    許大人一行人,聚集在王麻子家的村道上,並沒有進去,實在是太臭了,許大人受不了那個味道,隻有兩個捕快和仵作進去了。


    剩下的人,在外麵詢問村民。


    等了一會兒,仵作走了出來,“大人,死者倒像是被劫財而後被殺死了的,家中很亂,也找不到任何財物。”


    看著這破茅草屋,能有多少錢真的是奇怪了,“會不會是這家人原本就沒有什麽錢啊?”


    邊上有個捕快接話道,“大人,小人認識此人,在遠山鎮是個混混,好賭,半個月前,小人曾經見過他贏得了不少賭資,現在在他家裏完全找不到。”


    自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王麻子了,看他死了的那個模樣,已經是死了很久了,顯然是一拿到錢,就被人殺了。


    許大人不想呆在這麽臭的地方,“李師爺,這死者既然是你村子裏的人,就由你負責查吧,看看能不能找到凶器,找到目擊者。”


    李焱領了下來。


    許大人一走,大家就自在多了,李水走了過來,“老三,我都問過了,沒有問出什麽來。”


    李炎看了一眼顧安寧,顧安寧站在人堆裏,顯得很顯眼,今天應該是曬多了,臉紅撲撲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微微低著頭,沒看他。


    他在眼前,都還有心思走神。


    李炎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來,“爹,村頭為什麽圍起來了?還有人家家裏,為何要去填人家的地基?”


    李水身為李炎的父親,可是現在是在外麵,身邊又有捕快在,李炎說話是有問必答,“他們家今天動土,惹怒了山神,所以我們才把他們那填起來。”


    “誰說的?這跟山神有什麽關係?”


    李炎忽然的反問,讓李水有些尷尬,畢竟這是人家說的,且這反問的人又是自己兒子,問的又特別不客氣,李水就有些下不來台了,“大家都這麽說。”


    吳氏站在後麵,大聲的開了口,“李三爺,若不是顧安寧她得罪了山神,王麻子怎麽會死?若不把她家填起來,以後死更多的人怎麽辦?顧安寧這個人可是一個掃把星,一來就克死了我們家李二牛,若是讓她再這樣下去,說不定還會死更多的人。”


    說到最後,吳氏一錘定音,“依照民婦看,就應該把顧安寧姐妹兩個趕出去才對。”


    顧安寧一嫁過來,李二牛就死了,現在王麻子也死了,都跟顧安寧有關係。


    吳氏這麽一說也是對的,大家都覺得顧安寧是個掃把星了,“對啊,村長,這小寡婦本來就不是我們村子裏的,現在都被休了還不走,還連累了王麻子,村長,我看就把她趕走吧。”


    顧安寧站在人群中間,聽著這些話,被人指責,一言都未發。


    李炎聞言,目光微冷的看向吳氏,“你是這麽認為的?”


    他說話的時候,看著吳氏,那眼底的桃花隨著說話的時候微微搖動著,十分的勾人,吳氏的臉紅了紅,結結巴巴的,“是......是的、”


    “那為何,她妹妹沒事?”李炎淡淡道,朝顧安寧和顧安好兩人看了過去,“這得罪了山神,至親之人沒事,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麻子卻說是被她連累死了,這是什麽道理?”


    吳氏一時無語,“可是......可是我小叔李二牛,就是被她克死的。”


    “好了,李二牛身體太差,本來就是為了衝喜才娶的人家,衝不過來,也正常”李炎頓了頓,聲音大了點,“王麻子是被人截殺的,若你們誰敢胡言亂語,把不相幹的人推了上來,擾亂了案情,我第一個饒不了她,明白嗎?”


    李炎都不像是在生氣,也不像在吼,聲音隻不過比他剛才說話的時候,大了那麽一點點而已,又像是對大家說的,可是又像是對吳氏說的。


    輕輕柔柔的溫和的不像話,可是聽起來,卻覺得很森然。


    吳氏抖了抖,“是......是,我知道了。”


    *


    天色漸漸模糊了起來,李屋村經曆了一場殺人案之後,漸漸歸於平靜,顧安寧正坐在平台上,吹著涼風,昏沉的夜色之下,見一黑衣人朝她家門口走了過來。


    顧安寧站起來轉身就進了房間。


    那個人的腳步沒有她快,走著走著,不知道怎麽的,就站著不動了,手抵著拳頭,一聲接一聲的咳嗽了起來,“咳咳......”


    咳嗽的聲音很高,在這平靜的地方格外的清晰,且聽著那咳嗽的聲音,好像是一直咳不出來一樣,咳不出來就越是要咳。


    像是要咳血。


    顧安寧生生的頓住了腳步,回頭,忍不住腳步,走了下去。


    李炎抬起頭來,眼眶周圍咳嗽的紅了,眼淚也咳了出來,氤氳在眼睛四周,氤氳在眼底的桃花下,桃花蕊沾上了水汽,變得嬌嫩異常。


    他止住了咳嗽,看著顧安寧。


    見他止住了咳嗽,顧安寧無端的就生出了一股怒氣來,“既然李三爺沒事,還是早些回去吧,孤男寡女的,讓人看見了不好。”


    李炎笑了笑,“看見了就看見了,你又不是誰家媳婦。”


    顧安寧更加生氣了,轉身就走。


    李炎一把把她拽住拉了回來,拽的又快又急,顧安寧一下子能就撲在了他身上,臉撞上了他胸口,有些疼,“你幹什麽?弄疼我了,我是個孕婦!”


    她又氣又急,打了李炎一下,“你還來幹什麽?”


    打了一下,李炎就放開了她,整個人退了兩步,咳嗽了起來。


    顧安寧以為他是裝的,沒搭理他,“你若是在這樣,我走了。”


    李炎也沒有起來,顧安寧轉身就走,手被拉住。


    吐血了。


    李炎吐血了。


    鮮血溢出唇角,彌漫在下巴處,格外的觸目驚心。


    顧安寧哪裏還顧得上生氣,連忙抓著他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聲音染上幾分著急,“你怎麽了?”


    李炎又急急的咳了一下,一口血就這麽噴了出來,整個人無力的靠了過來。


    下午看他都還好好的,都還有力氣騎馬嚇人,看著一點都不像有事的樣子,怎麽現在,就開始吐血了。


    “有些疼......”李炎抓著顧安寧的手,抵在胸口處,“你是不是生氣了?”


    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啊,“你先別說話了,先進去躺著。”


    李炎整個人都靠在了顧安寧身上,讓她支撐著他,“哦......”


    顧安寧一路扶著李炎,進到了房間裏,扶著李炎躺下,“你先躺著,我去找祥子給你找大夫。”


    李炎揪著顧安寧的手,不讓她走,“你是不是生氣了?”


    又有點委屈,“你說過要好好考慮的。”


    於是他就認認真真的考慮了。


    “你騙我,怎麽可以生氣呢?你是不是要走?”


    顧安寧從來都沒有想過,李炎會如此的磨人,從前的時候都不覺得,“沒生氣,真的沒有。”


    她俯下身,親了一下李炎的嘴角,“我隻是去給你找大夫,馬上回來。”


    還有叫顧安好不要進房間。


    可是——


    剛剛親下去,就感覺到李炎的身體僵了僵。


    顧安寧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李炎伸手就推她,“那你去吧......”


    顧安寧穩住身子,伸出一根手指頭,從李炎下巴處刮了一點血跡,放在口中舔了舔,“血怎麽會這麽甜?”


    李炎有些不自然的開口,“血本來就是甜的.....”


    顧安寧又吮了一下,臉冷了一下,“這不是血,你騙我對不對?”


    李炎的臉色更加不自然了,眼珠子轉了轉。


    顧安寧見這個模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轉身就走,李炎又把她拉住,捏著她的手,小聲兮兮,“安寧,我好疼哦......”


    顧安寧隻覺得十分好笑,好笑的同時還覺得有些生氣,“那你就疼著吧。”


    竟然裝病來騙她。


    李炎從床上坐起來,手還拉著她不放,聲音也小了下來,“我回去思慮了好些時候,依舊是覺得我是願意的,頂多日後,我們再多生幾個就是了,可是後來卻有事情耽擱了,所以才沒有趕得及過來見你。”


    說到這裏,嘟囔,“今日見著我,你一眼都沒看我,我便覺得......”


    顧安寧冷笑著把李炎的話接了下去,“你覺得我生氣了,所以就裝病扮可憐?”


    李炎點點頭,“你一向心疼我......”


    “你聽說過狼來了的故事麽?”


    李炎點點頭。


    “嗬......”


    李炎拉著顧安寧坐下來,“你別氣了,我錯了。”


    說罷就從懷裏掏出一根銀簪子來,款式精致的很,“這是我親自畫圖,讓人家打的,送給你啊。”


    那一副眼巴巴的模樣。


    顧安寧坐下來,李炎瞧著她的發飾,“你是不是不太會梳發飾啊?”


    顧安寧摸摸自己的頭發,點了點頭,“我的手不太巧。”


    往日,都是顧安好給她編發,可是今日在家裏,所以顧安好就沒給她弄。


    李炎動手就去拆顧安寧的頭發,顧安好擋住她,“幹嘛......”


    李炎拿開她的手,“給你重新束發,戴上發簪,別讓人惦記了去。”


    “可是要睡覺了......”


    “沒關係,你可以先學著。”


    顧安寧於是就隨李炎折騰去了。


    顧安寧把鏡子挪了過來,手上拿著鏡子,看著李炎拆了她的頭發,梳順了,看著李炎手指穿梭在她的發間,雙手靈巧,不一會就結成了一個發髻,然後,他就把他的那根發簪插進了顧安寧發間。


    “好了.....”李炎扶著顧安寧的頭發,從鏡子裏看了看,十分滿意自己的傑作,“是不是很好看?”


    剛剛放手,頭發散了,發簪也隨著掉了下來。


    李炎愣住了,顧安寧也愣住了。


    顧安寧順了順自己的頭發,“可能是你沒有用東西固定的緣故。”


    顧安寧拿起放在小桌子上的東西,“我看安好給我梳頭的時候,都是用這些東西固定的。”


    李炎點點頭,又拿起梳子給她梳頭,開始動手,一一把顧安寧手上的東西拿過去,一個都沒剩下,可是梳好的頭發鬆垮垮的,十分難看。


    李炎頓了頓,正大光明的說,“定然是這幾個夾子壞了。”


    顧安寧十分的給麵子,把發帶也遞了過來,“可能是,試試用發帶吧。”


    李炎點點頭,“嗯......”


    於是第三次編發就開始了,那幾個夾子也用上了。


    這一次,頭發不掉了,也不垮了,李炎十分滿意,“好了,好看吧。”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點緊了,像是揪著頭皮一樣。


    不過看李炎如此認真,顧安寧也不好打擊他,點了點頭。


    李炎於是就把發簪給顧安寧戴了進去,“如此,便沒有......”


    話還沒有說完,顧安寧就哎呀一聲。


    李炎的手頓住了,“怎麽了?”


    顧安寧皺著一張臉,“有點疼......”


    發簪所在的部位,頭發鼓起來了一大塊,從鏡子裏看過去,很像一個包。


    李炎的臉紅了,沉默片刻才開口,“可能是這發帶摩擦皮膚,又擋住了簪子的位置,所以你才會疼。”


    他動手就要拆顧安寧的頭發,“我這就幫你重新梳過頭發。”


    顧安寧抬手擋住了李炎的手,抬眼看他,“三爺,你老實說,你是不是不會?”


    李炎好久都沒有回答,忽而就放下了簪子,泄氣了,又含著十分的苦惱,“嗯......我是第一次給女人束發......抱歉,束得不太好,弄疼你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病嬌公子農家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愛吃肥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愛吃肥腸並收藏病嬌公子農家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