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把世間的一切汙穢都衝刷的幹幹淨淨,周圍隻剩下他們二人。


    周氏身上籠罩著一身青色的披風,眉目富態而溫柔。


    隻是她現在做出來的事情一點都不溫柔。


    周氏和李壯二人靠的很近,中間靠著一把匕首連接著。


    李壯滿臉的難以置信。


    周氏臉上帶著波瀾不驚的神色,一雙眸子笑意盈盈,不慌不忙的把插在李壯肚子上的匕首抽了出來。


    猩紅的血液濺了出來,溫熱溫熱的,有一些滴落在李壯的手上。


    “救.......”劇痛從李壯的肚子上傳遍李壯的全身,李壯想喊,可是剛剛開口,喉嚨裏就湧上一口血,一想說話,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隻有那種“哢哢”的聲音。


    周氏瞧著他,嘴角吟著一抹笑,“本來是不想動你,留你一條活路的,可是你實在是太貪心了。”


    她一邊說著,然後又一刀捅了進去。


    李壯是徹底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能下意識的握著那把匕首。


    他想反抗,可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周氏再度把匕首抽了出來,然後又飛快的插進去,動作十分的利索。


    “你幫我做事,我沒有給你相應的報酬嗎?你竟然敢威脅我。”


    敢威脅她,就要想到有去死的那一天。


    錢不是那麽好拿的。


    周氏有許多話都沒有說出來,李壯一身的鮮血,他盯著周氏的眼睛。雖然她有許多話都沒有說出來,可是在這一刻,李壯都明了了。


    原來,這真的是一個惡魔。


    他今早的不安,原來是因為這個。


    他要喪命了。


    原來,都是因為要死了,所以才會如此的不安。


    他的嘴巴張著,發出“哢哢”的聲音。


    可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再也說不出來了。


    周氏把手抽回來,李壯當即就變得踉踉蹌蹌的。


    周氏伸手,在他身上擦幹淨了手上的血跡,用力把他一推。


    李壯當即就倒下了。


    周氏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下輩子再來後悔吧。”


    身後的門吱呀一下子打開了,李水縮手縮腳的走了出來,見了一地的血,還有倒在血泊中的李壯,當即就嚇了一大跳。


    不過周氏一個輕飄飄的眼神,李水就不敢動了,“媳婦......這該怎麽辦啊?”


    周氏的眼神很淡很冷,裏頭似乎融著一層一層的冰雪,“拖到後山去吧。”


    不知道為何,李水覺得今天格外的冷,“可是......可是,這麽多血,要是讓人發現了........”


    這底下就是顧家小苑,雖然說村頭就隻有他們兩戶人家,可是到底是死了人了,還一地的血跡,要是讓別人發現了,該如何是好?


    不是連他們的性命都給搭進去了嗎?


    周氏嗤笑一聲,十分鄙夷李水的膽小,“你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嗎?”


    也不是啊,裝這麽膽小給誰看?


    李水結結巴巴的,“不是......我.......”


    周氏盯著底下顧家小苑的位置,“不是就快一點,一會兒雪停了,難保顧家小苑會出來人,到時候發現了這裏,難保連累你。”


    李水哆哆嗦嗦的去弄李壯的屍體。


    李壯還沒有死透,眼睛都還沒有閉上,身上也還有著溫度。


    這天冷了,人身上就十分的暖和。


    李水那冰冰涼涼的手一碰到李壯,就覺得李壯身上十分的燙人。


    暖和的厲害。


    李水被燙到縮回了手,可是又不得不去拖他。


    李壯就這麽虛弱的看著他,眼睛裏一點神采都沒有了。


    “李壯,你也別怪我,要怪就怪你太貪了,明明已經給過你錢了,你還要我們一百兩銀子一座房子,不然就威脅我們要把事情說出去。”


    “你是不知道一百兩是多少錢,整個村子一年下來都沒有一百兩銀子,你輕輕鬆鬆的就要一百兩,還要房子,你有今天也是你自己造成的,怪不得我們。”


    “你不死,我們就要死了。”


    李水一邊說著就一邊把李壯朝屋後麵拖,潔白的地上拖拽出一條長長的血痕,很快又被飄飄揚揚而下的雪花給掩蓋住了。


    周氏就站在漫天大雪裏,任由雪花落在自己身上,“多麽好的雪,一下子就把肮髒的東西都給衝刷的一幹二淨了。”


    李壯就這麽被遺棄在地上了,腹部的血液源源不斷的流了出來,從他身上滑落,流到雪地上。


    漫天的冰雪也落在他身上。


    他的眼睛沒有了神采,但是依舊還可以看見飄揚的雪花。


    有一片雪花掉進了他的眼睛裏,一下子就化開了。


    冰冰涼涼的。


    他能聽見落雪的聲音。


    李壯心裏什麽都不想,也沒有辦法想,隻有那落雪的聲音,十分的清晰。


    忽然的,不遠處就響起了腳步聲,李壯艱難的挪了一下頭,看到了一隻腳。


    接著這隻腳的臉就出現在自己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嘴角還吟著一抹笑,笑盈盈的問他,“想活嗎?”


    漫天的雪色都不如這一抹笑容驚豔純淨。


    李壯一下子就睜大了眼睛。


    *


    “姐夫,你不要再轉悠來或者轉悠去的好嗎?”


    這已經是李炎不知道第幾次在顧安好麵前轉悠來轉悠去了。


    李大狗等人都笑盈盈的看著他,李富貴家的笑道,“二妹妹,你要諒解一下,你姐姐在裏麵生孩子,你姐夫自然是緊張的。”


    時間晃晃悠悠的過了,一下子就臨近了過年。


    顧家小苑也重新開了起來。


    顧安寧也快到臨盆的時候了。


    隨著顧安寧臨盆的日子一天一天的接近,李炎把所有的事情都給推了,就在家陪著顧安寧,生怕她出意外。


    這一天剛剛吃完早飯的時候,顧安寧想著說去走一走,運動一下,可是剛剛站起來就發作了。


    “李炎......李炎.......我.......”


    顧安寧扶著肚子,就著李炎的力氣起來,可是肚子忽然就抽了一下,一陣一陣的痛從肚子一直湧上了四肢百骸。


    李炎還有點不明所以,“怎麽了?”


    顧安寧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把那一陣痛壓了下去,“我肚子疼,可能是要生了。”


    顧安寧也一直在算著日子,王大夫也幫著她算,王大夫估摸著會在過年前後生,不是前就是後,但是會無比的貼近過年。


    但是現在離過年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怎麽會那麽快就生了?


    顧安寧剛剛開始陣痛,所以她覺得這生產的痛苦她尚且還是可以忍受的。


    所以她說話的語氣也還算是正常。


    但是李炎就不行了。


    李炎整個人都愣住了,不動,也不說話。


    顧安寧扭頭看了他一眼。


    扶著他的手站著不動。


    等著這一股陣痛過去了之後才壓著氣息開口,“相公。”


    李炎“啊”了一聲。


    說實話,顧安寧看著李炎這個模樣,覺得他有點傻。


    但是現在,她們娘倆能依靠的隻有這個傻子了,顧安寧隻好耐著氣息又說了一遍,“相公,我要生了,孩子要出來了,你去把王大夫和穩婆叫過來,該準備的東西,讓富貴嫂子和她們都給拿過來。”


    顧安寧一點一點的安排下去,一點都不亂。


    這是之前李炎就給她準備好的了。


    可惜了,她說的那麽鎮定,調理那麽清晰,可是李炎就隻聽到了幾個字,“孩子要出來了。”他從呆愣,變到嘀嘀咕咕,“孩子要出來了,孩子要出來了。”


    整個人變成了一個複讀機。


    顧安寧覺得肚子重的要死,一陣一陣的朝下麵墜,而且下一波陣痛感覺也要來了,身體也有一種撕裂的感覺。


    顧安寧幽幽的歎了一口氣,男人啊,在某些時刻,總是靠不住的,女人隻能靠自己了。


    顧安寧捏著李炎的手,揚聲叫道,“嫂子,嫂子!”


    李富貴家的就在樓下大堂吃著早飯,一叫,她就聽到了,先回了一聲,“怎麽了?”然後人就跑上來了。


    顧安寧正在抵抗著陣痛,捏著李炎的手,捏的用力了一些,終於把李炎複讀機的狀態給調整了過來了,“乖乖,是不是好疼?來,你先坐下。”


    顧安寧被李炎扶著坐下,整個人靠在了桌子上,李炎摸摸顧安寧的額頭,發現上麵一層汗,著急到不行,“我去叫人。”


    他一下子就把麵前的椅子給撞開了,還絆了一下腳,但是很快又站穩走了出去,和進來的李富貴家的相撞到一起。


    “哎喲,三爺,你要撞死我了。”


    李富貴家的一聲驚叫,一下子就看到屋子裏顧安寧的狀態不太好,當即就問,“是不是要生了?”


    顧安寧艱難的點點頭,“你把李炎帶出去,把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起來。”


    在前世的時候,生個孩子打車到醫院就行了,可是現在,到自己要生了,卻要自己指揮。


    還要顧著自己家的男人。


    免得他亂起來。


    李富貴家的已經生過一個孩子了,比李炎這個愣頭青要鎮定許多,當即就把李炎一推,指揮他,“三爺,你去東家扶到床上去,我去叫人準備東西。”


    李炎本來都要出去了的,被李富貴家的一轉,又回到房間裏了。


    顧安寧冷汗一直出來,氣息也有些不穩,抬眼看著他,“你別著急,不過是生個孩子而已,不會有事情的。”


    李炎的定力也非比尋常,這麽一會子的功夫已經冷靜下來了,當即就“嗯”了一聲,把顧安寧抱了起來。


    他也不走,就在邊上坐著,任由顧安寧捏著自己的手,話也沒有平時多了,來來回回都是一句,“你疼嗎?疼的話可以咬我。”


    一聽說顧安寧要生了,整個顧家小苑都動了起來,男人是不能進顧安寧和李炎的房間了,被李富貴家的指揮到廚房裏燒開水去了。


    所有的電器都不用了,熱水要靠人燒。


    顧安好也被安排在一邊不要來回走動了。


    李富貴家的帶著人,把顧安寧生產需要的東西一一搬到了顧安寧的房間裏。


    王大夫和穩婆也都來了。


    一來,穩婆就要把李炎請出去,“三爺,產房重地,您還是先出去吧。”


    李炎不願意,“我就在這裏。”


    他想陪著顧安寧生。


    也生怕顧安寧有個萬一。


    顧安寧看起來,實在是好疼的模樣。


    “可是這不吉利啊。”


    李炎異常的堅持,“沒有什麽吉利不吉利的,我不相信那些。”


    顧安寧也不想李炎在這裏,“你先出去吧,你在這裏,又不會生孩子,其他的事情也做不了,在這裏反而妨礙到其他人了。”


    因為他占了位置,王大夫都在一邊沒能上前了。


    李炎看了一眼王大夫,把位置讓了出來,“我不礙事。”


    王大夫趕緊給顧安寧把脈,穩婆也趕緊幫顧安寧準備了起來。


    顧安寧壓著痛,“大夫,我是不是馬上就要生了?”


    她覺得痛覺越來越強烈了。


    有點忍不住的感覺。


    王大夫點點頭,“是要臨盆了。”


    穩婆去探顧安寧的腿,“掌櫃的再忍忍罷,馬上就開了。”


    也就是還沒有開。


    顧安寧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叫了一聲李富貴家的,“嫂子。”


    李富貴家的走了過來。


    顧安寧指了指李炎,“把三爺帶出去,不要讓他進來,你看著他。”


    李富貴家的當即就把李炎扯了出去,“三爺,我們走吧,你又不會生孩子,你在這裏幹嘛?”


    李炎不願意走,可是李富貴家的連拖帶拽的把李炎帶了出去。


    這一出去,就是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過去了,顧安寧還沒有生出來,可是房間裏也沒有多少聲響。


    李炎想衝進去,可是被李大狗他們攔住了,隻好在外麵走來走去。


    沒有人比李炎更加緊張了。


    顧安好等人也緊張,可是看著李炎在這裏走來走去的,忽然就有些不耐煩了。


    李炎被顧安好一說,當即就道“你姐姐在裏麵生孩子,你姐姐在裏麵生孩子。”


    整一個複讀機,姐姐說的果然沒錯。


    顧安寧點點頭,“我知道我姐姐在裏麵生孩子,你要是有事情你就先去忙,等你忙完了姐姐就生下來了。”


    李炎開始對顧安好有意見了,“你都不擔心你姐姐的嗎?虧你姐姐對你這麽好。”


    顧安好點點頭,“擔心啊,可是王大夫和穩婆比我們更加有用啊。”


    穩婆都沒有出來過,裏麵雖然靜悄悄的,可是這也是一個好消息啊。


    說話間,房間的大門忽然打開了,小桃衝了出來,“生了生了,東家生了,是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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