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縱觀四周唯一露了個尖兒的山峰頂,頗有股一覽眾山小的豪邁氣魄,緩緩映入眼前。


    卻見在山之巔,九重雲崖上碧嵐閣。


    說是閣。


    但其實就是一處規模可觀的竹屋,取青竹建房子,不少竹節地方甚至還帶著幾片翠綠的竹葉,隨著九天之上的徐徐微風而動。


    這裏的一切都顯得無比祥和與平靜,傳說中的世外仙境,這裏應該享有一席之地。


    碧嵐閣內。


    樸實無華的裝點,隻有寥寥幾件簡易的家具同是竹子製成的。


    這裏除了青色就是潔白無瑕的白色,青白交匯,倒是格外賞心悅目,同是不染塵埃。


    忽聞!


    一聲悠長盡顯懶散的哈欠聲從床榻處傳來,躺在床上的人稀鬆地睜開了雙眼,茫然地盯著頭頂發呆。


    身周雲繞著的白色靈氣,最終充斥在整間屋子內,遮掩了視線,卻仍可透過白霧,依稀判斷出躺在那的是一名女的。


    “嘶——!”


    躺在那的人素手緩慢抬起,動作明顯有些僵硬地揉了揉眉心,隨即猛地倒吸了口冷氣,直接打破了這難得的平靜。


    隻見她緩緩坐起了身,抬眼隨意掃過周圍,揮手間便驅散了彌漫在這兒的濃鬱靈氣……霧氣散去,卻見端坐在床邊的人一身白衣如雪,三千青絲披散在身後鬆垮地係著一根紅色發帶。


    精致絕美的容顏上,神情平淡,額間早已冷汗頻出!


    後知後覺地下頭,纖細地五指撫在心口處緩緩收攏,好像這樣就能減輕悶痛的位置,咬了咬牙硬是忍下,她氣得笑了出聲:“笑話,數百年都熬過來的,現在這算什麽!”


    她養個傷容易嗎……


    混蛋天道,安分久點會死嗎!!


    莫長歌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順勢轉身便要朝門走去,唇角輕勾,眼中笑意並未深入眼底:“外麵,現在好像很熱鬧的樣子……”


    哼!


    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誰,這地方除了那幾個人也沒誰會閑著來這串門!


    ……


    白雲如浪,波蕩起伏。


    勝似雲海,望去無際。


    此地名為九重雲崖,據傳聞這裏乃是凡塵的至高處,尋常人爬至一半就力竭了,妄想登頂,難如登天。


    一晃神,時間就過去了好幾天。


    回想自己剛到山峰腳下時,心中的激動還沒平複就萬萬沒有想到,君天翎這混球又雙叒叕出狀況!


    那是她距離自家最近的一次,可實際又是距離最遠最絕望的一次。


    不曉得這人為啥走著走著就在前麵兩眼一閉暈了,也不曉得為啥她設在山下當門的結界會將人排斥在外,害得她隻好苦逼的拆自家的門,想當初為了建立結界她也是下了血本。


    結果就因為一個君天翎,現在已經不止血本無歸,她覺得血本無歸這四個字無法讓完好的表達她此時此刻的心情以及損失!


    域外玄冰、不滅聖魄、天罡斷罪陣,連帶必須摧毀三處定點結界埋設地點,所以她隻好炸了自家的山頭,本來峰頂就沒什麽可以陪她的了,一眼看去除了雲就是鳥,要麽就是太陽。


    有時雲層稀薄些,才能勉強看見下方僅此峰頂的幾座山,但風景是真的好得沒話說,博物藏畫館裏就躺著好幾副她家的名畫,取名孤峰。


    現在可妙了,她真成孤家寡人了!!


    這讓本沒想人君天翎打掃衛生做苦力的莫長歌冷笑一聲,決定這活,非他莫屬!!!


    她還是很講道理的。


    這天下就找不出第二個比她還講道理,心還善良的人!


    域外玄冰不屬於人界的物品,普天之下也難尋到第二塊能罩住整個山峰那麽大的玄冰,並且此玄冰,必須經由長達至少千年的聖光吸納。


    不滅聖魄,說是不滅其實是眾先聖離世後留下的一道殘念,大半部分都在仙跡界護守,其威能甚至可以藐視天威,力抗外界侵擾,堪稱六界第一看門的!


    而她嘛……咳,則冒著被尊主扛刀追殺的危險悄咪咪地抽了絲,嗯,反正她沒膽子再去一次。


    最後就是天罡斷罪陣了,這個還好,本來就是曆代徹天遺留下來的秘技,就是材料實在讓她傷心加頭疼,最便宜的材料,也是千金難買,至少萬金!


    為了搞這玩意,她差點沒傾家蕩產。


    最奢侈的陣法,莫長歌覺得它肯定能排上號!別問為什麽,問就是盲目自信!


    炸山頭就不提了……


    推開門,腦子裏如走馬燈般閃過這段新鮮熱騰騰的傷心事。


    一低頭,映入眼前,莫長歌臉色猛地一黑,氣沉丹田雲海為之沸騰!!


    “誰挖的坑!!!”


    門外忽然死寂一片,一排排大眼瞪小眼就是愣是沒一個敢吭聲。


    莫長歌怒然拂袖。


    當即腳下一個的深坑自動合攏,仿若無痕。


    遠處的君天翎抬頭看了眼,隨即扭頭繼續和身旁的人輕聲交談著什麽,這種每日一咆哮從開始的憂心隱怒,到現在萬事皆為過眼雲煙,不堪一提。


    跟著莫長歌回來的這一行,絕對會是君天翎最大的變數!


    一切全因身旁的人“寬心勸慰”,堅持不懈的成果:“安心啦,她知道是誰隻是不想點破而已,誰家沒幾個胡鬧的熊孩子,這鬧著玩呢。”


    “太過放肆。”那時的君天翎蹙眉不悅。


    當初魔尊殷龍的一句話都能讓他升起怒氣,更何況現在這畫麵,帶給他最直接的視覺觀就是——長歌生氣了……


    後來。


    “放心~,沒有事的,你看上一回她不是還和那些小不點玩得可開心了嗎,你要習慣,在這裏不比在凡塵有那麽多成套的規矩。”嘿,隻會比成套的規矩更變態的規矩。


    一位路過不願透露姓名的小哥,本著為人著想,放寬心才能更好的體會未來的暴風雨,開口安慰道。


    “是嗎……”


    “當然是啦!”一開始隻是嚴謹,後麵慢慢的就潛默化為變態式規矩了。


    這一切。


    還要從兩位作惡多端的家夥說起……


    於是,君天翎暫時安下心了,既然長歌有意這樣那一定有她的道理,如果她想玩,那他為什麽要破壞她的興致?


    與此同時。


    一位興致正高昂,臉色黑得滴水的莫長歌走向對麵那一小群。


    “徹天……”四五隻小不點頓時齊齊露出了可憐巴巴的表情。


    如遭雷劈的莫長歌:我……靠!


    “大人們都說徹天不能欺負小孩,所以你不能欺負我們!”其中最鬼機靈的小不點扯著稚嫩的嗓子,濃濃地奶音,喊道。


    莫長歌臉又黑了:“你們知道你們每回胡鬧,倒黴的人都是誰嗎?”


    “誰呀?”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居然還真的反問了。


    莫長歌啞口。


    她能怎麽辦,她也很絕望,為什麽要她和一群四五六歲的小屁孩講道理!講道理,他們會和她講道理?!


    “你笨啊,當然是她咯。”


    “徹天你受傷了嗎?”


    “會受傷嗎?徹天你傷哪了?”


    “沒事沒事,我爸爸可是說徹天可厲害了,初代徹天之所以叫徹天,就是因為他有貫徹天地顛覆寰宇的實力,超厲害的!!才不會受傷呢!”


    莫長歌險些沒內流滿麵,她是沒受傷,她內傷啊……


    小鬼,你說的是初代徹天,虧得你爹還強調了初代,你能把初代多念幾遍嗎?那是初代!再厲害也是初代的事,徹天牛逼,關她莫長歌什麽事!


    徹天和莫長歌啥時候劃等號了,強無敵都是初代的事,她就一末代小輩,俗話說得好,風水輪流轉今日的你是十二尊使,明日那位置就輪到我幹你屁事。


    “你爸有和你說,那事和我沒關係嗎?”莫長歌笑容中摻著苦澀,感動嗎?不敢動……


    五個蘿卜頭,三個背靠大世家,直接牽線四大命脈的當今幕後真正的老大,剩下倆,是同事的娃,她更不敢動了。


    此時莫長歌嚴重懷疑自己回來的決定究竟是對是錯,她是來療傷的,還是來加重傷勢的。


    被問話的小男孩張口就說道:“不都一樣嘛,他叫徹天,你也叫徹天,他會的招你也會,那你們不都一樣厲害?”


    莫長歌石化:……還能,額,這麽算的嗎。


    “徹天?”


    莫長歌憂鬱地低頭:“幹什麽?”


    五個小不點頓時圍了上來,一人抓一邊:“陪我們玩嘛,之前好久都找不到你,哥哥說你肯定是偷溜出去玩了,現在回來就陪我們嘛!”


    莫長歌嘴角狠狠的一抽。


    麻蛋,她是因為什麽回不來的不知道那群兔崽子還記不記得,居然敢這麽抹黑她!


    與此同時,遠處——


    陪在君天翎身邊的人悠悠地抿了口茶,發出感慨道:“看,她不是玩得很開心嗎?所以啊,你就別操心了,莫長歌在這裏的時間待得比你長,人可比你精得多~!”


    君天翎收回視線,淡淡道:“是嗎。”


    “當然,不然你以為她為什麽可以穩坐第二,雷打不動?”那人又是悠悠地抿了口茶:“除了實力,還要就這個。”


    說著,手中的折扇一合,輕輕地敲了敲自己的頭,笑容意味深長。


    “你和她很熟悉?”君天翎抬眼。


    那人聞言頓時挑眉,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熟悉,也不熟悉。”


    手中紙扇唰地一聲打開微微搖動:“我與她是同事,是合作,是半個朋友關係,平時沒有多少聯係,但必要的時候可以是緊密聯係。”


    “我這麽說,你,聽得懂吧?”那人微微一笑。


    君天翎轉動著手中的杯盞:“因為仙跡界嗎……”


    那人有些驚訝,但並沒有十分驚訝:“不錯啊,我隻說了這些就能猜到是因為仙跡界,你確實不差。”


    君天翎輕笑一聲,眼中思緒,卻是不斷翻湧:“她有那等決心嗎?”


    “你為什麽不親自去問她的決心。”


    “……她,不會跟我說。”


    那人嘖嘖了兩聲:“沒有這麽無情吧,我所認識的莫長歌可是個很不錯的朋友啊,對人的疑惑,雖然該嫌棄的會嫌棄,但解釋可是一字不帶作假。”


    “也許是對別人,而不是對我。”君天翎斂下眼簾。


    莫長歌改變了許多。


    其中,有些地方甚至連他都覺得陌生,可要說具體那裏陌生,君天翎卻又說不上來。


    “她很複雜,但究竟是她的原因,還是是你將她想的那般太複雜。”


    那人微搖著紙扇,一派悠哉:“相信我一回吧,將她看作簡單一些,其實有些事情並沒有你想象中的困難,隻是你以為,有這麽困難!”


    “不論是身為莫長歌,還是身為徹天,她一直都扮演得很好她應盡的責任,為了仙跡界,她亦有那等決心,將承諾看作比什麽都重要的人,往往最是害怕失去。”


    “她是,你呢?”


    對麵不語,也許是無形之中道破了諸多埋藏在心的隱秘,但此刻,望著遠方那抹安好的身影,君天翎心中別無所求,隻願這樣的生活能再久遠些,不要過去太快。


    那人無聲一笑,搖了搖頭輕抿了一口茶,茶水初始苦澀難以忍耐,可隨著時間流逝口中的苦澀方才逐漸淡去留下些許清甜。


    如這人生。


    若無苦,哪來的甘甜呢,擁有相同一段過往的人,一人已走在前,唯有另一人駐留原地,無法旁觀者清狠心絕念就隻能身在其中心甘情願的糊塗,哪怕是昔日令諸神顫栗的王者,也逃不過。


    ……


    另一邊,莫長歌雙手抱臂,皺了皺鼻子。


    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


    “不如這樣,我們去找你哥哥,讓他一起陪大家玩怎麽樣?人多才好玩,人少多沒意思啊!”嗬,既然把她拖入水,哪能留你一人獨善其身,一起下來吧!


    內心的莫長歌露出一絲猙獰的笑。


    很快,就有人體會到和她一樣的複雜心情了,真好。


    今天的九重雲崖之巔,也還是一如既往的讓她生無可戀呢……


    果然,她一提議。


    周圍沒盡興的小不點們一陣歡呼,除了……


    “哥哥有好多事情要忙,他都沒時間陪我,怎麽可能還會陪大家。”小女孩說著撅著小嘴。


    莫長歌柔柔一笑,摸了摸她的頭:“相信我,他一定、必須,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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