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漫長,直到莫長歌收斂了多餘的心思,專心聽君天翎訴說著那段此時隻有他知道的過往,盡管,君天翎在說到棄神族被滅的這一段時,語氣已經盡可能的十分平淡。


    但她,還是能察覺出被他刻意遮掩過去的慘烈。


    “關於棄神族毀滅的實情其實我並不知曉,在那期間我已陷入昏迷不得蘇醒,是後來玄機他們僥幸存活後去尋我,雖然開始不論什麽辦法始終難以喚醒我的意識,但後來……”


    莫長歌偏了偏頭,輕聲道:“成功了?”


    “如你所見,說是成功,但也是安慰自己的說辭。”君天翎輕笑一聲:“我雖能暫時突破不受影響,勉強在外保留意識的清醒,但還是太勉強了。”


    “所以才會有封印記憶,一來是你為了更好融入人類的生活中方便你掩飾身份,二來是避免消耗過度再度陷入昏迷。”莫長歌緩緩地說道。


    君天翎眼中劃過一絲讚歎:“是。”


    “你……”


    莫長歌眸光微微閃爍,遲疑道:“你是為了找她嗎?”


    “長歌,先前我以為你已經接受了你就是她的事實。”君天翎歎聲。


    莫長歌輕笑,語氣頓時歡快了幾分,一掃空氣中的壓抑:“一個小玩笑,別太當回事,其實根據你話裏的內容我多少也能自己判斷一些。”


    “想你君天翎也不屑對人說謊,所以,雖然這種事情談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但還是在我能接受的範圍內。”


    即便隻是憑著君天翎一人的話。


    君天翎眸光柔和,搖了搖頭:“我等你做出決定的那一天。”


    “……”


    莫長歌神色猛然一怔。


    隨即,目光凝望著眼前的人數秒,笑道:“我也在等,期待感和你相比一點都不少!”


    君天翎忽然問道:“你說的失控,是真的嗎?”


    “額……”這可是問到痛處了。


    莫長歌頓時目光閃躲了起來,這要她怎麽回答啊,回答是,又怕先前的畫麵再次上演,那她會很難堪的好嗎!


    “說吧,我會盡可能的控製自己不生氣。”君天翎神閑氣定,淡淡道。


    莫長歌咳了一聲。


    一本正經地問他:“你是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


    聞言,君天翎直接被氣笑了:“長歌,不要挑戰我此時對你的忍耐,方才能壓下怒火已經很不容易了。”


    居然還想著動歪腦筋!


    這麽說很難聽,但他還是要說——死性不改!!


    “你倒是選一個啊。”莫長歌不管,撇了撇嘴,現在膽子倒是壯了不知道多少倍。


    “說你想說的,如果以後讓我發現今天你說的都是謊話,長歌…我希望你能記住,我並不會一直縱容你胡鬧!”平淡的語氣落尾之際赫然咬牙加重,君天翎目光幽深。


    對於眼前的人。


    他總能拿出連自己也不敢置信的耐心陪她消耗,為了什麽,他也不知道。


    莫長歌抖了抖身子,嘴角抽搐了下,頓時佯怒:“知道了知道了,你這人是真正經還是假正經,能不能學學你失憶時油鹽不進刀槍不入的那模樣!!”


    “我不喜歡你在這件事上玩鬧的心態。”君天翎垂簾下眼簾,淡聲道。


    莫長歌再張口時,才發覺對於這句話,她是真的啞口無言。


    不喜歡嗎……


    他,還真是把自己的情緒表露無遺,這算是她望塵莫及的信任嗎,對她?


    君天翎……


    “好,不開玩笑,我對你實話實說就是。”莫長歌心中輕輕一歎已下決定,臉上笑容一收,開口道。


    君天翎不語,但如果細細觀察的話,可以發現此時的他其實一直都在有意無意間留心在莫長歌的身上。


    但這一回,莫長歌就像是真的懂得了收斂似的,並沒有那種能忽悠就忽悠的神情。


    “我先前的意思,並不是指一定會失控。”


    莫長歌很無奈地看著君天翎:“呐,我是看見你這模樣,才會有那種預感。”


    “因為我?”君天翎這次是真的疑惑了。


    怎麽兜兜轉轉一圈,反而到他身上了!


    “是啊。”莫長歌很無辜地直視看他,一點也不介意那到看得人汗毛倒豎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不然還能是什麽,我個人覺得,雖說我也封了自己的記憶但肯定比你樂觀,隻是想重新開始。”


    “畢竟錯事犯下,也已經沒了彌補的機會,這種逃避而且極為不負責的做法我覺得你可以去問問我師弟莫落塵,那小子也算是我帶大,感觸可是很真實的!”


    君天翎注視良久,依然沒有發現一絲破綻。


    心下也漸漸將信將疑地放下。


    “那……那到意識,你說並不是你,怎麽解釋?”


    莫長歌眨巴了下眼睛,表情瞬間塌了下去:“你怎麽又提起了,其實冷靜思考後……”


    “嗯?”君天翎眉心微蹙。


    “想什麽啊!”莫長歌白了他一眼:“我隻是更堅信那個人不是我!畢竟像我這麽正義善良的人怎麽會幹偷襲這種事!!”


    “但,不排除有人故意控製我,導致我存有意識但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如非借助外力更是無力脫困,至於原因,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莫長歌緩緩地說道,目光格外意味深長地瞥了眼君天翎。


    “還有啊,我先前都說了,一切都隻是我的胡思亂想,你看看你!還真當真了……”莫長歌嫌棄地輕哼一聲:“你這樣,要是被他們看見了,指不定還得笑你傻,居然把毫無根據的猜測當真。”


    君天翎輕挑眉梢:“是這樣嗎?”


    “你可以不信,但為什麽我先前的猜測你能往心裏去,現在我說的句句屬實卻滿是懷疑呢?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假話欺天下,真話無人信?!”莫長歌瞪著他,滿臉的你簡直不可理喻。


    君天翎輕笑,語氣頓時柔和了下來。


    “我並沒有不相信你,但無奈你有前車之鑒啊……”


    莫長歌頓時怔愣了一下:“啥?”


    “沒什麽。”君天翎搖了搖頭。


    “吃完了,還有麽?”莫長歌端著盤子在君天翎麵前晃了晃,意思再明顯不過。


    君天翎愣了下,隨即更無奈地搖了搖頭,站了起來:“我去拿,你在這裏等一下……”


    “好嘞!”莫長歌頓時笑開了花。


    身子一躺,整個人頓時又恢複了之前懶懶散散的模樣,真是還哼起了小曲兒!


    君天翎身子微微一側,不著痕跡地轉身回屋。


    心中鬆了口氣。


    殊不知,臉上笑容滿麵甚至輕快得不得了的莫長歌,眸光暗閃,餘光掃過那抹逐漸被門遮擋住的白色身影,唇角輕勾,笑了笑。


    君天翎。


    若你所說是真,若那人所告知也是真。


    那麽唯有此舉,保你,是莫長歌唯一能做的!


    所謂真相不過是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說出來的話,是真是偽全賴有心人造就,若是假,便讓這假來得真實。


    反正你雖然看著好似大有來頭心智不凡,但其實在她這裏,反而幼稚了許多。


    莫長歌抬眸望向遠方。


    也許,這就是在意吧……


    卻是不知你眼前的人,若是想欺瞞,也能做到麵不改色。


    嗬,怎樣,是否與你記憶中熟悉的那個長歌相差太多了,她應該在你眼中是無暇的,而莫長歌,有瑕疵,心很髒容不下純淨。


    ……


    第二日清晨。


    莫落塵大清早便趕來與莫長歌會和,而這一次君天翎並沒有跟來。


    原因很簡單,莫長歌坦白了她就是去陰人的,過程會很無聊,還不如替她照看著點九重雲崖。


    畢竟說真,前幾日那麽瘋鬧已經人盡皆知,她現在其實有點慫,還有那麽點小慌張,害怕自己的家也被人掀了屋頂……


    “所以,你留他在碧嵐閣看門?”莫落塵挑眉,這話說得意味實在是……怪怪的。


    莫長歌嘁了一聲:“你真多事,我還不是怕你心情緊張,情緒失控?”


    “真是奇了怪了,他也算是你的客人,我閑著沒事緊張失控做什麽?你這話說得牛頭不對馬嘴,我聽了很不得勁!”莫落塵哼了一聲,不以為然地道。


    莫長歌哈了一聲。


    然,並不是真的笑,看著莫落塵的視線裏鄙夷帶著無法直視:“小子,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所會的當中,起碼有十分之七八是我教你的?”


    “就你那破易容術,也就能偏偏君天翎了,還想瞞過我的眼睛!”


    本想裝作不知道。


    哪想這可是蹭鼻子上臉啊!


    莫落塵頓時一噎:“你……好!算你好!!”


    別說,他還真忘了這茬,還以為莫長歌沒察覺,真奇怪她和另一位……哦,也就是他偽裝的那位什麽時候關係又便僵了,原來是早就察覺,隻是沒有拆穿讓他難堪而已。


    這種心情。


    很,微妙!


    “準備先去哪?”莫落塵問。


    這次行程莫長歌刻意交代他不要通知四方命脈的人,想來是要打突擊賽,用意大家都心知肚明,說破就沒意思了。


    雖說這種嚇唬人的感覺太不符合他現在的身份,但怎麽說呢,這種悄咪咪偷襲的感覺真是爽到原地爆炸!


    “南脈!”莫長歌眼中冷意漸起。


    普斯學院那一會,她可是印象深刻啊。


    四方命脈或多或少都有人參與,雖然不是本脈參與其中,而是其手下那些自成一派的家夥,但要說毫無授意參與世俗,莫長歌不信!


    那些人也沒那膽子!


    “狂瀾慾洐宮?”莫落塵仰著頭思考了一會兒,隨後朝莫長歌豎起了大拇指:“師姐厲害!一挑就挑中了個刺頭,師弟真佩服!”


    真的佩服。


    他常年監視底下的動靜,雖說近幾年主要專注的地方四方命脈並不在其中首位,但一些該知道的消息,他身為尊主,還是必須要知道的。


    四方命脈——


    北脈,漠蒼星羅司。


    南脈,狂瀾慾洐宮。


    西脈,思詠柳序苑。


    東脈,極天神鳴殿。


    別得不多說,咱就來仔細琢磨琢磨這些家夥給自己頭上家的名號,一眼瞟去,莫落塵的目光隻能死死的釘在狂字上!


    而事實也是,四脈之中,狂瀾慾洐宮穩穩占據每年最狂、存在感最高的首行!!


    四周光是和它有關的事,莫落塵每年大半掉的頭發全是因為抓狂沒的。


    幹啥啥不行,挑事第一名。


    刺頭中的霸王,四脈中的螃蟹,橫著走的那種!


    甭管遇上的是自己幹得過的還是幹不過的,幹就完事兒了!!!


    “別說風涼話,你是覺得他們能難搞嗎?”莫長歌嘖嘖了搖頭道。


    莫落塵幹笑了幾聲:“那倒是沒有,但最難說話,最不怕事的難道不是他們嗎,咱們第一站就挑選他們下手萬一失利你有考慮其餘三脈的態度嗎?!”


    “其餘三脈?……誰和你說,我做事一定要考慮到被人是怎麽想的。”莫長歌怪異地瞥了他一眼:“開玩笑,我本來就是找茬去的,還要給他們彬彬有禮不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說著。


    分外不屑地冷嘁一聲,拂袖一人當先。


    莫落塵:“……”


    所以,不是說悄咪咪的去偷襲搞事,而是去砸場子暴力降服嗎?


    天,為啥他會攤上這麽個好師姐!!


    四方命脈,一直都呈現著與十二尊使並肩與仙宗之下的存在,然而非要比較一二的話,十二尊使穩穩高於四方命脈一籌。


    原因很簡單。


    四方命脈是以為負責人界命脈,因此逼格提的很高,真正牛批的第一代創始人已經死的死,傷得傷,殘得殘,留下的沒幾個。


    那時的四方命脈為首的四人,才是真正能與十二尊使並論的人物,雖沒有超先天鏡的絕世強者,但四人皆是先天鏡的強者,放眼天下,除了仙宗,再無第五人強過他們!


    而十二尊使因為聽命於仙宗,是外傳強製性拉到和守護四脈的四方命脈“並肩”。


    實際嘛——這就要看看,四個先天,能不能打得過一個超先天,如果可以,背後還有十個,外加必定存一半神階!


    嗯哼……


    對比有了,就問那時候的四方命脈敢不敢吧。


    然而,現在的四方命脈,莫長歌覺得他們很有膽魄,似乎在迫不及待的嚐試自己先祖都不敢嚐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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