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長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麵包,抬頭愣愣地道:“麵包。”


    “麵包?”


    “嗯,也是我……我生活的那個地方的一種食物。”莫長歌抿唇笑了笑,內心卻是陷入了瘋狂尖叫中。


    我靠!


    這人什麽時候從裏邊走出來的!她還以為,這人即便是到了各走各路時也不會露麵一次,看來真是她想太多了。


    男子微微一笑,視線簡略在掃過莫長歌這豪放的“席地而坐”,最後禮貌的挪開的視線。


    莫長歌糾結地看了看自己手上還一口都沒來得及吃的麵包,又看了看忽然沉默不語眺望遠方的人,猶豫了一會兒,遲疑地再度抬頭道:“你……”


    “嗯?”男子聞言看去。


    “你要麽?”莫長歌抬了抬手裏的麵包。


    “……”


    一分鍾後。


    麵包被一分為二。


    你一半,我一半,同是坐在一片土地上,享受著同樣的太陽光。


    這一幕。


    在莫長歌眼裏倒是很平常,然而對於她身邊的男子而言,以及跟他來的那一票人來說,這簡直就是!……前者覺得很奇特的體驗,後者覺得簡直天都快塌了!


    “嗷嗚!”莫長歌長大了嘴,一口咬了下去。


    終於吃上飯了,吸了吸鼻子,莫長歌感動地望著天空,隻希望這不會是她的最後一餐,早知道開始她就不該隻買那一點應該多備點存活。


    男子看著她,最後學著她的樣子,然而舉止明顯優雅了許多。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幾分鍾後兩人吃完也有一會兒了,也不知道莫長歌對男子說了些什麽,她自個蹦跳地站了起來,隨後伸手扶著男子,而男子居然沒有拒接順著力道動作明顯有些遲鈍卻也站了起來。


    兩人沒一會兒就開始說有笑地繞著湖邊走去,或許莫長歌並沒有發現,她其實也沒有那麽反感和這個人相處,隻是因為對方下屬的言行而下意識的認為這會是一個麻煩。


    而那男子……怕是也沒意識到,這一路走來,本是習慣了清冷的人卻是不知不覺中笑容逐漸變多。


    寒影眼底乍現一抹震驚,隨即這抹異色逐漸淡去,然而看向莫長歌的眼神卻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原先的戒備倒是消退了不少。


    不知道是對還是錯,但至少,莫長歌目前的表現的確不像是別有心機的那類。


    ……


    “該離開了。”


    說笑到了一半,男子抬頭看了看天,忽然輕聲道。


    莫長歌微微一怔,隨即扶額無奈地道:“啊,我差點忘記了……冒昧問下,淩先生要去的地方很遠嗎?”


    “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男子微微笑道。


    在交談中,不知不覺已經相互告訴了彼此的姓氏,兩人如同心有靈犀一般並沒有直言問對方的名字,也許是都不希望讓彼此知道得太多。


    有時候,知道得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你呢,不是要去找人嗎。”他問道。


    兩人同時停下了腳步。


    走到這裏就夠了。


    莫長歌看了看四周,若有若無地輕歎一聲,轉身笑道:“倒是想找到這樣也就可以早點離開這裏了,可事與願違呐,能不能找到還得另說。”


    “回吧,休息了這麽久耽誤先生的行程了。”


    男子不禁微微一怔,隨即搖頭:“不會耽誤,太早過去也沒事可以做,倒是有你在時還能陪我多說幾句話。”


    “身居高位,便注定要承擔太多,這其中之一就是身邊連個可以隨心說話的人都沒有,看得出來,先生的部下都很尊重您。”莫長歌隨口說道。


    她這雙眼睛到底是看得太多了啊,唉……


    “看你這話說的,小丫頭很有經驗啊。”男子不禁樂了。


    雖說話是這樣沒錯,但從這麽個小家夥嘴裏說出來的畫麵,卻讓他不由得忍俊不禁。


    莫長歌嘴角一抽:“咳,我沒經驗!”


    “哦?”男子不禁又是一笑。


    “就是認識的些朋友,從他們身邊看得多了,想不知道都難。”莫長歌已經不記得自己究竟認識了多少人,也不記得,有多少曾經交談甚歡的好友最後又有多少變作了一堆枯骨。


    漫漫歲月裏,人類總是很渺小不是嗎。


    雖是不記得有多少,但莫長歌知道,每一年,每一天,也許她曾經認識的某個人就會從世上離開。


    對月寄相思,不如期待來世再見!


    也許那時都還年少,可以過著夢寐以求的平凡生活,沒有會相信,越是位高權重手攬大權的人,其實內心也會有那麽一刻,想象著如果自己隻是一名普通人,那麽生活又會是怎樣的。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樣的生活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不會勾心鬥角。


    不會日複一日地防備這個防備那個,不用絞盡腦汁的預防所有可能對自己不利的局麵,不用做出令自己左右為難的取舍。


    能有雙親,能有一個家,錢財不在多能保證無憂便好,多了,便是給自己招來隱患,如此,便好。


    “朋友。”


    男子呢喃著這兩個字,神色忽見黯然。


    這樣的異常的情緒雖隻是一晃而過,然而卻也勾起了他心底的某些回憶。


    沉默間,兩人就已經走到了轎前。


    知道他身體其實並不好,要說經不起大風大浪也不為過,能讓境界如此恐怖的人麵露蒼白,可見他的傷勢必定不一般。


    莫長歌很自覺的沒有繼續前進。


    “下回,先生要是有機會來人界,而我倒是有幸還能遇見先生的話,即時請不要客氣,至少讓我報答一下今日的恩情。”


    話自然要說得好聽,這順路“恩情”誰也知道不過是說說而已,況且,人界……


    嗬,這位淩先生要想再見到她,可是得千年後的人界啊。


    而千年後的人界,如今又是怎樣的千瘡百孔,莫長歌已經想象不到了,更是不敢想象。


    男子聞言回頭,微微笑著頷首,輕聲應道:“好。”


    一切的前提,不都是‘要有機會’能‘有幸再次遇上’嗎,這樣的事情實在帶有太多的不確定,和不可能,一個世界那麽大,不留下任何聯係方式光是憑著有緣再見,不知道是得過去幾輩子也未必能遇上。


    這邀請,隻會讓聽的人並不放在心上。


    卻不知莫長歌是認真的邀請,為什麽的有緣再見?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再次回去,還會不會有人界,這世上還會不會有一個叫莫長歌的女子。


    在不確定的情況下,莫長歌隻能有緣再會了……


    莫長歌轉身時寒影正好走來。


    她微微頷首,就要走開,然而沒想到的是這個冷麵冷心的人居然也有樣學樣地微微頷首,這才越過她,走到轎子邊輕聲地對裏麵的人說了些什麽。


    莫長歌摸了摸鼻尖,走開了。


    嘿,沒想到她還能有這待遇,不錯啊……


    “尊上,前方有變……”


    ……


    不知道因為什麽緣故。


    前進的方向忽然發生了變化,對此莫長歌雖心生疑惑但也決定先看看再說。


    比起之前,現在的氛圍倒是更加的嚴陣以待得多,仿佛隨時準備出擊的將士,警惕著周圍的每一刻。


    莫長歌越來越覺得奇怪。


    就在這時。


    前方忽然傳來了一聲重物砰地砸向地麵的聲音!!


    莫長歌頓時渾身一哆嗦,眉心皺起,卻還是滿臉好奇地歪著腦袋繞過擋在視線的衛兵,看向前麵。


    “寒影。”


    寒影轉身微微一躬身,正要回應時。


    忽然便聽見不遠處的莫長歌驚呼一聲!!


    “啊!狐狸!!”


    莫長歌驚了,她可不驚嗎,這尾巴她當時可眼饞了好久就為了摸一摸,當然,最後還是沒能得逞。


    莫長歌作勢要上前卻被前排的衛兵不由分說地攔下。


    “先生,我認識他。”心急之下莫長歌隻得回頭喊道。


    轎子裏的人的呼吸明顯一重,半晌後,才輕微的嗯了一聲。


    寒意抬了抬手。


    攔著莫長歌的衛兵頓時讓開了一條一人同行的寬度。


    莫長歌連忙上前然而還沒走出幾步赫然條條藤蔓突然拔地猛地突刺而起!!


    “小丫頭,小心!”轎子裏的人急聲提醒時。


    莫長歌揮手間瞳色隱約浮現絲絲縷縷的冰藍,抬手煉獄冰焰揮灑而出,冰藍的火焰攜著恐怖的寒冰之氣接觸藤蔓的一刹那便將其吞噬了個幹淨,然而落於地麵。


    不論再出現多少藤蔓的苗頭,數盡無法突破那火焰的高度。


    莫長歌沒時間管那麽多,如果她現在回頭的話一定會看見,身後那一群人如同活見鬼了般的表情!


    盯著火焰的目光尤為驚悚。


    而轎子裏的男子也不知在什麽時候站在了外麵,神色怔愣。


    寒影瞳孔猛地劇烈顫抖了幾下:“尊、尊上……她……”


    冰藍的火焰安靜的雀躍跳動著,卻吸附在空間中透著些許灰白的氣流,竟逐漸染上了些許淡金色!


    隨著時間的流逝,莫長歌那邊還在坑裏揪著某隻狐狸的衣領子,這邊火焰已經金色逐漸占據了上風冰藍色反而成了陪襯。


    “狐狸?”


    “唔……咳咳!你要掐死勞資嗎!”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忽然脖子上就是一陣窒息感,瞬間就讓緋夜猛地清醒了過來,艱難的吼了一聲。


    “哦,你沒事啊,嚇死人了。”


    聞聲,莫長歌下意識的鬆了手。


    於是——


    “砰”!


    壓根就沒使力氣的緋夜又砸了回去,當即白眼一翻,徹底暈死了過去。


    眾人:……


    “嗯?!”莫長歌瞪大了眼睛。


    要問最後一行人是怎麽繼續上路的,那就得多虧了有這麽多人了。


    “多謝。”這回莫長歌是真的不好意思了,麻煩別人一次就算了,可抬人同行這種事情她一開始是拒絕的,然而卻架不住行動力簡直爆棚的衛兵。


    根本沒給她做出反應的機會,直接架著人就會到了隊伍中。


    隻留下莫長歌一個人在那邊風中淩亂。


    男子目光有些複雜,但在莫長歌抬頭時又恢複了平日的模樣:“沒事,說好了要將你送到安全的地方,怎麽能半途而廢,走吧。”


    說著,忽然想起了什麽,扭頭看向了煉獄冰焰:“那火焰……”


    莫長歌遲疑地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欸??!”


    不對啊。


    這顏色不太對啊!


    莫長歌呆了。


    “這是什麽……”


    男子眉心隱隱一動:“是你召喚出來的不是嗎。”


    “我是召了,可我……不是這樣的啊。”說著,莫長歌抬手時手心緩緩燃起裏一簇冰藍色的火焰,還遞了遞:“喏,它是藍色……的……”


    話都還沒說完。


    莫長歌一臉震驚的看著火焰自動吸取了一縷灰白色的氣體,隨即,竟直接變作了璀璨無比的金黃色!那顏色,差點沒晃瞎她的狗眼,簡直比在地上的還要晃眼得多。


    “什麽情況!”


    那氣體……


    寒影沉聲道:“那是混沌之氣,唯有極天聖炎才會具備吞噬混沌之氣增強自身的能力,除此之外,世間再無第二!”


    “……”


    極天聖炎是啥玩意兒。


    莫長歌不懂:“可是這火焰不叫極天聖炎啊,教我掌控這股力量的老者說,它叫煉獄冰焰。”


    總有一種,不解釋會發生大事的錯覺。


    這極天聖炎應該來曆不凡吧。


    不然怎麽可能連寒影都吭聲了,莫長歌可記得這位大爺一般可不會吭聲,尤其還是對她吭聲。


    “煉獄冰焰……”


    寒影不解地重複了一遍。


    “煉獄……”男子嘴角一抽,差點表情沒繃住。


    他現在非常想知道,迫切的想知道,究竟是誰!誰這麽說的!!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一切,不能急於判斷,也許,也許不是……也許,這孩子隻是碰巧,極天聖炎也並非沒有分支火焰,多少帶有聖炎的一些特征卻不及聖炎。


    一定,一定是這樣!


    他不能再錯了,如果再錯一次那……男子心口猛地一陣絞痛,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轉身便回了轎子裏去。


    莫長歌一頭的問號。


    隨即聳了聳肩,真不知道這些人在想些什麽,不過可以肯定的事,她一定是避開了某個狗血的誤會!


    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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