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守濂在沙發上坐下,臉色仍舊不太好看,乍一看確實像久病初愈。何以安送了一杯水到他麵前,沒有出聲。


    郭守濂主動道:“何總,我……”


    何以安揮手打斷他:“郭總,我明白你是覺得我們公司太小限製了你的發展,我也不強留你,這樣吧,工資給您結到這個月底。”


    郭守濂握著杯子的手始終沒有送到嘴邊,良久深深看了何以安一眼,站起身來走了。


    如果說賈思文和陳翡的爭鬥教給了何以安什麽道理,除了在工作上真紮實幹以外,還有一條,那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下午給招商處的幾個人安排了定點排查的工作,要他們按照空置時間把手裏的幾個鋪位盤點出來。幾個人正交流著工作,林襲的電話忽然進來了。何以安愣了一下,匆匆結束了會議出來接電話。


    “以安,”電話接起來林襲率先開口。


    何以安搖了搖嘴唇,應道:“你現在在哪裏?”


    “我在深城,”林襲應道:“周末你有沒有時間,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何以安靜默了一會兒,沒有出聲。


    林襲低聲說道:“以安,我在這邊就你一個朋友,別拒絕我。”


    何以安終於鬆口,歎道:“好吧,你說個地址。”


    周末何以安如約開車到了市區,林襲挑的是一個靜謐的音樂餐廳,從窗戶上能看到海。


    何以安一邊翻菜單一邊等林襲,不禁感歎以前短短半年,林襲就從那個塗熒光口紅的小秘書,變成了如今會享受生活的有錢人。


    “好久不見,”林襲穿了一件紅色無袖連衣裙,除了腹部隆起明顯,四肢依舊纖細。


    何以安笑了笑,把一杯水推到她麵前:“好久不見了,你氣色好了不少。”


    “嗯,”林襲淡淡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何以安指了指窗戶外麵的海景,說道:“這裏風景不錯,難為你找到這麽有格調的地方。市區的海景,那可不一般。”


    “我也隻來過一次,”林襲低著頭看著茶杯裏麵的冰塊,低聲說道。


    何以安忽然想起什麽,低聲說道:“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懷孕,不能喝冰的。”


    “沒關係的,”林襲抬起頭,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杯子,看著何以安,說道:“以安,謝謝你,真的,在這個城市我隻有你一個朋友,在這個時候叫你出來,我是真的有點走投無路了。”


    何以安問道:“怎麽了?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嗬,”林襲苦笑了一下,說道:“以安,我還有兩個多月就要生產了,這個孩子是怎麽回事想必你也清楚了。到時候如果發生什麽意外,他們一定會先保孩子。如果我有什麽意外……”


    “能有什麽意外,”何以安打斷她,故作輕鬆的聳聳肩,喝了口水,看著她道:“別自己嚇自己,他們那麽有錢,肯定會保你安全的。”


    “嗬,”林襲苦笑著搖了搖頭:“你不明白這些人,他們是有錢,但是隻花他們認為值得,多餘的一分都不會給你。我隻希望你答應我,如果我死了,幫我把賠償金每個月分批打到我父母的戶頭上,在我父母活著的時候一定不能讓我哥拿到這筆錢。”


    何以安不忍再聽,打斷她說道:“你不會有事的,而且錢可以直接給父母繼承,為什麽這麽大費周折?”


    “你不了解我的家庭,”林襲低頭摳著自己的指甲,因為懷孕沒有塗任何顏料,光滑飽滿的像個貝殼。


    “我哥吸毒,我父母本來有退休工資,都被他拿去禍害了,後來他被抓緊去待了兩年,我和父母就過了兩年清淨日子,我談了男朋友也準備結婚,可是後來他又被放出來了,他糟蹋完我父母的錢又來找我,我不給他就找我男朋友,逼得我沒有辦法隻能跟男朋友分手,後來我爸爸知道之後氣的突發腦梗,現在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什麽都幹不了,”林襲一邊說著,眼睛黯淡的像死灰。


    “也許以後會好的,”何以安張了張嘴,隻能說道。


    林襲搖了搖頭,說道:“吸毒的人都是瘋子,他們已經喪失人倫了,我媽身體也不大好了,心力交瘁,我很怕她哪天支撐不住突然倒了。我得給他們準備急救的錢、養老的錢、送葬的錢,不然他們真的什麽都指望不上了。”


    何以安看著搖搖欲墜的林襲,突然心裏像被割了一個口子。其實大家都被這個光鮮亮麗的女人的外表蒙騙了,她的內心苦澀又堅強,也許每天早上她不得不給自己上一遍厚厚的妝才能掩蓋昨晚哭過的跡象。


    何以安為自己曾經看輕她而痛恨自己,她一向自詡能夠識人於微,清明自持,其實不過也是自以為是罷了。


    林襲突然伸手過來握住何以安的手,冰冰涼涼的,何以安下意識的想縮回來,林襲握緊她,說道:“以安,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如果我死了幫我處理這筆錢,確保他們活著的時候不受委屈,等他們死了讓我哥送葬,送葬之後剩下的錢歸他,他不會不幹的。”


    何以安咬著嘴唇,拒絕的話始終沒說出口,隻能說道:“萬一,我說如果真的出現這個萬一,那我怎麽跟你父母說?”


    林襲縮回手:“什麽都不用說,你隻需要給他們定期打錢就行。他們聯係不到你,也就避免了你的麻煩。我不能打擾你太多。”


    “好,”何以安鄭重點頭。


    “這個,”林襲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這是我簽的協議,女孩的話我能拿到兩百萬,男孩兩百五十萬,如果我死了再加一百萬。如果我不在了沈頌律師會跟你聯係,錢會打到你的卡上。”


    “什麽狗屁協議,”何以安忍不住罵出口,把頭瞥向窗外,用拳頭微微抵住自己的嘴。


    “我知道,”林襲看她不接,直接把協議塞到她的包裏。


    “別為我操心,我這隻是預防個萬一,”林襲想去握何以安的手,何以安卻先她一步撤回,低聲怒吼道:“你就是個白癡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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