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的期限很快就到了。


    那日在牢房中昏迷過去之後,皇後趕緊派人去太醫院將太醫請了過來給她診治,又勉勉強強地吊起了她的命。隻是這一次看診,太醫最後對皇後搖了搖頭,將她帶到一邊,小聲地交待了一下李惟楚的情況。


    “李姑娘身上的傷實在是太重,再加上之前已經被李太醫他們用極端的法子透支了最後的精力,身子本來就已經十分虛弱了。這些天想必又因為丞相大人的事情鬱結於心,淤血難以清除,又不斷咯血。臣也隻能用溫和的法子吊著她的命,實際上這會兒,李姑娘恐怕連話都已經說不出口了。”


    “恐怕,連陛下說好的七日期限,都已經等不到了。”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聽見對方說出這樣一番話的時候,皇後還是險些沒有穩住自己的身子,腳底踉蹌了一下。


    即使同李惟楚相處不久,可因為自己打心底裏喜歡這個姑娘,皇後同樣也想盡了辦法要將她救出去,但最後卻什麽法子都沒有想到。


    甚至連鄭玄羿他們想來探視的請求都被駁回了。


    端木臻倒是來牢房裏看過她,隻是為了怕暴露,她並沒有同李惟楚多說什麽話,隻是站在牢房外看了她幾眼。


    更重要的是,按照李惟楚的身體狀況,也已經無法跟她開口了。


    上刑場的這一刻,李惟楚是被獄卒直接拖上斷頭台的。


    若非看見李惟楚手指動了動,恐怕在場的所有百姓都會以為,她已經死了。


    “怎麽李先生……李姑娘會受這麽重的傷?”


    “她早在之前官衙的時候就已經半死不活了,你難道不知道?”


    “這麽重的傷,這七天還一直待在牢裏,她居然把後半部分的《天龍八部》寫完了……此等心誌,恐怕在北辰無人能及。”


    “最新出的最後一冊不是說這本書不是她寫的麽?好像說是一個叫做金庸的人寫的。”


    “我反正是不知道金庸是誰,況且她在牢房,哪裏來的手稿?當然隻能是她自己寫的,恐怕這金庸隻是假借的名字罷了,這你也相信……”


    底下的人嘰嘰喳喳地談論著即將被問斬的李惟楚,當事人卻一動不動地跪倒在地,低垂著頭,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鄭玄羿他們都來了。


    秦定安已經將消息傳了出去,可那邊卻遲遲沒有回信。秦定安心煩意亂地在鄭家藏了好些日子,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鄭玄羿還有一些平日裏同許海晏關係不錯的官員都在找人。


    可許海晏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不見蹤影。


    就連一直抱有希望的鄭玄羿,都已經開始懷疑許海晏是不是已經死了。


    “罪犯李惟楚,勾結外敵侵犯我北辰疆土,混入丞相府謀害朝廷命官,害的丞相許海晏死於敵軍之手。如今證據確鑿,按律法當斬——”


    李惟楚聽見許海晏的名字,終於是迷迷糊糊睜開眼來。


    許久沒有見到外頭的光線,李惟楚隻覺得自己的眼睛立刻就要被刺瞎,又趕緊將眼睛閉上。


    她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隻是上次死沒有死的這麽轟轟烈烈。


    沒想到自己這一世死的時候會被這麽多人圍觀。


    “雖然十六歲就死了實在有些早,不過也算是給這個世界留下了些東西。”李惟楚喃喃地說著,“這樣算不算是轟轟烈烈的來,轟轟烈烈地去?”


    恐怕也隻有她,才會在這個時候還想著這些東西了。


    自嘲地笑了笑,想起可能已經先自己一步到閻王那報道的許海晏,她又開始嘀咕:“大人啊,你可得慢些走,等等我。投胎路上,也好結個伴才是……”


    “都還沒聽見你說喜歡我,你在黃泉路上說給我聽也行……”


    “要是已經開始喝孟婆湯了,也得小口點,悄悄倒掉一半,我可不希望你見到我的時候問我我是誰。”


    “那我還得再讓你喜歡上我一次。”


    李惟楚腦袋又開始變得昏昏沉沉,腦海中的思緒變得混亂,就連許海晏的臉都已經開始變得模糊起來。生怕自己還沒走到黃泉路就忘記了他的長相,她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保持清醒,卻聽見身後的陳若弗朗聲大喊:


    “午時三刻已到——行刑——”


    許承乾靜靜地坐在李惟楚身後的龍椅上,聽陳若弗喊出這句話。


    眼神一轉,突然看見隱藏在人群之中的唐霏霏。


    即使是換上普通老百姓衣服,許承乾還是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了她。看她的眼神從始至終都一直放在李惟楚的身上,眼芒一下暗淡了下來,收回自己的目光,繼續冷冷地看向麵前即將被砍頭的李惟楚。


    這個麻煩終於要被解決了。


    雖然先前對唐霏霏說過那樣一句話,但他心裏卻明白得很,按照他們幾個人的能力,根本想不出什麽能正大光明將李惟楚從牢裏給救出來。畢竟現在飛霞關失守是事實,許海晏下落不明是事實,李惟楚曾經同燕綏有過交情更是板上釘釘。


    要想洗刷她的罪名,除非飛霞關重新奪回,許海晏當即出現在刑場之上。


    他心裏比誰都清楚,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前線的軍隊自己安排了眾多眼線,想要再次奪回飛霞關,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至於許海晏,除了那天報信的士兵,又有人回來傳消息,說許海晏不僅腳筋被燕綏給挑斷,就連屍體也被直接扔下河底,隨著大水被衝走了。


    如此一來,自己便一下解決了兩個麻煩。


    這樣想著,原本因為唐霏霏而變得有些傷感的情緒一瞬間好轉起來。


    相比起女人,他更喜歡權力全部握在手上的感覺。


    劊子手嘴裏將酒噴灑在刀上的時候,李惟楚甚至感覺它濺到了自己脖子的傷口上,有些火辣辣的疼。第一次麵對被砍頭的經曆,李惟楚緊緊地閉上眼睛。


    心裏默念了十幾遍許海晏的名字。


    “大人,我來見你了!”


    “謔——”


    劊子手的刀即將就要落在李惟楚的頭上,刀刃破風的聲音都變得如此清晰。


    可就在她即將人頭落地的前一秒,一塊小石子打在了那劊子手的手腕上。


    那大漢大叫一聲,手中的刀一下被甩了出去落在陳若弗麵前。


    “是誰!竟敢擾亂法場!”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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