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河俊的視角,司祈看到周圍的事物飛速的在變化,時間流速驟然加快,逆流而上。


    眼中的場景,也染上了老舊膠卷照片的泛黃色澤。


    混亂的時間參照係,帶給司祈的感覺,仿佛經曆了漫長的歲月,也仿佛隻經曆一瞬間,直到周邊場景變化的速度開始慢了下來。


    漸漸地,時間變化開始穩定,從時光倒影中可以看到,猶如電影倒帶一般,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員,以及那些熟悉的人。


    他們的動作在司祈眼中越來越慢,直到完全的停滯,定格在一瞬間。


    整個世界,重新被染上鮮豔的色彩,那一瞬間,司祈的內心居然有一絲久違的感動,那是一種重獲光明的欣喜。


    一滴水滴,滴落湖麵泛起點點漣漪,整個凝固的時空,仿佛被河俊這個水滴打破,波及整個世界,剛才還凝固成雕像的人物,這一刻突然鮮活了起來,世界一下子有了聲音。


    一刹那,至少超過司祈的反應時間,他眼前的場景就變了,或者說河俊的視角變了,他的狀態與司祈有些相似,附身在了另一個人的視角中。


    由於是主觀視角,並不清楚此人的具體形象,不過從周圍駐足圍觀,排成一列等候檢閱的工作人員,他們臉色熱烈、崇拜的神情中可以看出,河俊附身的這人身份極高。


    司祈雖然沒有看到此人的具體麵貌,不過身為曆史發明家,自然清楚此人的身份,時任南國統領武正希。


    “統領閣下,昆池岩全體醫護人員,對於您的到來翹首以盼,希望近距離瞻仰偉大領袖帶來的溫暖,新聞中心安排記者,正在記錄您與勞動者的親密接觸,請您訓話!”


    “國民們,我是武正希,很高興能夠感受到,諸位對於我以及國家的支持,昆池岩作為我國第一家精神病治療醫院,能夠有這麽好的環境,獲得國際社會與各界的高度認可,你們做了很大的貢獻!”


    “希望大家再接再厲,勇創佳績,同時也要注意休息,保重身體!”


    武正希簡單的慰問了現場迎接他的工作人員,高度的肯定了他們取得的成績,並且鼓勵他們繼續努力,再創佳績。


    同時,叮囑他們注意休息,保重身體。


    在新聞中心記者的拍攝下,與一線工作者們握手留念。


    接著,武正希就被跟隨在他身後的院長,帶到了402室。


    吩咐秘書與隨行的安保人員,在他與院長會談期間,不得有人在附近逗留。


    透過河俊傳遞過來的畫麵,可以看到傳說中的402室麵積很大,在100平左右,中間沒有隔斷,全部打通。


    周圍擺放了大量的木質書架,排列著大量的文檔,書籍報告、錄像帶等材料。


    從武正希眼神,不經意一撇的畫麵中,司祈可以看出,這些文檔材料全部都是用玻璃門鎖住,從幾個連續性的檔案編號來推算,應該是按照日期排列的。


    這裏無疑就是昆池岩的核心,從建立醫院到現在,近18年的實驗日誌、數據資料、報告材料、人物檔案等,關於人體實驗與昆池岩磁場的異常記錄,都包含在其中。


    兩人走到旁邊開放式的會客廳,院長主動將武正希的外套拿起,掛在旁邊的支架上,隨即款款坐在對麵。


    將準備好的茶具擺放出來,怡然自得的為他煮茶,眼神時不時的看向坐在他對麵的那個人,閃過一絲溫情。


    “正希,靈體塑造已經到了最後一步了,活體已經一年沒有補充了,是不是碰到什麽難處了?”


    院長麵露猶豫,神情關切,語氣溫柔的的詢問著武正希。


    被詢問的武正希,沉默不語,身體靠著木質座椅上,手指緩慢有規律的敲擊著桌麵,仿佛陷入思索中。


    他當然還在沉思,因為關於接下來的劇情,司祈並沒有編輯出來。


    當然,是在塑造百靈的人物經曆過程,沒有塑造這一段會談內容,是以春秋筆畫一筆帶過。


    司祈塑造這段經曆,作為百靈獲取的核心證據,讓百靈了解到了整個人體實驗背後的真相。


    以此,來間接構建院長的人生經曆,解釋她生前死後的行為邏輯。


    比如,她生前為什麽下令處死所有病患,為什麽在402室上吊自殺,為什麽她的亡靈形象那麽醜陋,有被大麵積燒傷的痕跡。


    為什麽院長靈體那麽痛恨河俊,把他吊死一遍還不夠,還要扭曲時間,在時間循環中反複的將河俊吊死。


    司祈首先要構建她的這種行為的邏輯鏈,讓她的種種行為能夠得到解釋。


    在電影劇情中,關於院長生前處死病患,上吊自殺,導演與編劇並沒有將其中的內幕透漏出來,隻是通過公開的背景資料,來刻畫院長這個人物。


    至於河俊,為什麽被院長靈體如此痛恨,需要在時間循環中反複將他吊死,這一點更是完全沒有任何依據。


    如果司祈不想辦法,去創造院長靈體的這段人生經曆,構建她的行為邏輯,那院長靈體的這些行為就得不到解釋,河俊在現實中遇到院長靈體,必然無解。


    因為,沒有人生經曆以及衍生出來的行為邏輯,就代表著院長靈體殺死河俊的行為,是這個世界命中注定。


    司祈想要改變河俊的命運,就要知道這個命運的由來,為什麽會產生這種命運。


    這個世界,是經過電影演化而來的,帶有強烈的主線劇情色彩,這就是命運。


    問題是,這個世界本質上並不是電影,所謂的命運,更多的是規則不完善下的慣性。


    因此,想要改變命運,就要為這個名為命運的劇情慣性,安排一條路線,讓它從其他方向駛過。


    隻有院長靈體,是遵從自己的意識與執念,來執行具體的行為,而不是遵從劇情的安排,司祈才有可能幫助河俊解開命運的枷鎖。


    道理很簡單,你要遇見問題才能解決問題,連問題都看不到,怎麽結局問題。


    司祈的解決方案,就是將無形的命運降維成有形的邏輯概念,剖析問題,找到症結所在,解決問題。這就是他的思路。


    所以,雙方的談話內容,司祈都已經構思好了,河俊在夢境中也已經排練過很多次。


    現在河俊的自我意識,已近與司祈扮演的意識完全重合,可以說他的所有意識活動,就是司祈的意識活動。


    這種高度重疊的意識活動,使得司祈能夠通過扮演法與意識壓製,取代武正希的自我意識。


    武正希,在這個世界隻是作為一個背景板存在,不是河俊這種世界主角,擁有世界意識加持的buff,能夠自我修正。


    所以河俊附身在他身上,取代他的意識並沒有什麽難度。


    “令愛,已經沒有下一批活體了,也該結束了!”


    聽到武正希口中說出的話,院長臉色大變,由於情緒太過激動,連煮茶的茶杯都抖落在桌麵上,任由茶水傾倒出來。


    “為什麽?”


    “正希,昆池岩研究實驗,是你一手組建的!”


    “為什麽,你會說出結束了,這種話呢!”


    院長喃喃自語,語氣弱小又無助。


    司祈看著院長樸令愛可憐巴巴的神情,再聯想到她變成女性亡靈的樣子,差點要倒胃。


    但是,良好的職業素養,讓他依舊麵不改色的扮演好武正希這個身份,畢竟他要將此時此刻的經曆,深刻的烙印在對方記憶中。


    司祈調整好武正希的情緒,用飽含深情的眼神看著院長,就這麽一直靜靜的看著她。


    院長樸令愛,被他用深情的目光注視著,有點難為情,將眼神偏移開來,手上不斷擦拭著茶桌上的水漬,以掩蓋內心的悸動!


    “令愛,我知道這是你一生的心血,是所有研究者奮鬥了十八年的目標!”


    “可是,時代變了,令愛!”


    司祈乘機站起來,走到書架上背對著院長,背影略帶一些蕭索疲憊!


    “我幼時家境貧寒,兄弟姐妹眾多,從小嚐盡了底層的疾苦,這讓我奮發圖強,因為除了成功,我一無所有!”


    “終於,在不惑之年,命運垂青於我,讓我掌握了國家最高權力!”


    “在這十幾年的執政裏,我始終秉承著上天賦予我的神聖使命,帶領國民走向富裕之路。”


    “然而,人心總是貪得無厭!”


    說完這話,司祈開始代入了這位領袖的生平,重構了他此時內心的苦悶!


    他轉身看著院長樸令愛,神情略顯猙獰。


    “是我!結束了黎盛萬時期,對外卑顏奴膝,對內民不聊生的局麵!”


    “是我!在與北朝的對抗中,慘淡經營,逐漸搬回劣勢,重建了國家的正塑!”


    “是我,麵對一窮二白的國家與人民,堅定發展戰略,帶領他們走向富裕,創造了國家發展的奇跡!”


    “還是我!讓這個國家與人民獲得了尊嚴,讓他們在世界上,可以自豪的宣稱自己是南國人!”


    情緒激動的司祈,聲嘶力竭的說完後,接過院長的茶水一飲而盡。


    “可是,我的人民是怎麽對待我的?”


    “享受到了千年來,最安穩的時局,最幸福的時光,最富裕的生活!”


    “他們在有心人的挑動下,開始貪心不足,盯上了我手中的權利,不斷鼓吹燈塔國的模式!”


    “他們對於自己,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東西念念不忘,私底下汙蔑我為獨夫,阻礙國家發展的絆腳石,罪人!”


    “詛咒我早點死去!”


    “將經濟下行的過錯歸咎於我,說我貪汙腐敗,說我任人唯親,壟斷權利!”


    “整個國家都是我的,我有必要貪汙腐敗嗎?”


    “不任人為親,廣結黨羽、培植羽翼,誰去執行我的政策?”


    “怕不是被人架空,政令不出青璃宮!”


    “他們一個個的,都盯著我身邊人的一些小過小錯,上綱上線!”


    “人,活生生的人世間,難免會沾染一些欲望,犯一些過錯!”


    “孔聖尚曰,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憑什麽他們就擺出一副比聖人還聖人的麵孔?”


    “都是國家辛苦培養起來的棟梁,因為一些不涉及原則性的問題,就要讓我罷黜他們,我於心何忍啊!”


    司祈沉浸在巨大的情緒起伏中,憤憤不已的重新坐下。


    “我知道,總有一天要退下去的!”


    “我也是人,也會生老病死!”


    說完,司祈抓住樸令愛的雙手,神情凝重的對著她。


    “令愛,你是最懂我的人!是我的知己!”


    “我承認,當初建立這個研究實驗,是有私心的成分!”


    “我並不害怕死亡,但我恐懼死亡後沒有你的世界!這是多麽令人絕望!”


    “你是我一生所愛,我讓你負責這個計劃,就是寄希望有一天,不讓死亡將我們分離!”


    看著司祈明亮有神的眼睛,訴說著最浪漫的情話,樸令愛這位年過40的中年婦女,被前所未有的幸福包裹,感動的稀裏嘩啦,不能自己!


    “現在局勢艱難,暗潮洶湧,反對我的那些人在收集黑材料,想致我於死地!”


    “再將活體送到你這邊來,那是害了你啊!”


    “那時,局麵會超出我的控製,我的部下一定會讓我犧牲你以保全我的名譽!”


    “我斷然不會同意!”


    “可是,我太了解你了!”


    “一旦事發,你一定會銷毀證據,替我承擔所有罵名!”


    司祈這已經是在赤裸裸的暗示了,將這個念頭深刻的植入樸令愛的意識中,為將來昆池岩事變提供行為依據。


    “你忍心將我一個人拋棄在這個世界上嗎?”


    “沒有你的世界,這天下又有何用?”


    此刻,司祈扮演的武正希已經滿含熱淚,仿佛沉浸在失去摯愛的悲痛中不可自拔!


    樸令愛沒有想到,軍人出身的武正希,居然會為她傷心流淚,居然如此愛他,將她放在心中如此高的位置。


    此時此刻,她已經泣不成聲,感覺人生已經達到了圓滿的地步,就算是立刻死去也心甘情願。


    “正希,你不要說了,我都聽你的!”


    說完,她還環繞住武正希的脖子,撫摸他的後背。


    司祈扮演的武正希,狂翻白眼,辛虧她還要點臉皮,沒有想要那啥他。


    不然,司祈真有可能拚著計劃失敗,也要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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