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空漸漸黑透,數顆星辰越發明亮起來,王湛終於接到了等待的人。正是王氏宗族派來接應之人。彼此見過禮,凝天,接過來人的行裝,跟在後邊。侍從鬆天在前方引路。四人一起,向葉如所在的歇息處行來。


    這邊,皓天還在應對獵戶們的好意。“若是各位不嫌棄,老兒的家倒是可暫住一晚的。隻是尚在山腳處,以我們的腳力,還要走上一個時辰。不知各位,可還願意。”皓天聞言,麵露笑意,正要開口婉拒。


    有那麵容粗獷的獵戶,便開口道:“不用擔心住不下,還有我們兩家,也是隨意住的。出門在外的,都不容易。況且,今日我們打了不少獵物,正是該多做善事,才對。”


    “對啊,正是該多做善事。雖說我們長年打獵為生,但也曉得,不可打那尚有幼崽的母鹿,小崽子更是要放過的道理。如今,有日子可過就好。”圓滾身材的獵戶笑眯眯的說著。


    皓天笑意更深,忙開口道:“各位的好意,心領了。隻是,我們尚在等待其它同伴,不好隨意離開。”


    “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勉強。要是改變主意,往那個方向走就是。”說著,那老者以手,指出一個方向。“山腳下,就是,我們三家都是挨在一起的。離村子尚有一段距離,到了,大聲喊門就是,也不怕驚擾到了誰。”


    “就是,就是,到了,大聲喊門,我們都在的。”那其餘兩個獵戶也隨應到。獵戶們本還要留下兩隻獵物,皓天以所帶幹糧足夠為由,再次謝絕了。


    望著獵戶們越走越遠的背影,桔梗悄悄杵了杵火堆,隨著樹枝的觸動,那火堆耀出瞬間的花火,又消失了。


    這時,皓天開口道:“那老獵戶身形矯健,比起另兩個年輕些的,步伐更輕盈。應是學過武的。”霜天這時在樹上插話道:“在樹上看得更清楚些,那老獵戶分明是放慢了腳步,不然,怕是那兩人都跟不上啊。”說完,又往更遠處,看了看,已是瞧不見獵戶們的身影了。


    “本來獵戶有武藝在身,也不奇怪,大多會個一拳半腳的。又或是力氣大,製得住野獸。”皓天往火堆裏添了兩塊柴,又說道:“隻是武藝特別出眾的,畢竟是少數,倒也不常見。”


    隻有,鄭飛默默摸著手裏的刀,並不出聲,直到葉如拍了拍他的肩,才抬頭看過來。“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葉如以唇語問道。


    鄭飛的眼睛略顯得比往日暗沉,停了一刻,回答道:“倒沒有想起什麽,隻不過這樣的人物,似乎不應該在山野之中。觀其言談,舉止之間,隱隱有將領風度,或許以前也當過什麽官吧。”葉如忖其態度,知道鄭飛是想到了自己的從前,未免心中黯然。便以目示意桔梗,設法改變一下氣氛。


    桔梗會意,立即宣布要說個笑話來聽。一時之間,大家的目光都轉向她,隻聽她這樣說道:“先說一個啊,某人想向一個富翁借牛,於是派仆人給富翁送去一封借牛的信。富翁正陪著客人,怕客人知道自己不識字,便裝模作樣地看信。他一邊看,一邊不住地點頭,然後抬頭對來人說:“知道了,過一會我自己去好了。”樹上的霜天,聽罷,笑哼了一聲。


    “還有一個,有一戶人家宴請賓客,門口有侍者,口齒十分伶俐。第一位客人來了,他問:“先生怎麽來的?”客人答道:“騎馬來的。”侍者恭維道:“啊!威武得很!”第二位客人來了,說:“坐轎來的。”侍者一臉尊敬的模樣:“啊!堂皇得很!”第三位客人來了,說:“乘船來的。”侍者立刻換了一副風雅的麵孔:“啊!瀟灑得很!”輪到一位聽了三次精彩寒暄的客人,他想難一難侍者,大聲說道:“我爬來的。”不料侍者不假思索地答道:“啊!穩當得很!”最後一個客人說:“我是滾來的。”侍者毫不猶豫:“啊!周到的很!””


    皓天撲哧笑了:“滾來的,真是太周到了。哈哈哈。”隻鄭飛,望著桔梗,再忍不住嘴角笑意。“那個爬來的,當真也是知趣,穩當。”繁茂的樹枝間傳來霜天忍笑的聲音。忽然之間,氣氛變得愉快起來。之前對獵戶們的談論,仿佛已經過去,不再留有痕跡。這樣的氣氛維持著,火堆旁是其樂融融的笑語。透過火光,照亮了鄭飛的麵容,讓他內心的黯然略退了一席之地。


    這世上總有人會體貼到你的心意,在不經意中,溫暖到你。葉如察覺到鄭飛的情緒,放下心來。月漸漸看得分明起來,越發柔和的散發光芒。林密深處,尚有熒火蟲的點點光輝。當王湛等人回到這裏,火光仍然明亮,霜天依然在高處值守,有食物的香氣淡淡彌漫。見到來者,眾人起身相迎。


    王湛便與眾人介紹:“兩位皆為王氏宗族心腹之人,曆代值守宗祠。為現任族長王簡所派,便是來接我們回去的。”“這一位,葉風。”來人拱手行禮,隻見其容長麵孔,身體健碩,一望便知身懷武藝。“這一位,葉知。”卻是白淨麵孔,細致眉眼,溫文爾雅。葉知同樣拱手行禮。眾人皆還了禮。王湛又一一細數了眾人的身份。


    到葉如時,葉風與葉知齊齊行禮,同聲道:“師姐。”原來,當年葉如也曾同門學藝,互為相識。隻是年紀上,葉如大過他們幾歲。叫一聲師姐,也是應當。葉如緩緩笑了,點了點頭。當下,眾人齊聚,便商量起下一步的路線來。商議既定,眾人準備各自休息。


    皓天便提起之前遇到的獵戶,王湛聽罷,也覺得在山野之中,有這樣的獵戶也是少見。不過,山外自有高人,有什麽緣故也是自然。葉如與桔梗被安排睡在馬車上,其餘人等,霜天值守上半夜,皓天值守下半夜。於是,當夜漸漸深了,眾人各自找了地方安置。


    王湛在擦著自己的長劍,背倚山石,腦中盤旋著,明日前行的路線。皓天在火堆旁鋪了毯子,已是睡下了。新來的葉風與葉知,也在火堆旁鋪了毯子,隻是尚未入眠,坐在那裏,對路線圖再次確認。鄭飛守在馬車旁,另生了一堆火,靠在那裏,閉著眼,也不知入睡了沒有。


    夜更深了,果然如老獵戶說的一般,正是季節交替之時,晝夜暖涼不定。白日尚且嫌熱,到了晚上,當是夜涼如水。幸好,眾人皆是習武出身,露天夜宿,尚且抵得過。露水漸漸生成,草葉重了起來,越發向地麵垂去。依然是月明星稀,山林裏蒙上一層薄輝。


    第二日,眾人行走在山路上,眼看下得山來。按路線來看,需要穿州越府,數量達到六個。若一味從城鎮穿行,時日上所需便多。更兼此行,自然不欲被人察覺。因此,路線上,選定了人煙較少的山林、水澤之路。隻在需要補及所需時,穿行城鎮。且分了兩路前行,一路王湛等人在明,另一路凝天、鬆天在暗。以備後手。


    山林中鬆鼠跳躍,枝葉上露水滴落,已開始有黃葉飄落,陽光透過林間縫隙,照亮了葉與葉之間的脈絡。


    這樣經過了四個州府,到第五個時,眾人來到城中補及所需。這一路上行來,越發看出王家人行事之穩妥及細致安排。每到一州府,皆報信平安。每到補及物品之時,皆有王氏家族門下之人經營店鋪。到了此時,已過去半月有餘。風餐露宿之外,也曾高床軟枕,沐雨櫛風之時,也曾豔陽高照。一路馬不停蹄,疾馳而行。行程已過大半,王湛等人欲在此地休整一天,明日再行。


    “你真打算在房中睡一天,哪裏都不去了?”鄭飛在隔間門口,閑閑立著。房內傳來桔梗悶悶的聲音:“哪裏都不想去,已經兩天沒睡好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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