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容擺脫了李休思,便接著一路往水榭而來。行過巍巍堆疊的假山石,繞過滿庭春花待放的嬌顏。她終於,來到離水榭不過數十步之遙的花徑之上,海棠依舊橫枝疏影,繁花相對。


    王湛一眼便看見了她,正走過來,他的臉上隨即泛起笑意。隻見她,裙角低垂,輕覆於繡鞋之上,在海棠疏影之中,容光清麗,緩步而來。海棠被她襯得,也失了幾分往日裏的光華。


    何事論春秋,不過是海棠深處,見佳人。猶攜美酒來。更兼春水微漲,碧蓮初生,群鳥閑閑浮水麵。


    沈雲容攜了兩壇自釀的美酒歸來水榭之側,語笑嫣然。勸了李峻、胡為先,飲了一回酒。方才說道:“不知這酒可還合了兩位的口味?”


    李峻便回道:“吳少夫人,這酒入口倒是綿長,適合幾人小酌。對花飲酒,卻是適宜的很。”回答之時,態度卻是恭敬的。


    “吳少夫人,聽聞府中,還有青梅酒,怎麽卻是隻取了桂花酒而來呢?”是胡為先帶著笑意的聲音,他的麵容之上,有著清晰的讚賞之意。酒意本不在於此,關乎於人。


    方才,回首之際,見了沈雲容在海棠花下的相映生輝,笑在心底的,不止王湛一人。還有胡為先。他此時的尋酒之問,不過,是有感於方才之所見罷了。不過,他此時尚是有分寸的。


    但對於心中所向往之人,有時,也會有隱藏不住的時刻。比如,現在,胡為先便很希望能與沈雲容多說一些話,他心底裏的笑意便會因此變得更深一些了。但也隻能限於此了。


    他雖麵上帶著笑,心中卻有悵然若失之感。如果,自己也能有這樣的機會的話。他在心裏低下了頭,歎了口氣。麵上隻是不變,依然帶著笑意,一如之前,與王湛、李峻談話時的樣貌。隻是看起來,更灑脫了些。


    李峻便在一旁搭話道:“怎麽桂花酒尚不夠你喝得,既然如此,這餘下的一壇子,你也莫要與我爭了。我是必要帶回家去的。”說著,便將那一壇子未動過的酒,移到自己的麵前。還對胡為先挑了挑眉。


    王湛開口說道:“既然二位喜歡,家中尚還有數壇,回去的時候,各送兩壇就是。”一麵又問向沈雲容:“隻是青梅酒,還有可送人的壇數嗎?”


    沈雲容,正坐在王湛身側,聞言便回答道:“師叔極愛青梅酒,隻餘下半壇喝剩下的了,實在是不好拿來送人的。”


    “如此也就罷了。”胡為先不免歎息了一聲。麵上有了惋惜之意。


    “卻不知,原來胡三爺愛的是青梅酒。下次一定多做些,給你留著,可好?“是王湛清朗的聲音。


    沈雲容也笑道:”說的是,下次,一定多備些青梅酒,送到胡三爺的府上去。”


    胡三爺方才笑開來,恢複了之前的神情。


    “我怎麽從不知你愛喝青梅酒?”李峻有了幾分質疑之色。


    “難道你是長在我肚子裏的,不曾?”胡為先不屑道。


    “自然不曾,否則,我定要你日日不得安穩,也省得許多口舌之爭。”兩人又開始了鬥嘴的日常。


    王湛將沈雲容的手,握在掌心,兩人的手都很是溫暖。他們一同笑著,看眼前的這兩人互相傷害著。雖不痛不癢,卻也有幾分殺傷力的樣子。他們都覺得,李峻與胡為先的感情實在是很好的兄弟之情啊。


    幾人商定了,接下來對碧風閣的行動。當然,沈雲容被理所當然的留了下來。王湛自不用說,決不會讓她有機會去冒險。李峻更是覺得責無旁貸的需要保護沈雲容。而胡為先,更是將沈雲容放在心底之人,如何會讓她同往碧風閣。因此,沈雲容便留了下來,等待李南葛,並處理凝雪丸一事。至於李休思,先讓他歇上兩日,再去理他吧。她在心裏搖了搖頭。


    可憐的李休思,人尚在暈迷之中,沈雲容此次,下迷藥的份量,分外足量。當然,她事後,也抽空去給他把了脈,確認他的情形之後。又替他開了一貼藥。隻等他醒來之後,再行服用。事關他已受傷,其實此時,充足的睡眠,更可以讓他恢複的好一些。


    這迷藥,沈雲容也不是隨便下的。一來,可以讓李休思安份一些,二來,也有助於他傷口的恢複。


    隻是李休思素來武功不在王湛之下,此次能夠傷得了他。怕他惹的禍也是不小。一切隻待他醒來,再相詢問吧。他能找到此處,想必也是有把握可以躲過此難的。沈雲容對此,倒是並不十分擔心。


    真正讓她有些憂心的,卻是凝雪丸一事。藥丸雖是珍貴,畢竟可救人性命,便也是值得交付他人了。但,隻怕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如此,還需親自與師叔商議之後,再作決定。當下思慮已定,便各自安排行事。


    縱使春亦深,不覺拂人麵。尚待花濃葉盛時,共此時,月明晰。


    沈雲容從今夜之後,開始改換裝扮,將有一段時日,不以真麵目示人了。而王湛處理完碧風閣一事之後,也同沈雲容一起,改換裝扮,藏起真容來。事關國之大運,不可輕視之。當以謹慎為上。這便是後話了。


    終於等到李南葛回到宅院之中,沈雲容第一次在他麵前露出嚴肅的神情來。


    李南葛感覺敏銳,立即做好了要逃跑的準備。整個身子依在門邊,不肯再進一步。眼睛裏顯出頗為警惕的目光來。


    “師叔為何如此緊張,雲容不過是想問師叔幾句話而已。不用站在這麽遠的門邊吧?”


    此時,雲容正坐在房中,正是之前,為李南葛安排住下的房間。她正襟危坐,手邊尚握著一盞新泡好的茶,但人不怒自威,令人望而卻步。她深知李南葛的脾性,不如此迫他一迫,是很難在短時間內得到實話的。


    “我覺得今晚的月色不錯,我得賞它一賞。在門邊就很好。”說著,李南葛便欲抬頭望去,卻得到了沈雲容的一個眼神,頓時垂下頭來,不敢再看了。


    “師叔是不是需要和人解釋一下,凝雪丸一事,以及背後的原因。若是說得不清楚,今後,也休要再與我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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