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的包房裏氣氛壓抑,服務員帶著口罩站在一邊,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菜來了,諸位慢回身。”


    “臭豆腐海參,蝦醬燴鮑魚,徽州臭鱖魚,紹興黴莧菜梗、濃醇豆汁兒。”


    一道道菜被端上桌子,所有人都覺得空氣中飄散著墨綠色的霧氣。


    “還有一道甜品,榴蓮薄餅。諸位,用餐愉快。”


    傳菜的服務生對站在前後腳奄奄一息對服務員招招手,兩個人逃命一般地溜出包房。


    “這菜是誰點的?”李哲用力捏住鼻子。


    看著那一桌子臭味相投的菜,他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美好,沒什麽值得留戀的。


    胡一菲興致勃勃地在用杯子裏的開水涮筷子:“我點的。怎麽?你有意見?”


    “不敢。”李哲老老實實地閉上嘴巴。


    人家胡一菲是誰?公寓一霸!別說是吃點臭哄哄的菜,就算她讓人端上一盆熱……那啥,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一菲姐。”唐悠悠謹慎地用筷子戳了戳麵前的臭鱖魚:“前兩天你不是還嫌棄曾老師吃的手抓餅裏芝士味道太臭,把他趕到樓下去了嗎?今天這怎麽……”


    跟今天這一桌子菜比起來,芝士的那一絲絲的奶腥味簡直稱得上清新脫俗。


    “今天?”胡一菲的目光掃過眼前的菜:“這不是挺好的嗎?”


    最近她的口味變得有些奇怪。眼前的這些東西,她之前看都不想多看一眼,但是現在她卻覺得這些東西散發的氣味十分誘人。


    “嗝”,李哲被包房裏的味道熏得打了一個響亮的嗝:“我有點飽了,你們先吃著,我出去消消食。”


    “我陪你。”諸葛大力拎起放在座位上的小包包,向席間的朋友們解釋:“他這些天總是恍恍惚惚的,我擔心他出門被狗撞到,得去看著他。”


    “對對對,力力得跟我一起出去,否則我不能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李哲握緊諸葛大力的手:“她不在我身邊,我就已經失去了大半條命。”


    諸葛大力沒想到李哲在這種時候還要見縫插針地肉麻一句。她悄悄用小拇指摳了一下李哲的手掌心,讓他矜持一點。


    趙海棠也連忙拉著咖喱醬站起來:“等等,李哲那麽高,你這麽小,肯定看不住他。我和咖喱醬來幫忙。不用謝,誰叫咱們是朋友呢。”


    咖喱醬卻拉住自己屁股下的凳子:“我不走,我還想嚐嚐這些菜呢。”


    雖然後麵的幾道菜咖喱醬都吃過,但臭豆腐海參和蝦醬鮑魚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作為一個合格的吃貨,就是要有不怕臭,不怕毒,不怕死精神。


    “我的小祖宗,你就放過自己吧,順便放過我吧。”趙海棠覺得自己再在這個包房裏多呆一秒就要窒息了。


    這一桌子的妖魔鬼怪,每一盤單獨出現,趙海棠都可以接受。


    可是把它們聚在一起,這些菜全都不甘示弱地臭出層次,臭出水平,簡直就是一桌生化武器。


    這讓趙海棠不得不懷疑胡一菲隱藏的反社會人格終於爆發了。


    “那我……”唐悠悠猶豫一下,還是躡手躡腳地站了起來。


    “砰”


    胡一菲重重的一拍桌子:“都給我坐下!”


    四個意欲潛逃的人立刻老老實實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你們別這樣嘛。”張偉跳出來當和事佬:“人家請客吃飯,咱們挑三揀四總不太合適。”


    他向來都不挑食。在張偉的眼中,食物隻有價格上的區別,沒有好吃不好吃這一說。


    免費的晚餐永遠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盡管這頓晚餐在氣味上有一點小小的瑕疵。


    “你看看人家張偉,再看看你們。一個個蔫頭耷拉腦袋的!”胡一菲想了想,又問了一句:“真的有這麽臭嗎?”


    在求生欲的驅使下,四個人齊刷刷地搖頭。


    “說實話!”


    屋子裏鴉雀無聲。


    良久,李哲才開口說道:“就……胡老師,你既然問出了這句話,那就說明你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一昧的沉默隻會讓胡一菲以為這是對她傷天害理行為的縱容。在這種關係到生死存亡的危急時刻,李哲不得不舍棄小我,保全大家。


    這是一種怎樣的高尚情操和無私奉獻精神!


    “真的嗎?”胡一菲將信將疑地用力吸了吸鼻子。


    按照她以往的認知,這的確是一桌臭東西,可是現在她聞到這種氣味,卻隻覺得肚子裏咕嚕咕嚕亂叫。


    “唉……”胡一菲長歎一聲。她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讓所有人都像她一樣擁有卓爾不群的審美情趣。


    “算了算了。你們既然受不了這種味道,我也不能勉強你吃自己不想吃的東西。”她拿起桌上點菜用的平板電腦,想了想,遞給她心愛的學生諸葛大力。


    “大力,你再點點兒自己喜歡吃的菜。今天是曾小賢請客,總不能讓你們餓著肚子回去。”


    他們老胡家從胡斐,胡一刀,再到葫蘆娃,世世代代義薄雲天,有情有義,怎麽可能做出怠慢客人這種事。


    諸葛大力如蒙大赦,高高興興地點開平板電腦。


    “糯米丸子,臘肉炒冬筍,蔥油萵苣。”


    李哲聽著諸葛大力嘀嘀咕咕的聲音,突然意識到,諸葛大力這是在挑他愛吃的菜點……雖然這些菜太清淡一點。


    他向諸葛大力投去期待的眼神,希望能從諸葛大力的嘴裏聽到水晶肘花,紅燒蹄膀之類的東西。


    吃飯就像戀愛,要葷素搭配,濃淡互補,共同進退,方能長久。


    是的沒錯,萬物皆可像極了愛情。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諸葛大力雖然沒有抬頭,但已經感受到了李哲看向她的眼神。


    “悠悠姐已經幫我們預約了下個月的婚檢,你要是自信不會被查出什麽毛病,就放心大膽地吃這些高油高脂的東西。”


    諸葛大力說得雲淡風輕,李哲卻聽得心潮澎湃。既然力力已經開始安排婚檢,那是不是說,他可以把婚禮這件事提上日程了?


    咖喱醬在一旁豎起耳朵,把諸葛大力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悄悄告訴另一邊的趙海棠:“我剛才聽到大力說,她打算和李哲兄去做婚檢!”


    “什麽?”趙海棠的小眼睛“噌”地一下迸發出了光茫,連忙拉拉旁邊陸展博的衣袖:“哥,大新聞!李哲和大力打算舉行婚禮了!”


    “哇哦!”陸展博把消息接力傳給旁邊的唐悠悠:“聽說李哲和大力已經悄悄地舉行婚禮了!”


    虛假消息就像瘟疫一樣在餐桌旁傳播開,兜了一個圈子,最終傳回了原點。


    張偉一臉驚愕地看著李哲:“聽說你和大力已經有一兒一女了?什麽時候帶出來給我們這些叔叔伯伯看看?”


    “?!”


    李哲回給張偉一個加倍驚愕的眼神:“我就說那些臭東西不能多吃。你看,都熏出幻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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