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黑,黃寶強的酒吧裏就擠滿了人,從二十多歲的小青年到四十幾歲的壯漢,年齡分布的極其隨意。


    酒保喬伊緊張兮兮地握住他的冰錐,一顆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


    雖說酒吧爆滿,客似雲來是一件好事,但是眼前這一群客人看起來更像是夾雜著雷電的烏雲,讓他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這些人該不會是來砸場子的吧?


    當他看到走在人群中間,與一個中年胖子相談甚歡的李哲時,他就更堅定了自己這一猜想。


    聽說曾小賢在隔壁也開了一間酒吧,擺明了就是在跟他們唱對台。這些人一定是曾小賢派過來想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的。


    喬伊思考了一下,矮身藏進吧台下麵。


    他隻是一個打工仔,沒道理要他為老板拚命。


    “咚咚咚”有人敲了敲吧台上的木板。


    “酒保不在,你們自便!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想砸哪就砸哪,千萬不要跟我客氣。”喬伊用最剛的語氣喊出最慫的話。


    “兄弟,你這胡說些什麽呢?”李哲摸了摸自己的臉,不明白喬伊為什麽會被嚇得成這樣?


    難道他長得很像個土匪?


    倒是大飛哥混跡江湖幾十年,早就習慣了被人用這種態度對待。


    他見怪不怪的重重一拍李哲的後背:“甭管他,沒有這些囉囉嗦嗦的酒保攪合更好,咱們哥倆今天就來一個不醉不歸。”


    “那我就隻好舍命陪君子了。”


    一旁的趙海棠滿腹狐疑地拉拉諸葛大力:“李哲兄怎麽跟誰都能玩到一起去?他們倆才認識了不到兩個小時,你看看現在,像一個娘胎裏出來的親兄弟似的。”


    “還不是為了你。”諸葛大力知道,李哲是為了平息趙海棠與大飛哥之間的誤會,才不得不化身成為社交小達人,在兩方之間遊走說和。


    趙海棠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臉:“我之前不是因為一時情急,所以判斷失誤了嘛。再說,今天所有的消費都由趙公子買單,還不夠表達我的懺悔之心嗎?”


    諸葛大力結果酒保喬伊從吧台下麵顫巍巍遞上來的柳橙汁,用吸管戳了戳杯子裏的冰塊:“你怎麽一遇到事情就隻想著用鈔能力來解決呢?”


    “從小我家老爺子就教導我,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是事情。”趙海棠振振有詞。


    “可是總有些事情是錢解決不了的吧。”鋼鐵俠那麽有錢,憑借一己之力養活了大半個複聯,後來……他就死了。


    趙海棠梗著脖子想了想:“如果砸錢都解決不了,那就隻能靠兄弟了。”


    就像今天這樣,他還沒來得及尋求支援,兄弟就已經趕過來救場了,這是怎樣一種比山高,比海深的情誼!


    諸葛大力不禁搖搖頭:“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萬事還是靠自己最穩妥。”


    “瞧你這話說的,難道我李哲兄不可靠嗎?”


    “他……”諸葛大力看向正在和大飛哥推杯換盞,把自己偽裝出一身草莽英雄氣概的李哲,莞爾一笑:“他很好。”


    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是很擅長人際交往,如果永遠隻能這樣的人在他身邊,那往後的日子就會少很多的麻煩。


    諸葛大力忽然覺得趙海棠剛才說的“出門靠兄弟”這句話有幾分道理。隻不過趙海棠靠的是兄弟,而她靠的是……


    老公?


    諸葛大力顯然還不太習慣這個稱謂,光是想一想就已經足夠讓她的臉頰微微泛紅。


    好在趙海棠正墊著腳尋找吧台裏的酒保喬伊,注意力並沒有放在諸葛大力身上。


    另外一邊,大飛哥爽朗的笑聲完全蓋過了酒吧裏的音樂聲,準確無誤地送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你小子這份爽快勁,有我年輕時的風範!我之前還在納悶小賢怎麽會有你這種毛頭小子朋友,原來是對上脾氣了。”


    李哲的耳朵被大飛哥洪鍾一樣的聲音震得嗡嗡響。他一邊掏掏自己的耳朵,一邊舉起瓶子和大飛哥碰了一個:“今天這件事是我兄弟他莽撞了,我替他……”


    “誒!”大飛哥抬手止住了李哲的話:“我不是那種小氣的人,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不用再提了。”


    李哲微微一怔,隨即露出一口大白牙。這個江湖大飛哥,雖然看起來粗魯了一點,但相處下來,李哲卻發現他的性格有點可愛。


    “啥也不說了,都在酒裏。”李哲記得大學的時候,他們寢室裏的那個北方兄弟最愛說這句話。


    每每酒過三巡,他們一群光著膀子的糙漢子坐在一起吹牛逼扯犢子的時候,北方兄弟一喊出這句話,都讓人頓感蕩氣回腸。


    李哲這和大飛哥越聊越投契,就差當場跪下來皇天後土,義結金蘭了。


    而其他的人也是喝酒的喝酒,猜拳的猜拳,一個長得猴頭猴腦的中年人抱著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兄弟啊,我可真羨慕你。當初我家裏窮,小小年紀就不得不出來打工,養家糊口,連高中都沒有上完。”


    說著,他用袖子狠狠的擦了一把鼻涕:“你看你們,隻要一說話,那些古的今的土的洋的就一串一串的往外蹦。再看看我呢,翻來翻去就隻有一句他娘的,這上過學的和沒上過學的,他就是不一樣。”


    被猴哥抱住的那個小年輕也覺得心裏不是個滋味,他表情誠懇,掏心掏肺的說:“哥,非洲經濟學家丹比薩說,種一棵樹最好的時間是十年前,其次是現在。隻要你想學習,哪怕是八十歲也不算晚。”


    知識改變命運,絕對不是一句空話。


    這群一個小時之前還在拳腳相向的人,隻用了一頓酒的工夫就化幹戈為玉帛,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甚至大談過往經曆和人生理想。看起來就好像是認識了十幾年的老朋友。


    “弟妹!”大飛哥熱情地招呼獨自坐在一旁諸葛大力:“你也別拘束著了,咱們都是自家人,過來一起喝一杯。”


    李哲看出了諸葛大力臉上的為難,便開口替諸葛大力解圍:“她不會喝酒。這樣吧,我先把她送回家,然後再下來陪你一醉方休。”


    大飛哥一臉過來人的表情,對李哲“嘿嘿”一笑:“我懂得,快去,哥兒幾個在這裏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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