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節的早上,公寓裏彌漫著一股濃濃的大蒜味。


    “美嘉姐,你弄這麽多蒜頭回來幹嘛?難道氣象台預報今天市區上空會下僵屍雨嗎?”李哲看向窗外。


    萬裏無雲,天朗氣清。哪有半點僵屍的蹤影。


    陳美嘉抱著一個大玻璃壇子,小心翼翼地穿過滿地的紫皮大蒜,晃晃悠悠的樣子真讓人心驚膽戰。


    “還是我來吧。”李哲從陳美嘉手裏接過玻璃壇子。


    要是讓陳美嘉抱著,保不齊什麽時候就會把壇子給摔碎了。


    “放在餐桌上就行了。”陳美嘉轉身去櫥櫃裏找廚房紙,打算把壇子裏的水擦幹淨:“今天臘八節醃上兩壇蒜,過幾天大家就有得吃了。”


    “想吃蒜你就早跟我說呀,我們公司餐廳的蒜醃得不錯,我順路給你帶兩斤回來不就行了。”何必什麽大費周章,勞心勞力的自己醃呢。


    “你這個人就是不懂生活。最重要的不是結果,而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過程。”陳美嘉從屋裏拿了兩個小馬紮出來:“我看你也挺閑的,過來一起幫我剝蒜。”


    “不了不了。”李哲幫陳美嘉把兩個大壇子都搬到餐桌上後就機警地躲到一邊:“我今天要帶大力出去一趟,弄得滿身蒜味多不好。要不我晚上回來再幫你剝?”


    陳美嘉有些失望地癟癟嘴:“那還是算了吧,等你回來,我大概都已經把這些蒜頭封壇了。我看你就沒有幹活的命,過一陣子等著吃就行了。”


    “得嘞,那我就先謝謝你了。”


    “哪兒的話!咱們倆誰跟誰呀,你還跟我客氣。”陳美嘉灑脫地擺擺手:“你們年輕人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那些柴米油鹽的瑣事就交給我們這些老人來做。”


    “你這話說的可就沒道理了。我姐明明嫩得像朵初春的花骨朵似的。要是你都說自己老,別人都怎麽活呀。”


    “就你話多。”陳美嘉佯怒地把手裏的蒜頭扔向李哲,臉上卻是藏不住的笑意:“把你油嘴滑舌的功夫用到大力身上去,我才不吃你這一套。”


    說著,她低下頭,專心致誌地對付滿地的蒜頭。


    之前在東北賣衣服,她別的沒學會,剝蒜的手藝倒是修煉得爐火純青。


    李哲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沒有找到諸葛大力,隻能掏出手機來發短信問問。


    “我在隔壁3602。”諸葛大力消息回複的很快,顯然並不是在忙什麽正經事。


    李哲收到消息後對陳美嘉打了個招呼:“姐,我先出去了。”


    “去吧,玩得開心點。”陳美嘉對待李哲的態度越來越像一個老母親。


    李哲從陽台迂回到隔壁,他還以為諸葛大力是去隔壁找咖喱醬玩了,可是走進3602,李哲卻看到了一個詭異的場景。


    趙海棠架著眼鏡,像個老學究一樣,一本正經地跟諸葛大力說這什麽。而諸葛大力卻一邊點頭,一邊抱著本子做筆記。


    趙海棠竟然也開班授課了?


    果然就像呂子喬說的那樣,這年頭阿貓阿狗都能當老師。


    李哲走進去做到諸葛大力身邊,低頭瞄向諸葛大力的筆記本,想要看看海狸老師在講些什麽。


    “咦,你怎麽從這邊鑽出來了?”諸葛大力正在專心寫字,冷不丁發現身旁多了一個人,把她嚇了一跳。


    “從陽台過來,順便問候一下救護車先生。”李哲口中的救護車先生,就是他們樓下那一顆歪脖子數樹。


    作為公寓裏的一員,李哲覺得自己有必要跟那棵歪脖子樹搞好關係,一旦日後出現什麽意外,他還得靠歪脖子樹救命呢。


    “李哲兄,你也是來聽我的小梨花哥哥課堂的嗎?”趙海棠對於李哲這個插班生表示十分歡迎。


    李哲卻隻能回報趙海棠以冷漠:“兄弟你想多了,我隻是來看看你是怎麽誤人子弟的。”


    “你這麽說話可就紮我心了。”趙海棠一副痛心的表情,雖然李哲覺得他的表情看起來更像是陳年老便秘。


    李哲從諸葛大力手裏接過小本子:“紫藤花梨水曲柳,鬆木櫸木黑胡桃。這是什麽?光頭強的伐木工作日誌嗎?”


    諸葛大力解釋道:“趙海狸聽說我們今天打算去置辦家具,所以特意幫我做做功課。”


    “海棠兄對這玩意兒也有涉獵?”李哲不由得一愣:“不搞木材的重工企業繼承人不是好網文作者。”


    “瞧你這說的。我們家最近打算在家居這一塊試試水,我也就順便多研究了一點。雕蟲小技,貽笑大方。”趙海棠謙虛得還挺得瑟。


    李哲把小本子還給諸葛大力,轉頭對趙海棠說:“幸好你們家隻是倒騰家具,不是搞裝修。”


    趙海棠的裝修品味李哲也是見識過的。光是能把戶主嚇到心梗這一點,全國上下,舍他其誰。


    誰知道趙海棠聽到你這個這句話之後,一雙小眼睛忽然迸發出詭異的光芒:“你怎麽知道我們家搞的是一條龍服務,從裝修家具電器一站搞定,客戶交給我們一個毛坯房,我們還客戶一個溫馨的家。”


    李哲忽然覺得有一股寒意正從他的腳底徐徐上升,而趙海棠的下一句話才讓李哲的真正的感覺到這個世界沒有希望了。


    “之前我還給公司畫過不少設計圖呢。有一部分已經在施工了。”趙海棠挺起胸膛,無比驕傲。


    諸葛大力之前也沒聽說過這件事,她和李哲麵麵相覷,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們公司的客戶在裝修之前沒有看過設計圖嗎?”


    趙海棠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還嘚瑟地鬥了兩下腳:“都說了是一站式服務,客戶隻要把房子交給我們,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用操心。”


    “……”李哲和諸葛大力齊齊的沉默了。


    良久,李哲才終於緩過神來,由衷地給了趙海棠一個建議:“回去你試著跟伯父溝通一下,有些天怒人怨生意……強求不來。”


    “此話怎講?”


    “萬一碰到個難纏的客戶……精神損失費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李哲就怕到時候趙海棠家的裝修公司不光賺不到錢,還會惹上一屁股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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