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峰坐在小黑公司的會客廳裏,雙眼緊緊的盯著自己麵前的茶杯。


    十秒鍾前,李哲笑眯眯地給他倒了一杯茶水,但他覺得那與其說是茶,還不如說是飄著兩片葉子的一大壺白開水。


    還是涼的。


    張三峰實在沒法從李哲友善地表情裏猜出,這些人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昨天小黑邀請他到公司來做客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大白天見了鬼。


    上次的垃圾機器人訂單讓他損失了一大筆錢不說,到現在那隻破機器人還在他家的廠子裏四處搗亂。


    也不知道小黑是不是存心的,那隻傻大個機器人別的什麽都不會,給自己加柴油倒是一絕。再加上它溜得飛快,張三峰的員工們就算想抓住它強行關機都做不到。


    時間一長,他們倒也習慣了這個巨型禍害的存在。反正傻大個除了隔三差五撞碎兩塊玻璃之外也幹不出什麽壞事來。


    隻要它不對廠子裏的機器下手,也就由著它自己玩去吧。


    不過經此一事,張三峰和小黑兩人公司之前的關係也算是降到了冰點。


    要不是趙氏集團和張三峰老爸的天網公司達成了和解,隻怕到現在張三峰還在死咬著小黑不放。


    既然上頭都發話了,張三峰也隻能忍氣吞聲地和小黑擺出表麵和平。


    本來以為兩家從今往後會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誰知道小黑今天竟然主動招惹上他。


    “貴公司的待客之道……還真是別有新意。”張三峰努力保持著禮貌的微笑。


    小黑從外麵走進來,恰好聽到張三峰這句話,倒也沒反駁什麽。


    他把一小碟瓜子和一顆皺巴巴的桔子放在張三峰麵前的茶幾上,苦著一張臉可憐兮兮地說:“沒辦法,家窮人醜。我是真的不想失禮於貴客,但是翻遍了整個公司,也隻找出這麽兩片茶葉渣。”


    說著,他還指了指桌上寒磣的小零食:“這一碟瓜子還是我從員工嘴裏搶出來了,張總,您可千萬別嫌棄。”


    李哲配合地在一旁附和,低頭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辛酸淚:“不瞞您說,我們兩個月都沒錢發工資了,可憐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就等著我拿錢回去買米下鍋,可是現在……怪我不爭氣啊!可憐我那小侄女每天隻能餓得嘬手指頭。”


    他這話倒也不完全是假的。小小布的確每天在家裏嘬手指頭,不過這純粹隻是一種興趣愛好。


    “哲弟,是我這個當老板的對不起你啊!”小黑擠出一臉不知是內疚還是便秘的表情,一把摟住李哲。


    兩個大男人就這麽抱頭痛哭起來。


    張三峰表情複雜地看著麵前鬼哭狼嚎的兩個人。但凡這兩個人能擠出一滴眼淚來,他今天都會信了他們的鬼話。


    他進門的時候才看到保潔阿姨正在清理一大盒咖啡渣。


    張三峰隻要聞一聞咖啡渣的味道就能知道,他們公司的咖啡豆每磅要是低於一百五十美元,他的鼻子就算是倒著長的。


    他默默地坐在沙發上,嫌棄地看著碟子裏扁扁的小瓜子。天知道小黑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把這些陳年瓜子摳出來的。


    這兩個家夥該不會是想用發黴的瓜子把他毒死吧?這麽一想,張三峰忽然覺得世道艱難,人心險惡。


    李哲和小黑幹嚎了半天,終於過足了戲癮。小黑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打算切入正題。


    “哲弟,你看看人家張總,年紀輕輕是一表人材,相比之下,我簡直就是一塊皺巴巴的老臘肉。”


    “黑哥,再看看人家張總,儀表堂堂,年輕有為。而我呢,隻是一條庸庸碌碌的鹹魚。”


    張三峰終於忍不住咳嗽了一聲。他怕自己再不打斷他們的自我檢討,這兩個人又要哭起來:“又是臘肉又是鹹魚,你們口味還挺重的哈?”


    李哲一拍大腿,表示自己百分之百讚同張三峰的說法:“張總您這話說對了。沒辦法呀,最近經濟蕭條,連買菜的錢都沒有了。沒菜怎麽辦呢?隻能買條鹹魚掛在橫梁上,看一眼魚,吃一口飯。多看一眼都要被老婆數落我是個敗家的臭男人。”


    小黑捂住自己的臉,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你還有飯吃,我呢?我連大米長什麽樣都快忘了。”


    張三峰倒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他們賣慘。


    小黑透過指縫悄悄地看了一眼李哲,靠著兄弟之間的默契與李哲的用眼神交流:“怎麽辦?觀眾不配合,咱們這個互動劇就快要演不下去了。”


    李哲擠了兩下眼睛:“觀眾不互動,我們就前行帶他互動。掉進咱們這個賊窩,想要出去他就得放點血。”


    “有這麽說自己的嗎?咱們可是正經的生意人。”


    “正經人誰跟他談生意啊?上不上?”


    “走著!”


    就在張三峰氣定神閑地等待下一幕劇情的時候,李哲和小黑卻同時向他撲了歸來。


    張三峰沒有料到他們倆會來這一招,躲避不及,被兩人死死地抱在懷裏。


    李哲用力地拍了兩下張三峰的後背,在他耳邊嚎啕大哭起來:“張總啊,我們現在真是悔不該當初。你說當初我們怎麽就被豬油蒙了心,和您這樣的商界天才作對呢?”


    小黑也用手指蘸了一下口水,在自己的眼睛下方抹了兩下:“要是當初我們沒有行差踏錯,現在兩個公司通力合作,親密無間,有錢大家賺該多好啊。你看看我們現在落到這幅天地,都是報應啊!報應!”


    張三峰終於嗅到了他們話裏的真正企圖……和一點其他的什麽。他用力地想要掙脫開這兩個人的桎梏。


    “白總,有話好好說,你能不能先放開我,我就快透不過氣來了。”


    小黑卻依然死死地摟著張三峰的脖子不肯放手:“不行啊張總,我心裏苦啊!苦啊!之前我瞎了眼才會放走你這麽好的合作夥伴,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絕對不會再放手了!”


    “合作的事我們坐下來,好商量……”張三峰絕對不是被這兩個人拙劣的演技所打動。此時的他另有苦衷。


    如果小黑在不鬆開他的脖子,他就要被小黑的狐臭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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