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準了詹娜麗是個雙性戀者而艾麗斯是她的同性戀人後,我的心裏很坦然。兩個女人在一起造愛就和兩個女人在一起編織一樣,這於我又何妨?我把這種想法對詹娜麗說了,好讓她生氣,而且她的這種安排對我來說等於是保釋。我處在這樣的一個微妙位置:有一個已婚的情婦,而她的“丈夫”是位善解人意的女性,這真是一組了不起的結合。


    但是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我漸漸地意識到詹娜麗愛艾麗斯的程度至少和愛我的一樣深,更糟的是我逐漸意識到艾麗斯愛詹娜麗遠遠超過我愛她的程度!她不像我那麽自私,對詹娜麗也不像我有那麽多的要求。到了此時此地我已清楚自己對詹娜麗的感情生活沒有多大幫助。我不在乎這是個無望的陷阱,也不關心無人能解決她的那些問題,我隻是把她當做泄欲的工具。這倒也罷了,我居然還要求她接受在我的生活中處於附屬的地位,我畢竟有妻子兒女,還有自己的寫作,這一切都不容她插入,然而我卻要求她把我擺在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位置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事事都含有討價還價的性質,而在我和她的討價還價之中,我略占上風,情況就是這麽簡單明了。


    對於我來說,美中不足的是自己的女友是個雙性戀。詹娜麗在我的又一次洛杉磯之行時病倒了,她必須住院割卵巢囊腫。這次手術加上一些並發症使她不得不在醫院住上十天。當然,我給她送去了大量的鮮花——這些無謂的勞什子卻是女人們最注重的禮物,從來都不惜要男人因此為她們大掏腰包,而且,我每天晚上還到醫院去陪她一小時左右。但艾麗斯則包攬了一切事務,甚至整天都泡在醫院裏陪她。有時我到醫院,艾麗斯剛好也在,她就會知趣地借故離開一會兒,以便讓我和詹娜麗能單獨在一起。也許她知道詹娜麗在和我聊天時喜歡叫我撫摸她,我的撫摸對於她來說不是出於性的需要,而是一種安慰。上帝,性愛中有多少成分是安慰呢?諸如在一起洗個熱個澡,吃一頓豐盛的晚宴,喝一杯昂貴的美酒?如果你能在沒有愛情和其它感情因素的情況下也能享受性的歡愉,或許你能找到答案。


    有一次我去醫院,艾麗斯沒有避開,不管怎麽說,我一直都很欣賞艾麗斯那張可愛的的臉,事實上這兩個女人看起來就像親姐妹,都那麽美麗動人。艾麗斯的櫻桃小嘴常給人不夠慷慨大方的印象,其實她非常慷慨,我很喜歡她,難道我有理由討厭她嗎?她一個人把本來屬於我幹的髒活全包了,也許沒有艾麗斯,我也會把這些瑣碎事擔負起來的,但是連我自己都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


    由於我是個有妻室的大忙人,第二天就得趕回紐約,我偷偷帶來一瓶酒,用來慶祝我和她在一起的最後一個晚上。我不介意和艾麗斯一同分享這瓶酒,詹娜麗也偷偷收藏起了三隻酒杯,艾麗斯很能幹,毫不費力就打開了酒瓶裝置。


    詹娜麗身穿一件漂亮的皺邊睡袍,像往常那樣,富有戲劇性地躺在床上。我知道她為了顯示自然美,在我去探望她的時候特地不化妝,其實要不是她結實的身體和旺盛的生命力,她那蒼白的容貌使她活像另一個卡米拉。


    她慢慢地品著杯中的美酒,眼睛裏充滿快樂的神情。她把自己最愛的兩個人聚在自己的身邊,他們都待她很好,絕對不會傷害她的感情,甚至在她不能善待他們時也不責備她。也許是出於這個原因,當艾麗斯坐在旁邊看著她的時候,她伸出手來,把我的一隻手握在她的手裏。


    自從我知道她們兩人的秘密後,就小心地在艾麗斯麵前不以詹娜麗情人的姿態出現,艾麗斯也從不在我麵前流露出她和詹娜麗的性關係。看著她們兩個,我敢擔保別人一定會以為她們是姐妹,甚至是同事。她們之間沒有任何親昵的舉止,那種不可告人的關係隻是在詹娜麗偶爾像一個專製的丈夫那樣使喚艾麗斯時才表現出來。


    此刻的艾麗斯把椅子搬到靠牆的地方,離詹娜麗的床遠遠的,也遠遠地離開了我們,好像她有意讓我們以正式情人的身份出現似的。不知道為什麽,她的這一慷慨的舉動使我感到痛心。


    我知道我這是在嫉妒她們,因為她們兩人在一起很開心,開心到可以縱容我,可以大方地讓我以正式情人的身份出現。詹娜麗在玩弄著我的手指,我明白她這樣做並沒有惡意,而是真心想讓我感到快樂,於是我對她微笑著。再過一小時,我們就會喝完香檳,我就將告辭去趕飛往紐約的那班飛機,她們兩人就能單獨在一起,詹娜麗就會對艾麗斯做出她所需要的補償。艾麗斯也明白這一點,也知道詹娜麗此刻應該和我在一起親密,所以會把這段時間讓給我。我強忍著不把手抽出來,因為這樣做太不夠意思了,何況男人的神秘之處就在於男人通常都比女人更大方一些。我也明白自己的大方是裝出來的,我巴不得快點離開。


    最後,我終於和詹娜麗吻別,答應她第二天打電話給她。在艾麗斯悄悄離開房間後,我們摟抱在一起,但是不能太久,艾麗斯等在外麵要陪我走到汽車旁。詹娜麗又一次輕輕地吻了吻我的嘴唇。


    臨上車前,艾麗斯對我說:“別擔心,我會陪她過夜的。”詹娜麗早已告訴過我在她手術後艾麗斯整個晚上蟋縮在她病房的沙發上,所以聽到艾麗斯的話我並不感到意外。


    我隻對她說了句:“謝謝你。你自己也要注意保重。”說完我就鑽進汽車,馬上駛往機場。


    當飛機開始往東而去時,天已經黑了。我在機上一直沒法入睡。


    於是我在那裏想象艾麗斯和詹娜麗如何在醫院的病房裏舒舒服服地過夜。我為詹娜麗不必一個人呆在醫院而感到高興,同時我也為明天一大早就能和家人一起吃早餐而感到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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