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痕城。麵壁崖。


    桃林中,和煦的陽光,溫柔的風,清脆的鳥鳴。桃樹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桃子,掩映在嫩綠的桃葉下。


    江寒微悠哉悠哉地走來,卻見楚浪躺在桃樹上,手臂墊著腦袋,發絲在風中飄蕩,眼睛半眯,側顏俊朗。


    這家夥越長越妖孽了!她開始替那些青澀無知少女感到悲哀了,一張俊臉再加上油腔滑調,得多少女人會上當受騙啊!


    “小師妹,你又去哪了?”他聽力敏銳,老早就察覺她回來了,沒有睜眼,感受著晨風拂過。


    他本來就沒指望她能安分待在麵壁崖思過,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她去哪了。她竟然離開了一天一夜,大概昨天他前腳一走,她後腳就離開了。難怪她要吩咐他讓老五昨日不用來送飯!


    “你就這樣睡了一夜?夜濃露重,也不怕生病?”她坐在與他相對的一株桃樹上,整飭衣襟,他的紫衣被露水稍稍打濕,留下水跡。


    “我又不是嬌貴的公子哥!”他睜開眼睛,看了看略有疲憊的她,應該是連夜趕回來的。


    “火璃師兄來過了?”桃枝上掛著一個食盒,該是火璃早上送來的,她回來前已經吃過了,不想再吃,於是倚靠在樹幹,閉目養神。


    每次跟夕攬見麵,她就會提心吊膽,生怕一個不留神就會一命嗚呼。夕攬是誰?一個平民百姓都不可能憑空出現,更何況他那樣的人,擁有一身世間少有的武功,卻神秘得沒有一個人知曉他的來曆。


    她試探過他多次,都沒有看出他的武功路數。他師承何門?他的師父有這樣驚豔絕俗的武功,不應該籍籍無名啊!難道他是葛天的私生子?難道真要她刨了前青衣樓主葛天的墳才能知曉他的身份?


    “嘿,來了,被我擋下了,不然你還能安穩站在這裏?”


    “謝謝三師兄!”她有些感動。


    楚浪就這點最好,她捅了簍子有他擋著,做了壞事也有他瞞著。


    “為了幫你,我可是守了一夜,就怕老五發現你不在。小師妹怎麽報答我啊?”他靠近她,眯眼問她。


    “微兒幫你追龍姑娘!”她看了看食盒,話鋒一轉,“三師兄守了那麽久,餓了吧?!吃點唄!”


    “嘿,小師妹懂事了呢!”他溫柔一笑,說起來他還真餓了。老五素來與小師妹不和,昨日說不讓老五送飯來,他還真不送,害他隻能吃前天送來的糕點。


    楚浪打開食盒,卻是小心翼翼的,江寒微不著痕跡地退後了一丈多。


    “嗞”,是導線點燃的聲音,不容思考,他趕緊逃。


    幸虧他早就做好準備,在轟天雷爆點燃的一瞬間就如閃電般離開,掠出數丈外。


    “嘭”一聲巨響,食盒爆炸,碟盤碎片橫飛,紅色的煙霧繚繞,看不出成分,也沒有刺激性氣味。看來,火璃的本事又長了,火藥用量控製得那麽精準。若打開盒的是她,定然會受輕傷,而楚浪則能全身而退。


    “小師妹!”他憤憤不平地嚷了句,真是讓他頭痛,每次遭難的都是他。


    “這可不關我事,火璃師兄做的好事!”她攤攤手,無辜地看著他。


    濃煙向四周散開,紅色慢慢變淺,她連忙再退了兩丈,也不知火璃在轟天雷裏摻了什麽東西,躲遠點就對了。


    “我就說嘛,以他的性子怎麽可能忍我那麽久,他就想讓我放鬆警惕,好下手!火璃就是個混賬東西,害得三師兄險些受傷!”她心疼地看著他,眼波流轉,就差眼淚流出來了。


    “別裝了!”他一拍她的腦袋,不當戲子真是可惜了。


    “小師妹,你們倆的私怨你們自己解決啊,不要老是殃及池魚。”他拍拍衣服,他早已經習慣成這兩個小祖宗鬥氣的誤傷者,“若不是我跑得快,這些碎片該劃傷我的臉了,以後還怎麽撩妹子啊?”


    “傷了活該!成天就知道尋花問柳!”


    楚浪苦笑,他這個多情劍俠在她的眼中就成了濫情浪子,她對他的偏見到底有多深啊!


    “你是想知道二師兄有沒有來過,對吧?”她幾度看著他,欲言又止,他開口點破她的心思。


    她不說話,臉色沉了沉。


    “他有事要忙!你不要……”


    “好了,微兒知道!”她輕微點頭,她明白也理解,卻還是不甘。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何嚐不懂得這個道理!


    “小師妹,二師兄心係雪痕城,心係武林!”


    “微兒時常在想,若是大師兄還在,那該多好!”


    ……


    “樓主恕罪,宋帆不該多舌!”江寒微一離開,宋帆立即半跪在地,喉結微動,臉上的傷疤因為緊張而略有些猙獰。


    第一次見到她時,她為了一株玉雪蓮可以不顧自身生死而獨闖青衣樓,有著年輕時該有的熱血和無畏。自此,他就十分欣賞這個重情義的少女,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她總是變著法子整蠱他,也不對,應該說隻要跟樓主有關的人,她都會作弄。新來的那個少年可憐,臉上身上的紅色顏料洗了多次也不見褪。


    “她早已知曉,不過是套個話。遮遮掩掩反而會招致她的懷疑,如此便好,反正也是沒有結果的事!”夕攬不怪罪他,聲音淡漠,好像根本不把它當一回事。


    “樓主,這茶葉?”茶已涼,人已走,宋帆看了一眼茶杯,神情複雜,微姑娘的膽子也太大了,旁敲側擊也就罷了,偏偏明目張膽地一再提及。


    “一切如初!”夕攬淡淡回答。


    宋帆舒了一口氣,若是其他人探究樓主的身份,隻怕早就身首異處了,真不知該說她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該說她任性妄為!


    夕攬摩挲著饕餮紋麵具,動作優雅,指腹感受木紋的質感。


    宋帆看不到夕攬的表情,但以他與他多年相處的經驗來判斷,夕攬此刻應該是平靜的。他以為微姑娘這次來,必定會讓樓主大怒,甚至會讓樓主萌生殺意,但她卻有說有笑地跟他打招呼離開了。


    樓主心裏又是如何想的呢?因為不想得罪江城而不傷微姑娘?或者微姑娘還有利用價值?再或者樓主有別的打算?


    “樓主,失冰蠶軟甲一事,你真的相信不是微姑娘做的?”宋帆心中疑慮,於是試探性問了一句。


    “不管是她或者是其他人,都已成定局。我與孟罹剛好分庭抗禮,也是好事,下麵就看我們兩人本事了。那人定然是看準了世人暫且不敢動我和孟罹,又不甘冰蠶軟甲落入我一人手裏,他隻能將它送到孟罹手裏。他,想要暫且穩住江湖局勢,免去正道之人為奪一件冰蠶軟甲的紛爭。”他背向宋帆,換上饕餮紋麵具,冷笑,“緩兵之計,又能夠安撫本已躁動的人到何時?”


    “那又是誰敢在太歲上動土呢?難道這是孟罹的計謀?”宋帆輕聲詢問,皺眉搖頭。


    江湖和平穩定的格局早已岌岌可危,武林人士貌合神離,若不是有龍瀚在,隻怕早就分崩離析。武林破裂大勢所趨,非人力所能挽救,誰又在做垂死掙紮?


    若是孟罹,他為何要設下這一局?若是他做的,又何必讓世人皆知是他拿到了冰蠶軟甲?


    “不像他的風格,但不管是誰,都是紙畫琵琶泥做簫,有影無聲而已!”


    夕攬拿起毛筆,在白紙上寫了兩個名字:龍瀚、江城,筆法蒼勁有力,力透紙背。


    頓了頓,他劃掉其中一個名字。


    他喃喃自語:


    “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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