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微抬頭看了一眼宅子的門匾,匾上赫然寫著“梅莊”二字,大門緊閉。


    她足尖輕點,掠上屋頂。這宅子還真跟梅君闌那家夥的皮囊有點像,素雅別致,隻是不知是否與主人一般也是敗絮其中。


    “還真是沒半點教養,門都沒學會敲嗎?”她剛掠進一個院子,就聽到了一道幽幽的聲音。


    “賊到我家有敲門了嗎?我不過禮尚往來。”她順著聲源看去,見一個白衣男子正在窗前寫字,甚是養眼。


    她翩翩然地飛了下來,落在地麵時一個旋轉,人已倚靠在窗邊,但是他看都沒看一眼。


    “啊。”站在梅君闌旁邊研墨的一個小丫鬟倒是輕聲驚呼一聲。


    她先是驚異自家公子突然開口說話,然後就看到了一抹水綠衣裙,剛才的那一瞬,她仿佛看到了仙女臨世。


    公子已經是風度翩翩了,而比女又如天仙一般,所以她禁不住驚呼。


    “哇,這小丫頭倒長得水靈。”江寒微扭頭看了看那個驚訝的小丫鬟,認真地打量了一番,笑吟吟地稱讚。


    小丫鬟羞澀一笑,哪個女孩子不喜歡別人稱讚自己啊。


    “別學有的人一驚一乍的,免得有人說本公子的人沒教養。”梅君闌淡淡開口,但是筆依舊沒有停下來。


    “是,公子,墨兒知錯。”小丫鬟收斂了笑容,低頭作揖認錯。


    “好了,你先下去吧。”他繼續寫著字,沒正眼看江寒微一眼。


    小丫鬟離開路過江寒微時,忍不住微抬頭看了她一眼,隻見她笑顏如花,也看著自己,於是小丫鬟加快了步子。


    “你一來,本公子這梅莊就多了一絲汙濁之氣。”梅君闌聽著小丫鬟雜亂的步伐,心中不悅。


    但是這一句話之後,他不再說話,專心致誌地寫著字。


    江寒微也不管他,任由他冷落,自己四處張望,院中植了兩株梅樹,院牆深褐色,大概到了寒冬之際就能看到紅梅繞屋的美景了吧。


    在練字的梅君闌聚精會神,動作優雅,像是一個溫雅書生,讓人都忘了他是賊,她不由感歎練字帶來的魅力。


    等了約摸一刻鍾,他總算寫完了,將筆放入筆洗裏,輕輕劃了一圈,墨水暈染而開,最後均勻散開。


    江寒微伸出腦袋看著他寫的字,筆法蒼勁有力,筆勢雄厚灑脫,若是他用劍也一定是淩厲非凡,她連連點頭。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她的目光盯著那一個個字上,笑了笑,然後說了更加欠揍的話,“世人皆說越是有錢的人就有越奇怪的癖好,看來此言不假,這盜竊就是你的癖好吧?有錢人的世界,我不懂。”


    “再多說一句就給本公子滾出去。”梅君闌的臉早已黑成了硯中的墨,可她還是不識趣地繼續說。


    她嘿嘿兩聲,然後服軟道:“不說就不說。”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先低幾分,等時機適合了再把他的房簷給揭了,這是她江寒微的處世之道。


    “你竟然為了靖雲都躲到了本公子這裏,以前本公子邀你來都不來。今天是怎麽?他做了什麽歹事讓你不悅了?”他看了看剛寫好的字,不滿意地輕搖頭,他將紙揉成一團,丟進筐中。


    “別啊,我覺得寫得挺好的。”她輕喚,伸出手卻已經來不及。


    他白了她一眼,然後又拿出了一張宣紙,鋪在案上。


    “以前不來因我仇恨有錢人,免得來了你的豪宅,看了給自己心裏添堵。”她振振有詞地說,那嘴角的弧度充滿了得意。


    “嘖嘖,現在不仇富了?”他斜睨著她。


    “仇啊,但是也隻有富人才能給我幾個銀子花花。”她笑道。


    “一個擁有大金庫的人在本公子麵前喊窮?這些年除去給夕攬送去的銀子,你留下的還有一大筆吧?還好意思天天坑我的銀子?”他抬起眼簾,瞅了她一眼,還真是厚顏無恥。


    “我那是救命的錢,你的都是閑錢,留著也是給你揮霍的,不如用來接濟朋友。”她狡黠一笑。


    “說實話。”他才懶得跟她瞎扯。


    江寒微殺害龍瀚一事迅速傳遍了江湖,他也聽說了,隻是他沒想到她遇事會第一個想到來他這裏。按照她的做事風格,寧可她自己死在外麵,也不會連累朋友。


    她來了,也就是有事苦惱。


    她臉上雲淡風輕,語氣也是淡淡的:“你怎麽會以為我是躲靖雲而不是天下人?”


    “天下人隻能傷你皮囊,隻有朋友能傷你心神。”他拿起了毛筆,蘸了蘸墨,下筆之時筆墨酣暢。


    梅莊清幽,若是凝神傾聽,還能夠聽到他筆落紙上的聲音,他旁若無人地寫著字,而她看著他的筆。


    “原本我以為他隻是位極人臣,誰知竟是一方之主。”在他收筆的那一刻,她淡淡地說。


    “就這樣就把你嚇到了?還真不像是我認識的江寒微。”梅君闌輕哼一聲。


    “位極人臣隻是權利大點,一方之主卻能決人生死。也是因為能判人生死,所以才有更多的無奈。”她苦笑,她凝視著他的雙眼,“不然你為何會逃?不就是有這種擔憂嗎?”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但隻是一瞬又恢複了平靜柔和。


    “江寒微,莫不是你喜歡上了他?”他拿起寫好墨寶的宣紙,輕輕吹了吹,好讓墨快些幹,此次寫得倒比剛才要好一些。


    她立刻感覺臉上微燙,雖然他沒有看到,但是她還是心虛地垂著眼皮,仿佛他能夠透過宣紙洞悉到她的內心。


    “什麽鬼邏輯?逃走還能扯上喜歡?”她罵咧咧地說。


    “夕攬不也是一方之主,為何你不躲他?偏偏要躲著靖雲?”他的聲音輕柔,但是還是一字一句砸進了她的心裏。


    “夕攬那隻老狐狸我想躲啊,但我也要能躲得了啊。”她狡辯。


    梅君闌這家夥不是沒有喜歡的人嗎?怎麽說起感情的事一套一套的?


    “江寒微,有些人是你愛不得的。”他盯著她,嚴肅地說。


    他盯著她許久,但是她沉默不語,最後他輕輕歎息,轉身向裏走,將宣紙放到裏麵去。


    在他走出房門時,與江寒微並排而立,看著還是綠意盈盈的紅梅樹。


    他聽見她輕聲呢喃道:“如果真喜歡上了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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