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諾再回到屋裏,卻見容嵐的手裏緊緊地握著放在床邊的劍,她坐起身來,因為虛弱和傷口撕裂的疼痛,她的眉頭擰在一起,額頭覆蓋一層薄汗。


    因為常年殺手的日子,一有風吹草動,她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即將到來的危機。她的師父曾經一再強調:“作為一名殺手,絕對不放鬆警惕,哪怕是在睡覺的時候,稍有鬆懈,那死的便有可能是自己。”


    她屏息聽了許久,並沒有太大的動靜,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千種可能,都一一被她否決了。果不其然,他安然回來了。


    她見到進來的人沈諾,握著劍稍微鬆了鬆,抿緊的嘴唇動了動。


    “他已經走了。”沈諾慢慢靠近她。


    在他進來之前,他猶豫了許久,不知該不該講此事告訴她?如果她知道來的人是蟬休閣,她是否會同意?


    其實他心裏也沒有底,梅君闌確實曾經與小師妹的交情好,但都已經過去了五年,小師妹也許都變了許多,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可信度又有多少?


    他捏緊手裏的玉佩,這是小師妹的母親給她留的玉佩,從小未曾離過身。當初火璃因為想偷她的玉佩來玩,而被她打折了手臂,從此火璃再也不敢再打她玉佩的主意。


    她與梅君闌的感情要好到哪個程度,她才肯將這塊玉佩交到他手裏?


    “可是出了什麽事?”容嵐見他神色凝重,於是問了一句。


    他恢複了淺淺的笑意,說:“沒有,不過想起了一些往事走了神。”


    “是你認識的人?”


    “你傷勢未愈,不可坐起。”她借著劍的支撐,意圖坐起,他當即喝止,他扶住劍鞘,才緩緩說,“給我們送信的人,不是熟人,但也不算壞人。”


    她憂慮地看了一眼他,欲言又止。


    “不過你不用擔心,他應該沒有惡意,反而他想要幫我們。”他還是暫且不要告訴她太多吧,不然她一定會更加擔心。


    “那便好。”她鬆了一口氣。


    “來,躺下。”沈諾接過她的劍,放在床邊,輕輕地扶她躺下,“放心,那些人一時半會找不到我們,你大可安心休息。”


    他幫她拉了一下被子,她睜著眼睛,不願睡覺。他竟也不再做聲,似乎在等她睡覺。


    過了一會,她輕輕閉了眼,等了許久,他依然沒有離開的準備。她聽見他向前走了幾步,然後腳步聲停止了,就停在離她一米遠的桌子旁。


    清風拂過木屋的窗戶,發出吱吱的聲音。


    兩人都各懷心事。


    他見容嵐已經睡了,溫柔地笑了笑。


    他想著那個叫風休的少年,不知這個少年是師出何門,看樣子少年的武功不低。


    他真想立馬找到小師妹,問清楚她到底跟蟬休閣有什麽瓜葛。不過以小師妹性格,她現在一定不願見到他,他一定要找到她。


    容嵐其實並沒有睡,隻是想要假裝睡讓沈諾離開,但是他並無離意。


    她在思考她是不是該獨自離開,不再牽連無辜,他是好人,幫過她數次,但她不能如此自私。盡管他已經脫離了雪痕城,可那是他不得已而為之,總一天他還是要重回雪痕城的,他不該跟她這樣的妖女扯上關係。


    “你為何要救我?”她沒有睜開眼。


    “你還沒睡啊?”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怎麽又是這個問題?救人不需要理由,我想做就做。”


    “我不能再給你帶來麻煩,你還是早些離開吧,不該有道德負擔。”


    “這就是我從小受到的教育,一時間還真沒法改。”他輕描淡寫地回答。


    風沙穀。


    秦虯顧不得身上的傷口,在一個破屋外來回踱步,這段時間,沙漠揚起了兩場不大的風沙,天空中的禿鷲盤旋繞圈了不下十次。


    她會不會出事?


    怎麽那麽久還不回來?


    那些人好像還挺厲害的,但是她好像也是個厲害的人物。


    他抬頭望望她離開的方向,滿目是黃色的流沙和淺藍的天空,再無其他事物。


    “你就不能靜靜坐下等我嗎?若是傷口裂開了,又得浪費我的墨雪散了。”楚微看著那個坐不住的男人,背後的綁帶滲出了絲絲血跡。


    秦虯擁了上去,將她打量個遍,問:“阿微,你沒事吧?”


    “以為我會死?”她打趣地問。


    “當然不是,我知道你一定會安然回來的,他們哪裏是你的對手啊?”他看著她衣服上血跡斑斑,不禁又蹙眉,“你身上的傷,嚴不嚴重?”


    “無妨,這些並非我的血。”


    “那就好。”聽到她的話,他才安心。


    她跟神木衛周璿了兩個時辰,一開始還顧及同僚的情誼沒有痛下殺手,但是他們完全不顧及,下手狠毒,她也不願再耗下去了,於是果斷了結了他們。


    她留了一個活口,盤問了許久,但是他嘴硬得很,一口咬定就是靖雲派來刺殺她的。


    她不信靖雲會殺她,她了解他,即使哪天她背叛了他,這事也不會假手於人,他會親自殺了她。


    她此刻懷疑的人是蛇影,如果他想要瞞過靖雲,並不是一件難事,但是他並沒有如此做。他選擇不管不顧,任由事態發展,他要等的結果又是什?


    此人心思縝密,不似一個願意甘心居人之下的人,他一直留在神木宮的目的是什麽?靖雲到底跟他許下怎樣的承諾,他才願意加入神木宮?


    “你累了吧?在這裏小憩一會,我去給你找著吃的?”秦虯說。


    “不用。”說著,她丟出一個包袱,裏麵放著一些牛肉幹。


    “我真是沒用。”他羞愧地低下頭。


    她看了一眼他的傷口,說:“你的傷口又裂開了,難道你就沒有感覺嗎?”


    “不過是小傷,不礙事。”他摸摸鼻子,笑道。


    “當真?”她伸出手指,輕輕按在他的傷口處,卻見他麵部因為疼痛而猙獰。


    “逞強不是壞事,但是小傷亦不可小覷,能夠幾日就好的傷,沒必要拖到半月痊愈。”她語重心長地說。


    “阿微說得有理,是我太不當一回事了。”他連忙點頭。


    她心裏有說不清的溫暖,眼前的男子似乎大多時候都是讚同她的意見,不像她身邊的人經常會反駁她,也不把她的忠告當一回事。久而久之,她也懶得說了。


    她將把綁帶解開,上了藥,然後重新綁紮好,他也不再像第一次那樣拘泥。


    “傷口數日不可碰水。”她一絲不苟地打好結。


    “阿微,為何你說話的語氣不像一個瀟灑的江湖女子,倒像是一個大夫。”他疑惑道。


    “我識得一個蒙古大夫,平時都是冷冰冰的,在提醒患者的注意事項時嘮叨得跟個老頭似的。”她隨意地回答。


    “聽你說,他應該是一個負責任的大夫。”


    “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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