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詳盡縝密的計劃是有用的。


    當天同學們真的成功看了一節課的電影,期間也沒有老師來巡查。


    沈喬的成績終於在臨近期末的一次月考裏進了前五,正好的第五名,當天晚上藍柯就做了糖醋小排骨當做獎勵。


    小排骨吃得很撐,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肚子脹鼓鼓的還沒消化完,沈喬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打發時間看看。


    這本書還是藍柯送的,說起來放在書架上好久了,一直沒看。


    曆史類的書籍沈喬向來覺得枯燥,不過現在到看得津津有味。沈喬放下書抬起頭想了會,大概是自己的文學素養挺高了不少呢。


    想著想著誇起了自己,現在看書的進步都挺大的。


    沈喬坐在書桌前,暖黃色的光柔和繾卷,窗外微風徐徐,桌案上的書,沈喬翻了一半,風也翻了一半。


    書頁嘩嘩作響,夜色裏有點冷,沈喬起身裹上了一層毛毯,實在溫暖舒適,她漸漸地合上雙眼,腦袋一點一點。


    書桌上的書頁仍在翻動,隻有風在看。


    夜半三更,沈喬是被一通電話吵醒的。


    小手不情願地從毯子裏生出來,白嫩嫩的指尖一點接通了電話。


    “小喬,你爸爸生病了,快來醫院......”


    沈喬一瞬間就清醒了,正想出聲詢問,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


    嘟嘟嘟的一陣忙音,然後是一條寫著地址的信息。


    說不清是什麽樣的感覺,沈喬的心煩躁躁的。


    從毯子裏脫身,從書桌道床上幾步的距離沈喬走了好久,呆呆地坐到床邊,橘黃的光芒淡淡,到處是靜的。


    熄了燈躺進被窩裏,有點冷,沈喬輾轉反複,窗外的月亮還沒睡,她也沒睡。


    月色朦朦,沈喬突然很想藍柯了。很想很想。


    藍柯是被一聲悶哼驚醒的。夜半好幾更的時候。


    心不在焉的沈喬心不在焉地翻過來,臨到進門的時候被自己給絆了一跤。


    藍柯開燈看到的就是坐在地板上抱著自己手肘皺著臉的沈喬,頭發亂糟糟的,還豎著幾根呆毛,隻披著一件單薄的外套。


    長歎一口氣,藍柯掀開被子下床,從櫃子裏抱出幹淨的另外一床幹淨的被子,把沈喬全部地蓋住。


    “大半夜的私闖民宅想幹嘛?”起床氣還在,不過慵慵懶懶的聲音裏夾著絲絲的無奈。


    沈喬從被子裏拱出一個腦袋,“藍柯,我想你,突然很想很想。”


    藍柯的眸子裏清明了不少,眼尾都勾著笑,“做夢夢到我了?”


    裹著被子坐到了板凳上,窗外的夜色寒涼,沈喬起身關上了窗戶,然後悠悠地開口道:“沒有。沒做夢。”


    聲音忽然低落,讓人沒由來的一悸。


    藍柯走到沈喬麵前,兩手拖著她漂亮的小臉蛋,琥珀的眸色對上烏黑的瞳仁,藍柯問得很溫柔,“怎麽了?”


    沈喬垂著眼眸,壓著嘴角,“沈慕他生病了。”


    “我爸,他生病了。”


    這是藍柯第一次聽到沈喬提起她的父親。


    她接著開口,聲音還是低低的,“藍柯,你知道嗎?是沈慕他說,不要我的.....”


    藍柯沒出聲,默默地聽著。


    沈喬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她把她的所有都告訴了藍柯,為什麽轉來了一中,又為什麽會住在這裏,然後為什麽是一個人。


    沈喬平靜地說完自己被沈慕誤會然後趕出家門,她紅著眼,“藍柯,你信我嗎?”


    “信。”藍柯把沈喬按在肩頭,說得輕聲。


    “可為什麽當時他不信呢?他為什麽不信我?”沈喬皺著眉心,眼神落寞之至。


    沈喬沒辦法輕易原諒這樣一個父親,也許是出門那天的雨冷到了骨子裏,也許是另一個城市的夜晚太涼薄。


    她以為她永遠不會原諒。


    “藍柯,我想去看看他。”沈喬靠在藍柯的肩頭,說得悶悶的。


    “那就去吧。”藍柯淡淡地笑道,“去做你想做的。”


    於是早上六點十分,天微微亮,老林就接到了沈喬的電話。


    “林老師,我是沈喬,要請假。”


    那頭的老林還沒反應過來,默了一會兒,“你是誰?”


    “沈喬啊,老師”沈喬重複一遍,“我想請假。”


    “三天?”老林的語氣嚴肅,“出什麽事了?”


    “老師,我家裏有點事要處理。”沈喬望著泛白的天際,聲音平淡。


    “好。”


    意外的沒有為難。


    沈喬訂了最早的一班飛機,打算當天去當天回,但確保萬一還是請了兩天假。


    後半夜兩人幾乎都沒有睡,藍柯起身做好了早餐囑咐道:“機票酒店訂好了嗎?”


    沈喬點點頭,“都訂好了。”


    “需要收拾什麽行李嗎?”藍柯拿起碗筷又放下,一臉不放心。


    沈喬笑著搖搖頭,“你放心好了,我都準備好了,就是去探病的,探完就走。”


    說完就低下頭,掩住眸底的異色。


    藍柯眉心微蹙,但也沒再說什麽。


    沈喬一個搭了車一個人坐上飛機一個人來到另一城市,像極了17歲那年。


    下了飛機沈喬也沒有拖拉,搭車直接到了沈慕住的醫院。


    但她停在了門口,遲遲沒有進去。


    沈喬坐在醫院門前的長椅上,覺得恍惚。


    醫院門前來來去去的很多人,送飯的神色慌張,拿報告的眉心緊蹙,救護車呼嘯而過,警鈴作響,醫護人員推著床架把人送進了側麵的小門裏。


    沈慕就在麵前的這棟白色大樓裏,第32層,一號房。


    手機叮咚一聲。


    【小喬,你來看看你爸爸吧。】


    眼神微微閃動,沈喬站了起來,還是走了進去。


    消毒水的氣味濃斥,裏麵的人形色匆忙但很安靜。電梯口等待的人不多,沈喬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32層。


    轉角的第一間就是一號房,沈喬站在門口抬起手正準備敲門,沁姨剛好了開了門。


    兩道驚詫的眼光相接,沁姨笑著把沈喬帶進了屋,“我知道你會來的。”


    麵色蒼白的沈慕靜靜地趟在病床上,藍白條紋的病號服襯得這個平日裏不苟言笑的男人虛弱了。


    沈喬遠遠地看著,才驚覺為人父親的沈慕烏黑濃密的頭發裏也藏著幾縷白絲。麵前的男人同從前一般的俊美,隻是眼尾嘴角都有了淺淺的褶皺。


    沁姨坐在旁邊削著蘋果,一邊削一邊說,“你爸爸才吃了藥剛睡著。要不是我和他說你會來,他才不會好好睡呢。”


    手心裏的蘋果被削得幹淨,沁姨遞給沈喬,“來,坐下吃點水果。”


    “他怎麽了?”沈喬接過蘋果問道。


    “他啊,老毛病了”沁姨看著沈慕緩緩道,“老毛病了,勞累過度,醫生說要靜養一段時間。”


    沈喬默默地啃著蘋果,病房裏一時靜了下來,隻剩下沈慕淺淺的呼吸聲。


    “那沒什麽事我就走了。”沈喬淡淡出聲,手裏的蘋果核被輕輕放進了垃圾桶。


    “小喬啊。”沁姨站起來,“你還在生你爸爸的氣嗎?”


    沈喬皺著眉心,眼神裏閃過莫名的情緒,她想起了那天的雨,想起了他顫抖的道歉,想起了無數個曾經,那個曾經裏有一家三口。


    沈喬在門口頓住,背過身輕聲答道,“沒有。”


    “小喬,你爸爸很愛你的,比你想象的更愛。”沁姨說得很慢,一字一句像是踩進了沈喬的心裏。


    沒在多言,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沈喬推開門走了出去。


    或許有一丁點的愛,畢竟自己是他唯一的血脈了。


    轉身走到了電梯處,但沈喬被沁姨拉住了。


    沁姨的性子柔,但拉住她的力道不小,沈喬順著停住腳步,“沁姨,還有什麽事嗎?”


    “小喬,我想和你談談。”


    沈喬跟著沁姨走到了醫院的後花園,到處是修剪整齊的花草樹木,中間有一個小型的噴泉,水聲汩汩,四周立著幾尊白色的石膏像,頗有藝術氣息。


    “小喬,過來坐。”沁姨招著手讓沈喬坐在了隻有兩張小凳的小圓桌上。


    “你不知道吧”沁姨向四周打量了一番,“你爸爸以前老是住在這。”


    沈喬循著目光閑閑地打量著四周,卻被這句話忽地一驚。


    沁姨看著沈喬的表情也絲毫不意外,“你是不是老覺得你爸爸他不回家是因為公司忙,所以不顧家?其實是你因為爸爸生病了。”


    “你爸爸那時候怕你擔心,一直沒告訴你,當時我也勸過,說小喬她萬一誤會了怎麽辦”沁姨頓了一下問沈喬,“你猜你爸爸說什麽?”


    沈喬搖搖頭,沒說話。


    “他說寧願你誤會也不能讓你擔心。”


    沈喬忽地想起來沁姨剛才說的那句話,“你爸爸很愛你的,比你想象的更愛。”


    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沈喬的眼神怔怔的,出聲問道,“那為什麽......”


    “為什麽你爸爸會娶我,為什麽你爸爸後來對你不管不問,為什麽你爸爸會生病?”


    沁姨淡淡地笑著。


    ……


    十歲的那年,沈喬的母親去世,沈喬大病了一場,接連的高燒不止。


    那時的沈慕事業蒸蒸日上,是人前人後都羨慕的成功人士,但在一夜之間,發妻離世,女兒重病,讓這個男人老了好幾歲。


    妻子已經離世,沈喬是沈慕最後的念想,他花重金請來了最好的醫療團隊給沈喬治病,醫生說,沈喬是因為悲傷過度引起的並發症。


    高燒反複,但沈喬一直沒醒。


    所有人都以為沈喬沒辦法了。但沈慕不信啊,在商場翻雲覆雨的沈慕放下了手裏的一切,那段時間,遍訪古籍名醫。


    人到了絕望之境,任何的疑似可能性都會嚐試,沈慕從來不信教,但那一年,他出資修繕了大大小小的廟宇,供奉香火,拜讀經書。


    他找到了最有名最靈驗的廟,他想見高僧,他從九十九級的石階,一路叩首,義無反顧。


    寺廟隱在山林深處,門前種著兩棵大樹,樹上掛滿了祈願的紅條,往裏,往前,是一尊香爐,爐上的煙霧嫋繞,吟吟淺唱的經文拂過沈慕疲倦的心頭。


    似遠似近的鍾聲撞不醒了泱泱古國的長夢,卻撞醒了沈慕。


    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想遁入了空門,了卻俗塵。


    也還好是那麽一點,沈慕見到了高僧。


    沁姨也不知道高僧和沈慕說了什麽,但意外的是,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正軌,卻又和從前不一樣了。


    沈喬高燒雖然不醒,但嘴裏一直會反複念叨著兩個名字,一個是安若素,一個是藍柯。


    沈慕不知道藍柯是誰,他以為是沈喬的朋友。或許,沈喬想要一個母親,想要一個朋友。


    於是沈慕就找上了白沁心。


    沈喬醒了,但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沈喬失憶了。


    醫生說,是選擇性失憶,有一部分的記憶會忘記。


    但沈喬選擇忘記了藍柯。


    可沒人知道沈喬選擇忘記了什麽,隻知道她想不起了很小時候的事,大概四五歲,大概是五六歲。


    醫生囑咐道沈喬不能再受刺激,於是沈慕換掉了所有有關沈喬母親的東西,他怕沈喬再傷心,隻在自己房間床頭櫃的第一格抽屜裏,放了一張三人的全家福。


    沈慕第一次當父親,他小心翼翼,但他同時又莽莽撞撞。


    沈喬醒來後,他就舉辦了婚禮,他迫切地想給沈喬重新一個家,想讓她的小喬和從前一樣可以躺在媽媽的臂彎裏。


    但他有些不懂,沈喬好似變了一個人般。從前乖乖的小姑娘給自己剪了短發,渾身一股男孩子的少年痞氣。


    但他想,小喬想怎樣就怎麽樣,她隻要開心,健康,就好。


    後麵沈喬的成績一落千丈,逃課打架樣樣在行,在十五歲的那年,還偷偷學會了騎摩托,那時候沈喬喜歡在沈家周圍騎,引擎的轟鳴聲很大,但不可置否的是,沈喬騎得很好。


    沈慕還是那個小小的願望,他隻要她的小喬開心,健康,就好。


    所有的叛逆都不足為道。


    直到白沁心懷孕了,沈慕很高興,高興這個即將到來的寶貝會在以後的以後,陪著沈喬一起長大。


    然後那一天,他看見了血淋淋的白沁心和同樣血淋淋的沈喬。


    那一刻,他以為沈喬的叛逆過了頭。


    於是有了後來的一巴掌,和後來沈喬的孤身遠走。


    ------題外話------


    卡.....卡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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