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離回去的時候,如夏將剛剛沈知秋給的東西放進屋裏。


    一旁,憐春真正采買回來之後,就抱著糖葫蘆開始感歎了。


    “哇!我沒想到我們公子這麽好,知道我采買辛苦了,還送東西給我吃。”說完,便開開心心地吃了起來,“唔……好吃。”


    如夏當然知道憐春這家夥現在又在裝腔作勢。隻能說憐春這個家夥,雖然嘴上留不住個門,但是心思卻是比一般人單純的。她說的話,基本隻是調侃用用。再加上這人還分外拎得清,又有威嚴,才可以在沈夫人這邊留這麽久。


    安錦離如今的臉色還是不太好,但是比先前好了很多了。


    如夏看見安錦離這番模樣,不禁詢問道:“小……安錦,這是怎麽了?”


    安錦離朝如夏虛弱地笑笑,說道:“如夏,我想想些事情。”


    如夏聞言,自然也沒有多說什麽。


    憐春倒是聽見了安錦離的話,張口就來:“阿錦妹妹,沒事,你好好想。如夏這家夥下午還要去夫人那裏呢。可憐我剛剛采買完,就也要去了。”說到這兒,憐春“嚶嚶”哭了兩聲,“所以啊,下午就在這兒就行。”


    安錦離看著憐春,笑了笑,說道:“謝謝憐春姐姐。”


    “哎,客氣什麽?”說完,憐春又吃了一顆糖葫蘆,“嗚哇……哇唔”一時間糖葫蘆塞得太牢,憐春連話都說不出來。


    如今憐春怕是與安錦離相熟了,行事作風越發肆無忌憚和狂放了。


    安錦離笑了笑。


    如夏和憐春收拾完了之後,就打算要出去了。


    到了屋門口,憐春朝裏麵揮了揮手,說道:“阿錦妹妹,我們走了哦!”


    安錦離笑著揮揮手。


    等出了門口,如夏還是不放心,回頭看了好幾眼,對憐春說道:“我還是不放心。”


    憐春將如夏的頭掰回去,說:“好了,有什麽不放心的。阿錦妹妹既然要自己想,就證明她想一個人靜靜。你如今過去,不是反而是個累贅嗎?好了好了,好好做你的活啊。”憐春跟哄個小孩子似的跟如夏說道。


    像是被安撫到了,如夏也沒有多說什麽。


    憐春如今是有話都不敢說了,怕刺激到如夏。比如,她想問問,阿錦這個小丫頭,究竟有什麽事啊?以及,阿錦的真名又是什麽?這些,安錦離從來都沒有透露過。


    不過憐春這人,就是活的通透。沒想通也就沒想通,反正也不急於那一時。


    待憐春和如夏走後,安錦離強吊著的情緒也垮了下來。


    她真的沒有想到,不過見了次傅長清,她的心緒竟如此難平。


    但是如今,她想的不是這些。


    今兒看到了那個莽夫,安錦離哪怕就隻看了一眼,都覺得不簡單。堂堂一個四王爺,總不會真的是和三教九流交好之輩。除非,那個人有什麽特殊之處。


    想起那個人,安錦離感覺自己在他麵前無所遁形。


    如果真是這樣,那個人要是有心去查,會查出多少來。


    許玲她們的身份,絕對不可以被查出來。不然,她怕是死,也難辭其咎。


    安錦離無力地靠在牆邊。


    怎麽辦?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漸漸地,安錦離蹲下身來,用手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頭。


    安錦離現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隻能盡全力地想辦法保全許玲她們。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單單與傅長清碰了一次照麵,就被嚇得原形必露。


    不過,幸好傅長清好像對她並不在意。


    安錦離搖了搖自己的腦袋,爭取將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東西驅趕出去。


    今天,她做的事情太不對了。


    笑了笑,安錦離收拾收拾自己的東西,然後在門口用泥畫了個走掉的小人,希望如夏可以明白。


    在府上,並沒有人知道安錦離是誰。就這樣,安錦離一路走到了沈府門口,走了出去。


    “小姑娘,走了啊?”


    安錦離轉頭,看見依舊是那個守門的。


    “是啊。”安錦離笑笑。


    “那你一個人小心哦。”小廝關心地說著。


    安錦離揮揮手,說道:“小哥再見。”


    看了眼這熱鬧的街,安錦離低頭,快速往前麵走去。雖然早上沒有碰見鍾成,但是也不代表沒有可能碰到。萬事還是小心為妙。


    許玲的屋子離京城是在是太遠了。安錦離抬眼望天,想道。


    但是沒有辦法,再怎麽今兒也要回去。


    至於回去幹什麽?


    安錦離無奈地笑笑,因為回去有她應該做的事。


    山間的木屋裏。


    許玲正在淘著米。旁邊,安安將自己背來的柴往旁邊一放。


    “娘,你說姐什麽時候回來啊?”安安將柴火堆好,問道。


    “你姐知道回來的。”


    安安聞言,小小地踢了一下剛剛才擺好的柴火堆。她抱怨道:“為什麽姐姐就可以出去,而我連出去都沒有出去過呢?”


    許玲聞言沒有說話。


    安安聽不到答複,隻能負氣跑掉了。


    看著安安如今的樣子,許玲歎了口氣。這些事情,怎麽跟孩子說呢?


    天色開始漸漸變暗。許玲煮完飯,對著門口那條小路張望了一下,發現沒一個人出現,才招呼家裏人吃飯。


    雖然安安這個小丫頭也有氣性,但並不是死抓著一點不放了的人。過了一會兒,她就跑出來吃飯了。張洪也從忙碌中抬起頭來,坐到了飯桌前。


    三人一起吃著飯,氣氛倒是和諧。


    天空中唯一一絲光線也失去了蹤影,萬事萬物也被徹底籠罩在了黑暗之中。


    遠處,一個黑色的人影艱難地向前走著。


    安錦離撐著自己的膝蓋微微吐氣,然後又繼續往前走著。


    飯後,許玲和張洪已經打算去休息了。


    安安倒是沒有在房間裏麵,而是在外麵看著那條無盡的黑色小路。


    一個人影慢慢顯現在了她的眼前。


    等到人走進一點,安安便認出來這是安錦離。她連忙小跑過去,扶住了安錦離沉重的身軀。


    “姐,你怎麽這麽晚回來啊?”


    安錦離邊喘著氣,邊對安安笑了笑。


    “好了,快進去吧。”安安扶著安錦離,一步一步往屋子裏走去。


    將安錦離扶到一邊的凳子上,安安問道:“姐,吃飯了嗎?”


    安錦離搖搖頭。


    “我去給你乘。”她娘每天都將安錦離的分給做了,生怕安錦離回來沒有飯吃。


    看著安安的身影,安錦離感覺自己的心頭充滿了暖意。


    安安乘完之後,就將碗遞給了安錦離。


    安錦離接過碗,慢慢吃了起來。


    安安也在一旁坐下了。


    “安安,我明天要走了。”


    “什麽?”


    安錦離笑笑,但是嘴角有些苦澀:“我想起來,我還有事情沒有辦。”


    安安一時之間難以接受,問道:“什麽事情?”


    “我本該去做的事情。”


    “娘……知道嗎?”安安眼神複雜地看著安錦離。


    安錦離搖搖頭,將臉埋進了碗中,不敢讓安安看見她此刻的神情,以及順著臉頰滑下的不清不楚的淚。


    “打算什麽時候告訴娘?”


    “明天吧,今天晚了。”


    安安抬手握住了安錦離的手腕,說道:“姐,娘會傷心的。”


    “安安,你知道為什麽娘不讓你出去嗎?我又知道我的全名是什麽嗎?”


    安安搖了搖頭。


    “昔日,京城是有鄭家的。而你爹娘,是鄭家的人。後來,鄭家就沒有了。你爹娘,是偷偷逃出來的。”安錦離看了眼安安。顯然,這些話許玲她們沒有說過。


    “鄭家小姐鄭良,嫁入安家。而我的全名,叫安錦離。”


    “安錦離?”安安重複著這個名字。


    “對。”


    “為什麽現在才跟我說?”安安想到了兩年前,安錦離滿身是血,頭發被淩厲地割下的場景,不由問道:“不對,你又為何落入如此境地?”


    安錦離放下手中的東西,說道:“但不否認,我是安家的小姐。有些東西,需要我親自去做。”


    她安錦離,已經逃了兩年了。


    今日傅長清這一棒,怕是徹底敲碎了安錦離所有的懦弱與不堪。


    自打做起個那些夢的時候,安錦離就知道,她應該不容許自己繼續躲著了。雖然說就這麽過一輩子也好,但是總是心中有苦未發。


    重活一世,有些東西,是真的要撕碎才行的。


    安安看著此刻安錦離冷靜的麵龐,就知道有些事情是改不了的。


    “姐,那你還是我的姐姐嗎?”


    “怎麽不是?”安錦離反問道,然後看著安安說:“永遠是。”


    安安握了握安錦離的手,說道:“好了姐,吃飯吧,再不吃飯要涼了。”


    “好。”


    今天晚上,安錦離沒有驚動許玲她們,隻是和安安一起睡了一覺。


    第二日。


    許玲很早就起了床。


    而安錦離已經坐在小院裏麵了。


    許玲剛起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問道:“阿錦,你怎麽在這兒?”然後,許玲又馬上清醒過來:“阿錦,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安錦離轉頭,起身說道:“昨兒晚上回來的。怕打攪許姐休息,就沒有說。”


    “哎,你真是的,回來了也不說一聲。”許玲說完,就去打算做飯喂雞了。


    看著許玲如此模樣,安錦離竟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許玲掃了一眼安錦離,說道:“怎麽?有心事?”


    安錦離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看你,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怎麽,昨晚上沒有睡好嗎?”


    “姐……”


    “嗯?”


    安錦離的嘴微微張開,但還是沒把話說出來。


    “我想要……回安家。”


    許玲聞言,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她問道:“為什麽?安家害你還害得不夠苦是嗎?”


    “不是。”


    “那是為什麽?”


    “京城的人大多權力滔天,我害怕有人查到這裏。”前世,傅長清最喜歡查那些小道消息,亦真亦假,再加上他廣結天下“至交好友”。這些東西,馬虎不得。


    “那你去了,就可以扭轉嗎?”許玲反問道,“有些事情,如果真的被發現,那就是命。這是你可以左右的嗎?”


    “姐,我心難安。”


    許玲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做著自己手中的事。過了一會兒之後,她才說道:“你再想想吧。”


    安錦離見許玲不願繼續說話,也沒有開口。


    見安錦離不說話了,許玲才轉身顯露出情緒來。不知道為何,她總覺得安錦離還有事瞞著她。這是鄭家唯一的血脈了,怎麽可以再去冒險呢?


    安錦離此刻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決定到底對不對。前世的時候,她在不該懦弱的時候懦弱了;如今,這會不會是她在該懦弱的時候強出頭呢?


    可是,伴隨著記憶的湧現,她的心底也滋生了不甘以及死死壓在心頭的各種情緒。


    不甘心啊。


    吃飯的時候,四人沉默地各自吃著各自的東西。


    “你很想回去嗎?”突然,許玲開了聲。


    安錦離的手下意識緊抓她自己手上的筷子,她不知道。


    “那沈綾,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安敬,更是一條狼心狗肺的畜生。在這樣的環境中,誰可以討得這一份好。”


    安錦離對於她的前路,一點都不知曉。


    “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好好想想。如果你真有自己打算做的事情,那你便去做。”許玲吃完飯,放下了碗。


    安錦離看著許玲走了,垂下了頭。一旁,安安握了握安錦離的手。


    “姐,不急於這一時。”


    張洪也在此刻開口了:“錦離,京城是個大染缸。你不知道,你進去之後,是會變得像那些個蛇蠍婦人一樣,還是隻能被別人欺壓。”


    “你現在還年輕,急於尋找那條自己的道,渴望去做到什麽。不過,萬事不要僅憑一時意氣。”


    許玲和張洪的話,是在將安錦離沒有考慮好的事情細細地在跟她詳說,希望安錦離可以明白。


    安錦離坐在凳子上,將許玲和張洪的話聽了進去。


    另一處。


    傅長清倚靠在自家的涼亭裏,聽著自己的手下匯報著。


    “沈知秋這人,可有好好查過?”


    “回王爺,都查清楚了。”


    “好好說說。”傅長清閑適地坐著,拿起旁邊的葡萄吃了起來。


    “沈知秋,京城三品大臣沈鐸嫡子,其母為陳國公家的小女兒陳媛。沈知秋從出生到十五歲雖無身體問題,但卻是個癡傻兒;十五歲突然清醒。”


    “真傻了?”傅長清饒有趣味地問道。


    “是。不過沈知秋這兩年雖然恢複過來,但不怎麽與人親近,喜歡一個人呆著看書。”


    “昨日,沈知秋可沒有半分喜好清淨的模樣。”昨日,沈知秋不僅對於傅長清的話對答如流,還能時時刻刻恪守自己的禮儀。傅長清與他談了許久,也沒咂摸出來什麽。


    “沈知秋旁邊的人,可有查?”


    “沈知秋基本的待人接物都還沒有問題。之前他曾經救過安府小姐安錦離,之後那安小姐便一直在沈府。直到兩年前,安錦離當街被人劫走。”


    “他身邊那個小丫頭呢?”


    “說是沈夫人身邊侍女如夏的妹妹。”


    “你說沈知秋一個喜好親近的人,怎會將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帶出街?查,繼續查。”


    “是。”


    “好了,下去吧。”


    手下施了一禮,便下去了。


    傅長清拿起桌上的酒杯,淺淺地喝了一口。


    “嗬,有趣。”傅長清笑笑,“好久沒有這麽有趣的人兒了。”


    如今這傅長清也是閑的,整天無所事事幹些令人難以理解的事情。


    哦,對了。傅長清今兒又沒去書院。


    沈知秋所在的書院裏,夫子看著今兒來了的沈知秋,滿意地笑笑。


    本來沈知秋在書院裏麵一直默默地不說話,凡是但求一個平穩就行。而如今,看著沈知秋帶來的幾大本書籍。


    夫子欣慰地笑了。


    沈知秋昨兒吃完午膳之後,在自己屋裏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就一頭紮到了書房之中,一連挑了好幾本有關為人治世的書,打算對這些方麵惡補一番。


    不然,他覺得他應對不了傅長清。


    安錦離在昨日就走了。


    如夏本來看見屋子中沒人,嚇了個半死。但是她跑出門,看見地上的泥印子,一時之間也明白了其中意思。


    無奈,她隻能將地掃好擦好之後,被動放下心來。


    京城之中,還是各自按照各自的軌跡生活著。


    如此,日子也就一天天地過去。再過不久,又是一年新年將至。


    一切,又是否會重新開始呢?


    ------題外話------


    啦啦啦,萬更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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