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秦紹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卻發現一個話音都發不出來,一雙眼眸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議的盯著秦臻刺進自己胸膛的手。


    鮮血從嘴裏流出來,從胸膛裏流出來,唇瓣開開合合,他隻來得及將視線挪到冰棺的方向。


    那裏,躺著他的女人,他愛了兩輩子的女人。


    “梅,梅兒……”


    他甚至顧不得秦臻還抓著自己的肩膀,腳步緩緩的往那邊挪動了一下。


    秦臻順勢放開他,抽出一張紅色錦帕,緩緩擦著,眼眸卻一眨不眨的盯著那麽黑色的血影。


    他的動作幅度並不大,或許是做不了太大幅度的動作,雙腿隻能緩步的往前走,地上被他拉出來一條血線。


    眼見著就要到冰棺前,他卻邁不動腿了。


    雙腿一彎,重重的摔在地上,便是爬過去的力氣都沒了,一雙血紅的雙眸中難得帶上了絲絲柔情,一說話,嘴裏的血就嘩嘩往外流:“梅……兒……”


    兩字一出,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伸出去的手無力的垂下,血紅的眼眸死死盯著那冰棺。


    到死都沒能再見那冰棺中的女人一眼。


    那叫梅兒的女人仍舊安靜祥和的躺在冰棺中,根本不知道有個男人臨死最後一抹執著,就是走到她的身邊。


    葉舒韻愣愣的站在冰棺旁,看著倒在血泊中的秦紹,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這個冰冷的墓中好像縈繞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的感覺。


    氣氛,略微有些詭異。


    葉舒韻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秦臻身邊的,她想伸手去拉秦臻的手,他卻往後一縮,將那手背在了身後。


    她抬頭看他,正好撞進那雙濕潤的雙眸中。


    仔細一看才發現,秦臻的身板竟然有些輕微的顫抖,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臻哥哥。”她改成拉住他的衣袖,想給他給予一些自己身上的溫暖。


    許久之後,秦臻才重重歎了一口氣,將她抱進懷中,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說話的聲音中帶著一種茫然:“我把他殺了。”


    “我把我哥殺了。”


    葉舒韻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換來男人在她的脖頸間輕微的摩擦。


    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子微微低垂著頭,像個孩童一樣的依靠著自己,葉舒韻突然感覺,原來秦臻,也是這麽脆弱。


    這個世上,秦紹是他僅剩的一個親人了,但是這個親人,也被他殺了。


    突然一下子,他好像就茫然了。


    “你還有我,臻哥哥,我會陪你一輩子。”葉舒韻不知道如何安慰他,隻能這樣一遍遍的說著情話。


    會陪你一輩子。


    會和你走完剩下的路。


    會用餘生,給你塑造一個溫暖的家。


    秦臻,你並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


    她清楚的感覺到,秦臻抱著她的雙臂又收緊了幾分,脖頸間落下了一滴滾燙的淚水,緊接著又是一滴落下。


    男人說話的聲音帶著鼻音,悶悶的,卻意外的好聽:“他留著你,是想複活莊梅兒。”


    莊梅兒,那個躺在冰棺中的女人。


    葉舒韻猛地一驚:“我?怎麽可能?”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複活別人的能力,秦紹怎麽就覺得我能?”


    “不知。”秦臻喃喃出聲,“他和一個老和尚商量這事的時候,讓爺的人聽見了,聽意思,秦紹對你能複活莊梅兒特別篤信。”


    葉舒韻突然覺得身上一寒,不知道秦紹的這個想法是從哪裏來的,但怎麽聽,怎麽都覺得滲人。


    她問了一個一直在考慮的問題:“莊梅兒,到底是誰?”


    “瘟疫的製造者,那本小冊子裏寫明了她對這場瘟疫的各種心得。”


    瘟疫……


    葉舒韻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想到看上去那麽溫婉柔情的一個人,竟然是這場瘟疫的製造者。


    沒等她這口氣倒過來,就聽秦臻繼續道:“也是秦紹,親手殺了她。”


    葉舒韻:“!!!”


    這是什麽畸形的戀愛?


    怎麽看,怎麽覺得秦紹是愛她的,不然也不會想著方法讓她重生,更不會如此寶貴她的屍體,更不會臨死了都想爬到她身旁。


    可這麽愛的一個人,秦紹也下得了手?


    葉舒韻感覺自己說話的聲音都帶著顫抖,話語中都是不可置信:“秦紹,他為什麽……”


    為什麽?


    沒人知道為什麽。


    恐怕這個為什麽隻有秦紹自己知道,而秦紹如今已經死了,沒人來替她們解答。


    秦臻鬆開了她,眼眸中已經恢複平靜的神色:“殺了他爺不後悔。”


    就像秦紹遲早要殺了他一樣,他同樣也會殺了秦紹。


    兩人之間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就算不為了自己,為了葉舒韻,秦臻也得殺他。


    可畢竟是自己的哥哥,親手殺了親哥哥,心裏還是有些難受的。


    他走到秦紹麵前蹲下,秦紹躺在冰上,身體都冷了。


    想了想,秦臻還是將秦紹抱到了冰棺旁邊。


    活著的時候看不見,死了就多看兩眼吧,雖說,莊梅兒可能也不想讓他在看見她。


    莊梅兒,是秦紹愛了兩輩子的人。


    要說秦紹前世死前最放心不下的那個人是誰,就是莊梅兒了。


    前世的秦紹還沒有到如今這般嗜血的模樣,前世的秦紹和秦臻兩人兄弟聯手,一起推翻了朝廷。


    他們有精良的將士,有葉舒韻這個外掛,那是所向披靡。


    因為是秦臻的哥哥,葉舒韻的秘密也沒有瞞著秦紹,她所有的金手指秦紹都清楚,她會什麽秦紹也知道。


    本來,秦臻以為,自己和葉舒韻會在事情結束之後,幸福的回到小河村的山頭,做一對兒劫富濟貧,惡貫滿盈的土匪夫婦。


    事情卻在秦紹坐上帝位之後出現了意外。


    權勢滔天的感覺,迷惑了秦紹的雙眸,葉舒韻這個大bug,是一把雙刃劍,握在自己手中為己所用便是把利刃,可若是握在秦臻的手中,那就是把衝向自己,隨時可以把自己從帝位上弄下去的炸藥。


    他越是坐在那個位置,越是看著葉舒韻和秦臻恩恩愛愛,他這心裏危機感就越重。


    不少人都在他耳邊說:“陛下,權勢是會迷人眼的,利器還是要握在自己手中,誰知會不會在哪一天,現在不要帝位的人就造反了呢?”


    “陛下,她們這一走,可是天高皇帝遠,想抓都抓不住了。”


    “陛下,這隻是拿出來的一部分,說不定還有別的部分沒拿出來,就這麽放一個炸藥脫離掌控,不是好兆頭。”


    所有人都這麽說,所有人都對他耳提麵命,提醒著他,要麽殺了,要麽為己用,總之萬萬不可放虎歸山,養虎為患。


    聽得多了,就連秦紹自己都相信了這些人的話,認為秦臻早晚有一天會造反,認為自己這個弟弟,每每看他的眼神都想將他從這把龍椅上踹下去。


    他疑慮越來越重,心思也越來越重,對權勢的緊張感也越來越重。


    彼時莊梅兒已經坐穩了皇後的位置,她從封蘭府一直陪著秦紹打拚到如此位置,憑借的就是一雙慧眼。


    幾乎是一瞬間,她就看出了秦紹心中的重重疑慮。


    她有開口勸過:“陛下您真的多慮了,要是皇弟真有垂涎帝位的想法,也不會不要一官一職,甘願回去當他的土匪頭子了。”


    誰知,這話就像點燃了秦紹心中的導火索,他憤怒的摔了莊梅兒帶來的暖湯,一雙眸中滿是憤怒:“秦臻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你是朕的皇後,卻為著別人說話?”


    莊梅兒嚇了一跳,臉色瞬間白了,沒想到秦紹竟然已經執著到一句話都聽不進去的地步。


    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陛下,您仔細想想,弟弟和弟妹到底對您怎麽樣?助您登基,助您手握權勢,助您……”


    “啪!”


    話未說完,秦紹就一巴掌打在莊梅兒的臉上,將她的話全部打回肚子裏去。


    莊梅兒一愣,臉上火辣辣的疼,秦紹也愣住了,看著莊梅兒那雙水汪汪的眼眸中是滿滿的不可置信。


    在莊梅兒的眼淚決堤那刹那,秦紹徹底慌了。


    他有些手忙腳亂的扶著她的肩膀,雙手想觸碰她的臉,又怕弄疼她,顫抖著手,終究還是不敢碰,隻能低聲道歉:“對,對不起,你別哭了,朕,朕不是故意的。”


    莊梅兒卻依舊在哭:“這麽多年,你還是第一次凶我。”


    他們一直感情很好,哪怕後來秦紹有了權勢,他也沒找過別的女人,偌大的後宮,隻有她一個人,他要做什麽也從來沒有避諱過自己。


    莊梅兒原本以為他們會這樣白頭到老,沒想到如今為了權勢,他卻打了她。


    看她哭的傷心,秦紹也慌了,又不知道如何安慰,覺得心裏更加鬱結:“朕都說了,朕不是故意的!”


    他說出的話,帶著些小脾氣:“是你非要替秦臻說話的,你若是乖乖在後宮待著,朕也不會打你。”


    莊梅兒有些絕望的閉了眼:“陛下,您想茬了!走進死胡同了!”


    “你還說?!”秦紹站起身,用力一甩長袖,隻覺得怒火一股股的往外湧。


    他舍不得衝著莊梅兒發脾氣,便將怒火全都撒在秦臻身上。


    於是這天,秦臻和葉舒韻本來已經收拾好東西要坐馬車回小河村了,秦紹的一道聖旨將兩人召入宮中。


    這是一場鴻門宴。


    打著給兩人送行的旗號,在飯菜中給兩人下了毒。


    秦紹和秦臻都是在神醫山待過的,能學到的東西不少,秦紹知道秦臻的鼻子靈敏,舌頭也靈敏,所以專門下了無色無味的劇毒。


    哪怕隻沾上一點點,也能當場暴斃身亡。


    隻是,那飯菜沒送入秦臻和葉舒韻的口中,反而送進了莊梅兒的口中。


    她幾乎是沒有片刻遲疑的,在葉舒韻還沒動筷子之前,率先下了筷,快速吞咽,瞬間暴斃。


    這些隻發生在一瞬間,就連坐在高位上的秦紹都沒反應過來。


    等他發覺一切的時候,莊梅兒已經沒了呼吸。


    葉舒韻嚇壞了,秦臻護著她,第一想法是宮中有刺客,卻沒想到刺客是秦紹。


    秦紹幾近癲狂的衝過來,扶著沒了呼吸的莊梅兒,許久許久之後,才仰頭嘶吼:“啊——”


    他猛地看像秦臻,眼中的恨意再也掩飾不住:“是你!是你!”


    秦臻疑惑:“哥你說什麽?”


    “是你!”他嘶吼著,完全不像個正常人,那雙眸子就像一把把的刀子,狠狠的刺向秦臻,“如若不是你覬覦朕的皇位,朕又怎麽會給你下毒,害了我的梅兒。”


    “我,覬覦皇位?”秦臻腳步往後撤了兩步,語氣裏都是不可置信。


    真沒聽過比這更可笑的笑話了。


    他若是真稀罕這皇位還會拱手讓人?


    他要是真喜歡權勢,還會帶著韻兒回去當土匪頭子?


    秦紹卻像撞進了死胡同一般,勢必要將秦臻置於死地:“來人!”


    重重禁衛軍闖進來,將兩人包圍起來。


    他眼睜睜的看著他那個好哥哥,用著陰毒的眼神,說著冰冷的話,宛若一條盯住獵物伺機而動的毒蛇,正在陰森的吐著蛇信子:“給朕,千刀萬剮!”


    竟是連死,都不肯給他個全屍!


    葉舒韻恨急,想帶著秦臻進超市,可秦紹早就準備,將兩人打散,讓葉舒韻根本就夠不到秦臻的手。


    如此,她便沒辦法帶秦臻躲起來。


    秦紹下手極狠,招招致命,秦臻要躲著那些禁衛軍,又要躲著秦紹,還要惦記著葉舒韻,一時分身乏力。


    秦紹目光都在秦臻身上,也沒管葉舒韻。


    葉舒韻便找到了機會,一把水果刀刺入了秦紹的心髒。


    為了活命,她下了死手,秦紹一時不查,竟是直接栽在了葉舒韻的手中。


    臨死了,秦紹都忘不掉葉舒韻那雙冰冷的雙眸,以及握在她手中,刺入自己心髒的水果刀。


    一場宮變,似是個笑話。


    秦紹是帶著恨意死去的,他恨所有人,恨不肯站在自己這方的莊梅兒,恨想要謀朝篡位的秦臻,更恨殺了自己的葉舒韻。


    好在老天有眼,他一睜眼發現,自己變成了小孩子,帶著秦臻闖下神醫山,被神醫山的眾人包圍。


    可笑,可笑!


    他竟然想帶著自己這個好弟弟逃離神醫山?他管他作甚!


    於是,在大師兄的劍刺過來時,秦紹毫不猶豫的拉了秦臻做擋箭牌,迅速逃離。


    秦紹,重生了。


    死在葉舒韻這個穿越者手中,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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